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起工匠,可知你所穿所用皆是工匠所製?沒有工匠,別說讀書寫字,潘越兄你連衣裳都沒得穿。”


    唐嵩嗤笑著嗬斥道。


    潘越哼了一聲。


    “士農工商,聖人早已議定。工列三等,何故讓我看得起?”


    唐嵩卻笑了。


    “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都是一國的基石。潘越兄為何要分個高低?就算潘越兄所言,工列三等,卻不知潘越兄位列幾等?”


    “我……”


    潘越一下詞窮了。


    “士”最初是指的為官的貴族階層,或者卿和士大夫的家臣。到春秋末年才成為官員中知識分子的統稱。這些事情做為讀書人,他們都清楚。


    工雖列為三等,可他潘越既沒有經過考核,又沒被授予官職。如果遵從古意,潘越現在可還算不上是士?硬要說自己是士這一等,恐怕會被人嘲笑貪慕官職。


    潘越麵色通紅,一時被堵的有些說不出話。


    一時間潘越熱血上頭,一咬牙不管不顧的道:“尚書有雲,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陛下讓沈兮瑤主管一部衙門,就是魏國敗落的開始。”


    這話一出口,花廳之內一下變的落針可聞。


    “子超兄,你瘋了。這話也說的出來。”


    過了片刻才有人急急說道。


    魏國因為啟用女官的原因,對於這一句是最為朝中上下忌諱的。


    潘越也一下子醒悟過來。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唐嵩等人也臉色也難看起來。


    這件事如果追究下來,也少不了他們的一份兒。


    潘越雙手顫抖著行了一禮。


    “唐嵩兄,是在下失言了,還望見諒。我對沈院長也是抱有仰慕之情的。沈院長處還請唐兄先行代我賠罪,過後我會親自上門請罪。”


    說著又對著花廳內眾人連連作揖。


    “諸位,此事到此結束,還請諸位能為我保密,潘某在這裏多謝了。”


    說完又是一躬到地。


    也不等眾人迴應,潘越就離開了花廳。


    唐嵩等人看著潘越離開後,也抱拳行禮。


    “眾位,潘兄乃是一時昏頭,所說不過是氣憤之言。我等雖也有過錯,不過責罰而已。潘兄他還未考察受官,切不可毀了他的前途。還請諸位忘了此事。一會兒我等在外邊擺下酒宴,還請諸位賞光。”


    花廳中的眾人紛紛迴還禮,言說不會外傳。


    唐嵩等人也不便繼續在此招攬人手,這件事便這麽草草的收場了。


    可是,第二天一個消息便迅速地在中正府傳播,就連在研究院的唐嵩等人也收到了消息。


    潘越逃離了中正府!


    等穆建明耐心地解答完工匠們的提出的一些問題後,唐嵩,韓修文等人才惴惴不安的上前。


    見幾人不說話,穆建明問道:“有事?”


    幾人相互看看,最終還是唐嵩硬著頭皮上前。


    “院長,我等……給您惹禍了。”


    說完便把昨天中正府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穆建明麵色抽搐有些難以置信。


    倒不是說不相信被人說成那樣,而是這件事根本就不知道。


    不要說穆建明,這件事就連沈兮瑤也不知道。


    那名叫潘越的儒生罵的是沈兮瑤,還罵的那麽惡毒。以穆建明對沈兮瑤的了解,這丫頭得知此事不得炸了。


    最終穆建明沒說什麽,揮揮手讓唐嵩等人退下。


    不管沈兮瑤要怎麽對待他們,也都是沈兮瑤的事情,自己可沒有權利替沈兮瑤做決定。


    把所有事情都寫下來後,穆建明少有的提前下了線,把身體的掌控權交還給沈兮瑤。


    果然如穆建明所料。


    當沈兮瑤知道了所有事情後,她怒氣衝衝的推門而出。


    門外,唐嵩、韓修文等人正滿懷心事地來迴踱步。聽到房門的響動,都向門口看去。


    沈兮瑤劍眉斜向上挑去,丹鳳眼圓睜,上排的銀牙還咬著鮮紅豐潤下唇,一副擇人而噬的表情。


    唐嵩等人更是嚇的手足無措。


    “院、院、院長。”


    沈兮瑤橫過來一眼,冰冷的目光讓唐嵩等人如墜冰窟。


    不過沈兮瑤還是分得清主次。


    “此事與爾等無關,辦好這裏的事情。”


    唐嵩等人如蒙大赦一般。


    “多謝院長寬宏。”


    說完幾人就作鳥獸散。


    踏出研究院的大門,沈兮瑤也慢慢冷靜下來。有些茫然的看看四周。


    找上中正府?


    那個叫潘越的已經逃離,到哪去找?


    也沒有理由讓中正府致歉。


    祖父若是還在京中,而且親自上門倒是能這麽做。可隻有自己的話,沒那麽大臉麵。


    沈兮瑤宛如一拳打在了空處一般難受,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忿。此時也不好再迴研究院,想了想便徑直往褚府走去。


    褚清瑩倒是一如既往的熱情,把沈兮瑤迎進內廳,奉上茶水和各式點心。


    “兮瑤姐姐,聽說你最近很忙,主持一部衙門感覺怎麽樣?”


    沈兮瑤並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你也是女官吧?怎麽不用上值?”


    褚清瑩嘿嘿一笑。


    “畢竟我祖父是宰相麽,所以兮瑤姐姐你懂的?”


    沈兮瑤瞅了褚清瑩一眼,沒好氣的嗬笑一聲。


    “看在褚相的麵子上,沒人敢責難於你?”


    褚清瑩嘿嘿又是一陣笑。


    “竹安郡主今日怎麽沒來?我還以為最近這段時間,你我幾人並未見麵,這次是一起聚聚說說話的。”


    沈兮瑤沒理會褚清瑩,又說道。


    “哎!”


    褚清瑩歎了口氣。


    “郡主這幾日忙於王府中的一應事務。封地上的事情、佃租和各家買賣鋪麵的賬目也要算清了。等過了這幾日,也就能消閑一段時間了。”


    “那今日你找我何事?”


    沈兮瑤又問道。


    褚清瑩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有些俏皮的道:“今日請姐姐到此,我也是受人之托。隻是沒想到姐姐怎麽早就來了,我已經派人去通知那人了,姐姐稍後便是。”


    沈兮瑤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隻能先與褚清瑩聊些女孩兒間的閨中閑話。


    等了有快半個時辰,有丫鬟前來稟報。


    “小姐,四老爺請沈小姐過去。”


    褚清瑩聞言揮退了丫鬟。


    “看來找你的人來了,兮瑤姐姐,我們走吧。”


    說著起身帶著沈兮瑤往前邊走去。


    沈兮瑤麵帶迷惑


    “四老爺是誰?”


    褚清瑩頭也不迴。


    “他是我四叔父,諱暄。一直在祖父身邊盡孝。祖父入宮還沒有迴來,是他在前院陪著客人。”


    等沈兮瑤跟著褚清瑩走進褚府中廳,就見廳內坐著兩人,一個很熟悉,一個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的那人,穿著一件青色寬袍,頭頂一隻發冠攏著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一隻白玉發發簪插在發冠上。臉上是一片肅穆之色,無悲無喜。


    見此,沈兮瑤趕忙行禮。


    “見過成尚書。”


    成康銘站起來笑著道:“免禮。”


    沈兮瑤扭頭看了一眼褚清瑩。


    褚清瑩規規矩矩的目視前方,沒看見沈兮瑤遞過來的眼神。


    沈兮瑤隻能也轉迴頭,向著沒見過的那人,試探的問道。


    “可是暄叔父?”


    褚暄也隨之起身。


    “正是。”


    等寒暄結束,沈兮瑤才問道。


    “成尚書今日怎有閑到此?”


    “嗬嗬,我也不是鐵打的。也需要休沐。今日正好是我的休沐之期。”


    成康銘嗬嗬笑著迴答,又接著解釋道。


    “沈侯不在府中,我也不便到府上打擾,便托了清瑩將你請來。”


    沈兮瑤忙道:“成尚書可派人去研究院尋我便是,哪用這般費事。”


    成康銘笑笑沒有迴答,而是轉身對褚暄說道:“褚兄,可讓我與兮瑤單獨說說話?”


    褚暄眉頭一皺,有些不悅的道。


    “名岢兄,此事不妥吧。你與兮瑤單獨見麵,還在我褚府上。傳出去我褚府成什麽了,如此太過失禮了些。”


    “呃……”


    成康銘沒想到褚暄會不同意,還會這麽說,一時愣愣的看著褚暄,竟有些語塞。


    沈兮瑤臉上也有些不愉。


    場麵一下子就有些冷了下來。


    “四叔,你說什麽呢。成尚書與兮瑤姐姐豈是那樣的人。你如此說豈不汙人清白。”


    褚清瑩見狀趕忙出言駁斥褚暄。


    褚暄冷哼一聲,一甩袍袖訓斥道。


    “大人說話,哪有你小孩子插話的份。”


    “你……”


    褚清瑩嘟著嘴,小臉圓鼓鼓的瞪著褚暄。


    “嗬嗬嗬。”


    成康銘一陣笑聲打破了廳內的氣氛。


    “你呀你。看來褚相還說的真沒錯。褚兄秉持古意令人佩服。”


    “哼。名岢兄,家父是如何說我的,我可是一清二楚。”


    褚暄的話惹來成康銘一陣大笑。


    然後成康銘有些無奈的道:“不愧是你!也罷,今日是我叨擾了。”


    說完,又迴過身麵對沈兮瑤。


    “兮瑤可陪我一起走走?”


    “當然。”


    褚清瑩眼珠一轉。


    “兮瑤姐姐,你等等我,我也去。”


    說完提起裙裾便往後跑去。背後還傳來褚暄的斥責聲。


    “成何體統!”


    等幾人出了褚府,成康銘的侍衛一下散開,留出了五六步距離,將三人護在中間。


    成康銘在前,沈兮瑤落後半步。褚清瑩很有眼色的退在三步以外跟隨。


    成康銘一開口,沈兮瑤就知道了成康銘為什麽不去研究院找自己,偏偏要和自己單獨談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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