章衛一下愣住了,不解的問道:“大事?出了什麽大事?像咱們這種地方還能有什麽大事?”


    餘婆婆一拍大腿,有些顯擺的道:“你還不知道吧。朝廷下旨要在這裏修建一座什麽館。聽說要占不少的地。”


    章衛聞言,微微皺眉。


    “咱們這城西可沒多少空地了。”


    “對呀!”


    餘婆婆手背砸在手心上,附和著章衛。


    “我還聽說朝廷要把不少人都要遷移出去。”


    “已經貼出告示了?”


    章衛急忙問道。


    “已經貼出來了。不少人正圍著看呢。”


    “餘婆婆,您請裏邊坐一坐。我先去看看告示。”


    說完,章衛一邊把身上的袍子穿好,一邊往附近的告示牆衝過去。


    告示牆前已經圍滿了周圍的住戶,還有朝廷派來的人正大聲宣讀著告示的內容。


    章衛擠到前麵,看到牆上貼著一張新的皇榜。


    和這裏圍著的人不一樣,章衛是認字的。他先把皇榜上的內容看了兩遍,然後又仔細聽了一遍講解,這才明白了皇榜上的內容。


    等他再擠出來的時候,告示牆前圍著的人更多了。人群中議論紛紛。


    “要是真想皇榜上說的,順便把這城西好好的修一修,也是一件善事。”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更羨慕那五個州府的百姓。”


    “是啊!不過真的能免除人頭稅嗎?”


    “皇榜都貼出來了,應該是真的。不過這幽州、長安、廬州,這三個地方好像離的邊關都不遠呐。還是去汴州和齊州好一點兒,這兩個州府跟其他幾國離得也遠,雖然還要收人頭稅,可也是減了一半了,家裏的負擔也輕些。”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


    也有人的關注點不在這方麵,而是另外的事情。


    “可要我們遷移過去了,女子真的要年滿十八才可成婚?那我女兒不成了老姑娘了麽。我還是早點給她找個人家嫁了得了。”


    “張老哥,你沒聽上麵說麽,女子成婚早容易造成一屍兩命,你就這麽不心疼自己閨女啊!”


    “那我家裏的,也是不滿十八就與我成婚了,也沒見出什麽事啊。”


    “那還有個萬一呢,你就這麽篤定你閨女不會出事?”


    章衛聽了幾句議論,不再耽擱又跑迴了家裏。


    餘婆婆正與婁氏聊著些家長裏短的,看見章衛迴來,餘婆婆便起身問道:“章家小哥,如何?”


    章衛點了點頭,把皇榜上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遍。


    餘婆婆聽完後,眼淚婆娑的。


    “我那苦命的女兒就是在臨盆時難產而死,那年她才十五歲啊。”


    婁氏忙安慰道:“婆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再傷心了。”說完,竟也是陪著餘婆婆一起掉眼淚。


    章衛站在屋裏,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兩個女人抹眼淚。


    過了一會兒,餘婆婆才收住哭聲。帶著鼻音說道:“是老婆子不對,怎麽能惹你跟我一起哭呢。你還懷著孩子呢,你不能哭。”


    然後餘婆婆轉頭又對章衛道:“小哥,你給老婆子好好說一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朝廷確實要在這兒修一座館閣,但具體在哪還沒有定。不過有一點,一旦確定了館閣的位置,那麽這個範圍內的住戶,必須全部遷走。城西其他地方的住戶,如果想遷也可以一並遷走。”


    “搬遷的住戶,朝廷會給什麽補償嗎?”


    餘婆婆問道。


    章衛點了點頭。


    “這是肯定的。朝廷不會白白拿走百姓的土地。”


    “那要遷到什麽地方?”


    “有五個地方可以選,分別是幽州、長安、齊州、汴州和廬州。百姓可以任意選擇。選好以後,朝廷會派出軍隊護送百姓統一遷往這五個地方。當然也可以投親靠友。”


    餘婆婆一臉不解。


    “為何會是這五個地方?”


    章衛耐心的解釋道:“聽宣讀皇榜的人說,今年朝廷在這五個地方實行了新政。其中幽州、長安、廬州三地免除了人頭稅。齊州、汴州這兩地人頭稅減了一半。”


    “還有這好事?”


    妻子婁氏驚訝的問道。


    章衛點了點頭。


    “遷移去的百姓,不但能得到土地,還有一筆補償和安家費。同時也能享受同當地百姓一樣的待遇,同樣減免人頭稅。”


    餘婆婆雖是一位老婦人,沒什麽見識。可是多年生活經驗告訴她,這裏麵一定有事。


    “那為什麽是幽州、長安、廬州三地免除人頭稅,而汴州和齊州卻是減半呢?”


    章衛又解釋道:“幽州、長安、廬州這三地,分別與草原、後秦、南楚離的都不遠,差不多都算是邊境之地了。免除人頭稅自然是為了增加人口。


    汴州和齊州兩地,沒什麽邊患。雖然也需要增加些人口,可能不需要增加那麽多。”


    聽章衛說完,餘婆婆猶豫的道:“三地雖然免除了人頭稅,可要是打起來那不是很危險麽?”


    “那可以去汴州和齊州。”


    婁氏說道。


    “這兩地是安全一些,可人口也不少了,就算能分到土地,肯定也不會多。”


    章衛接過話,對妻子道。


    餘婆婆這時像下定了決心似的,道:“反正隻要不是正好把老婆子的房子畫在館閣的範圍裏,老婆子肯定是不走的。”


    章衛點點頭。


    “您年紀也大了,一路上折騰的身子骨也吃不消,還是不動的好。”


    待餘婆婆走後,婁氏卻憂心起來,對章衛說道:“如果真的征到我們這裏,你說我們怎麽辦?”


    “當然是不走了。”


    章衛肯定的說道,將妻子擁進懷裏笑著繼續道:“有沈小姐的幫忙,我也攢了些錢。等開春以後,咱們在城南買一處單門獨院搬過去住。更何況沈小姐顧忌也不會讓我遷走的。”


    康豐元年正旦大朝上宣布的旨意,在洛京中沸沸揚揚的傳播了好幾天才慢慢平息。


    中正府和太學中的學生,連續三天結伴到皇城前叩謝楊恪的仁政。


    每一次,楊恪都不得不站在皇城的宮牆上,出麵勸誡下麵的儒生盡快散去,以免凍得生病,同時也怕出現意外。


    可楊恪的這些舉動,令中正府和太學的學生們更感動了。一個勁兒的稱讚陛下仁慈,乃是有道明君。


    這讓楊恪的感覺非常爽,嘴角總時不時的往上翹,走路都感覺是飄的。


    城西百姓遷移的消息,則是毀譽參半。有些世代居於城西的百姓,並不願意搬離洛京。城西的環境再怎麽差,那也是天子腳下,自帶著一種驕傲的光環。


    當然也有埋怨朝廷,為什麽不在整個洛京免除人頭稅。


    因為天地規則,穆建明這幾天一直沒有上線。而沈兮瑤也在等著這位狗頭軍師的出現,詢問一些問題。


    正月初八,穀日。傳說這天是穀子的生日。


    沈兮瑤收到了竹安郡主派人送來的請柬,邀請沈兮瑤到闌月軒一聚。


    左右無事,沈兮瑤便欣然前往。


    帶著芸香到了闌月軒的時候,竹安郡主親自出迎,身旁還站著如一朵丁香般安靜的雲安郡主。


    跟竹安郡主行過禮後,沈兮瑤把目光轉到雲安郡主身上,微笑著道:“好久不見了,雲安郡主。”


    雲安郡主聲音細細柔柔的。


    “見過兮瑤姐姐。我們確實有日子沒見了。”


    沈兮瑤把目光移到另外一側。


    孔蓁先福了福。


    “見過沈小姐。”


    “孔蓁小姐,一向可好?”


    “多謝沈小姐掛念。”


    正說話間,褚家的馬車駛了過來。離得尚遠。褚清瑩就探出腦袋,不停的招手。


    等褚清瑩跳下馬車,沈兮瑤略微有些皺眉。


    褚清瑩比之以前整整瘦了一圈,尖尖的下巴也從原本的小圓臉裏浮了出來。


    看出沈兮瑤眼中的心疼,褚清瑩主動道:“兮瑤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我又沒什麽事,雖然病了一場,可我現在也好了。”


    沈兮瑤把褚清瑩攬進懷裏,輕聲道:“你說你傻不傻。”


    一個月前,褚清瑩離開冀北侯府以後,就生了一場大病。對外說是感染風寒。實際是怎麽迴事,沈兮瑤可是清楚的。


    褚清瑩趴在沈兮瑤懷裏先是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一時之間,沈兮瑤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好了,我們快上去吧,這外麵還是有些冷,清瑩你剛好,身子骨還弱,別在外邊待的時間長了。”


    最後還是竹安郡主開口才,褚清瑩才把腦袋從沈兮瑤的懷裏拔出來,指肚撚著絲帕,搌掉眼角的淚痕。


    今日的聚會其實也沒有什麽正事,隻是幾女聚在一起喝茶閑聊,增加一些彼此的聯係。


    孔蓁輕撫瑤琴,神態安詳。為包間中添了一道似有若無的琴聲。褚清瑩揪著芸香,正求教著算盤的用法。竹安郡主的侍女燃起一爐檀香,青煙嫋嫋。沈兮瑤和竹安郡主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什麽。


    雲安躲到一角,鋪開畫紙,將這一幕全都記錄了下來。


    突然,沈兮瑤一下就感覺不到身體的其他部分,但馬上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雖然短短的隻有一瞬,可沈兮瑤也明白了這是怎麽迴事。


    被關起來七八天的穆建明應該是能出現了。這是時急於要出來透透氣。在催促自己,召喚他出來。


    “兮瑤,你怎麽了?”


    正聊著天呢,竹安郡主發現沈兮瑤突然有些不對,關切的問道。


    “哦,沒事!”


    說這話的已經是穆建明了。


    穆建明環視了一圈,入眼的都是各色美人,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嘴角不受控製的往上彎。


    再聽聽孔蓁所奏的樂曲。奈何穆建明對音樂、樂理這些一竅不通,隻能聽出孔蓁彈奏的樂曲,中正平和十分悅耳。


    然後,穆建明起身走到窗邊,稍稍打開窗縫,向外邊看了看,嫌棄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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