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正有一艘船準備停靠。船頭上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精瘦漢子,這人就是周祿嘴裏的老侯。


    他本名叫做侯泰。和周祿一樣都是從金陂關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


    當年的一役之後,活下來的人都不願再繼續當兵。沈敖原本想把他們全都安頓在了自己的封地裏,把他們養起來。


    可這些人打了金陂關一戰,倒是把傲骨給打出來了。


    他們中有借口要盡孝的,有借口故土難離的。最終答應跟沈敖走的不足百人。可就這些人也不願白吃白住的。到了沈敖的封地上,就變成了自收自種的農民。


    這十幾年的時光,似乎遮掩了他們身上的鋒芒。直到大半年前,芸秀出現,用沈兮瑤做借口說服了周祿和侯泰他們。


    於是,周祿開始跟著芸秀鞍前馬後。侯泰則帶著幾十人名老夥計登船南下。


    這大半年來的辛苦讓侯泰終身難忘。先不說炎熱的氣候和兇猛的瘴癘,就是和當地土人的爭鬥就不下數次。


    隨著船隻微微顫動,船隻順利停靠在碼頭上。侯泰也收起思緒,留下幾人看管船隻,帶著剩下的人全都下船。


    “侯子叔!侯子叔!”


    碼頭上幾聲清麗的叫聲,聲音中還夾雜著一絲欣喜。


    循聲望去,侯泰自是看到了芸秀的身影。


    侯泰嘴角扯動露出一口白牙,一瘸一拐向芸秀過走去。


    芸秀也迎著跑了過去。


    等到二人走到近前,芸秀才細細打量一別大半年的侯子叔。


    侯泰原本的膚色經過大半年的暴曬,已經變的黝黑,使得不到四十的麵容,竟顯得有些滄桑。


    “侯子叔,你這麽老了這麽多?”


    芸秀心疼的看著侯泰。


    侯泰無所謂的笑了笑。


    “南邊那瘴癘之地,全年都沒有一個涼快的時候。要不是按著你給的那冊子準備的充分。我們全都得栽到那。”


    “侯子叔,辛苦你們了。”


    芸秀有些歉意的道。


    侯泰卻哈哈大笑。


    “這有什麽,我還要謝謝你呢。之前在侯爺的封地上,雖然也能看見大海,可是不往海裏闖一闖,就見識不到大海的寬廣。我們這些人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有機會我也帶你去見識見識,現在你先帶我去候府拜見小姐吧?”


    “小姐她們就在後邊。侯子叔,我帶你們過去。”


    “小姐也親自來了?”


    侯泰有些意外的問道。


    芸秀笑而不語,轉身向後走去。


    侯泰拖著那條有些跛的腿,跟了上去。


    沒走多遠,侯泰就看見一個麵容精致身材高挑的人影,芸秀站在那人影近前。


    侯泰略帶疑惑地看著芸秀。


    芸秀似有所覺。迴過頭衝侯泰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想法。


    侯泰又把目光轉迴的穆建明身上,上上下下審視了一番問道。


    “你就是沈將軍唯一的女兒?”


    穆建明極力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衝芸秀問道:“這位就是率隊南下的侯泰?”


    聽到穆建明的話,侯泰也不等芸秀說話就搶先說道:“拜見少將軍。正是小人帶著弟兄們去的交州。”


    說著一躬到地。


    穆建明忙將侯泰扶起。


    “快快起來。不用如此。”


    侯泰站起來,重又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了穆建明一番。


    “像!這眉眼和將軍真像。”


    “呃……老……老侯,我就這麽叫你吧。”


    “想怎麽叫都成,直接叫我名字都沒什麽。”


    侯泰痛快的道。


    “好!老侯,咱們先不著急敘舊,你先跟我說說你們在交州那邊怎麽樣。”


    侯泰眼中流露出一絲感動。


    “小姐不愧是將軍的後人。和將軍一樣,都是體恤下屬的人。”


    穆建明倒有一絲絲的尷尬。


    他哪是什麽體恤下屬啊,他隻是關心之前安排有沒有實現,這關係到今後能不能賺到海量的錢。


    侯泰沒注意到穆佳明表情,自顧自的說著交州一行的經曆。


    “我們剛到交州的時候,因為水土不服,大多數人都病了一場。這還要謝謝小姐,提前告知我們那麽多要注意的事情。有了準備我們才沒有死人。”


    芸香適時的上前兩步,拽了拽穆建明的衣服,插話道。


    “小……我們迴錦川樓坐下說吧。”


    “對。老侯,我已經在錦川樓備下酒宴,給你們接風。我們邊吃邊說。”


    “多謝小姐。”


    一行人重又迴到錦川樓。


    等飯菜上齊以後,侯泰和手下的幾人眼睛都直了。


    等穆建明示意可以開始吃飯的時候,這些人就狼吞虎咽風卷殘雲,那吃相簡直了。芸香芸秀兩人看得是一愣一愣,驚訝的都合不攏嘴。


    穆建明卻不以為然,他很能理解侯泰這些人的為何如此。他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靜靜的看著候泰等人的吃相微微笑著。


    在前世的時候,那樣繁榮的社會,隨時可以吃到各地的美食。盡管如此,可要是離家大半年後重返迴故土,第一件事都想著吃一頓故鄉的美食,更何況是現在。


    他都能想象到,侯泰這些人了離開熟悉的地方,行程幾千裏到了交州。人地兩生,就連吃食上都沒有一絲熟悉味道。而這樣的環境下一呆就是大半年。


    如今好不容易迴來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有一頓熟悉的美食重要。


    因為沒有上酒,這頓飯吃的算快。沒一會兒的功夫,一桌子的佳肴就變得杯盤狼藉。


    侯泰衝穆建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踹了旁邊一名還唿嚕唿嚕扒飯的手下一腳。


    “小姐還在呢,你看你像什麽樣子,一點兒規矩也不懂。”


    被踹的那人衝穆建明憨憨地笑了笑,又埋頭繼續奮鬥。


    穆建明嗬笑了一聲。


    “老侯,不用顧忌我。讓他們放開了吃。芸香,再去添幾道拿手的菜來。”


    “是。”


    芸香答應著退了出去。


    侯泰剛要準備推辭一番,自己就停下了動作,有些自嘲的道:“當初在將軍帳下,想吃就吃痛快異常。現在卻在小姐麵前如此拘謹,真是越活越活迴去,讓小姐笑話。”


    “好。我要的就是這樣。不用顧忌什麽身份,該吃吃,該喝喝。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痛痛快快的。”


    穆建明雙掌互擊,笑著稱讚一句。


    終於酒足飯飽了,侯泰衝手下吩咐了一句,那人點點頭跑了出去。沒一會兒抱著一個罐子跑迴來。


    侯泰雙手接過來,打開罐子的封口。


    “小姐,你來看。”


    穆建明探過頭去。


    罐子裏裝的是一粒粒灰白色的顆粒物。


    因為密封不嚴和一直走水路的原因,有很多都已經受潮粘連在一起,形成一大塊一大塊的樣子。


    穆建明把手伸進罐子裏,拇指食指捏起一丟丟放進嘴裏。然後,閉上眼睛,仔細品味這嘴裏的甜蜜。


    時隔兩年,穆建明終於又吃到了熟悉的糖。


    罐子裏裝的全都是糖。是穆建明最早安排芸秀去做到事情。


    最初來到這方世界後,穆建明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要實現財務自由,幹什麽都不用為錢發愁。不然也太給數以千萬計的同行丟人了。


    可化學這方麵穆建明差不多已經還給老師了,真的是無能為力了。燒玻璃,做香皂這些就不用想了。


    沈敖的封地在冀北。穆建明查了地圖,又對照著前世的位置確定了一番後,起先還挺高興的。因為沈敖的封地,也就是所謂的冀北,差不多在前世津港靠海的位置。


    那裏可是前世的著名的三大鹽場之一。


    再想想前世時明清兩代的江南鹽商是過著怎麽樣的奢華生活的。穆建明差點笑出豬叫聲。沈家還能缺的了錢?


    結果,現實狠狠給了穆建明一悶棍。


    沈家是真缺錢!


    因為這個時代鹽鐵官營,私人是不允許插手鹽業的。


    被逼的沒辦法的穆建明隻能打另一樣東西的主意,那就是糖。


    要說人吧,從本質來說就就嗜甜的。


    從嬰兒時期,人就喜好甜這種味道。要不然也不會有個詞叫甘甜的乳汁了。可甜味的來源,那就太少了,最初隻有蜂蜜和水果。


    好在,人還有一個屬性,尤其是作為華夏人。沒有吃貨屬性哪好意思稱自己是華夏傳人。為了能吃到想吃的東西,各個都能化身功夫熊貓,想出各種辦法。


    為了獲得甜味,吃貨屬性開始發揮巨大的作用。便陸續有了麥芽糖、楓糖等這類東西。


    可這些東西的來源太少,也解決不了問題。


    所以蔗糖就開始慢慢出現了。


    甚至在春秋戰國時期,楚國就開始出現了最粗糙的蔗糖。隻是這個時期的蔗糖還隻是蔗糖漿,作為貴族的飲料出現。


    穆建明來到這個世界以前,蔗糖已經從液體發展到了固體狀態。就算是這樣,也少的可憐。隻有皇室和貴族能享受到一些。老百姓想吃,那簡直是做夢。


    不過,這也給了穆建明機會了。


    優化蔗糖生產,給蔗糖脫色。這些穆建明在前世的時候,因為興趣有過詳細的了解。


    所以就有了侯泰等人的千裏跋涉。


    穆建明把手擦幹淨,拿起一隻小勺,盛了一勺子尖兒的糖,對芸香和芸秀道:“來,張嘴。”


    然後親自給她們兩人都喂了一點兒。兩個丫頭的表情都是一樣的。一開始驚訝的瞪大眼睛,然後就抿緊嘴笑眯眯的。


    “好甜呐!”


    芸秀含糊了一句,就又緊緊閉上嘴。不肯輕易地把嘴裏的味道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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