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瑤不敢說自己身體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魂魄。


    世人愚昧。


    萬一流傳開,那帶來的後果是不可預料的。


    沈敖背著手在書房裏來迴走動,隻是從行走的速度來看,沈敖此刻有些不平靜。


    走了幾趟,沈敖停到沈兮瑤近前。


    “此事萬不可對任何人提起,隻有你知我知。你身邊的那幾個丫鬟……”


    “不要!”


    看著沈敖眼中散發著殺氣,沈兮瑤連忙阻止。


    “芸香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她們是不會傳出去的。”


    一直背在沈敖身後的手,握緊,放鬆,又握緊,又放鬆。


    沈敖輕輕歎口氣。


    “好吧。就依你,放過她們。”


    沈兮瑤也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此事已經有人覺察出來,你要想一個萬全之策。還有,陛下萬壽盛宴之後,你就辭官。”


    沈兮瑤苦笑著搖頭。


    “祖父,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想辭官陛下是不會同意的。”


    “哎!”


    沈敖重重的歎息一聲,揮揮手讓沈兮瑤退下。


    良久,沈敖才衝門外喊道:“沈安。”


    老管家走進書房。


    “老爺有何吩咐?”


    “派信得過的人,除洛京城周邊外,遍訪名醫,要能醫的了多魂,失魂,離魂等症狀的。記住,我要的是大夫。”


    沈安眉頭微微一動,明白了沈敖為什麽強調要的是大夫。輕輕答應一聲。


    沈兮瑤迴到自己的閨房,靜靜的坐在書案前。


    伸手扯下束發緞帶和發釵,如瀑青絲飄灑滑落遮住了精致的側顏。雙手抱著收攏的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


    芸香端著一杯茶上來,看著魂不守舍的沈兮瑤,關切的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沈兮瑤有些茫然的抬頭看了看貼身丫鬟。過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祖父察覺出我的問題了。”


    芸香聞言,雙手捂住小嘴,眼睛睜的大大的。半晌,才小聲的說:“小姐,你是說穆……先生的事情?”


    沈兮瑤苦笑了一下。


    “我哪敢那麽說,我隻是說我患了多魂症。”


    芸香眨巴著看著沈兮瑤。


    “真的有這種病症嗎?”


    “在常侍府的時候,閑來無事翻一些典籍,我也找過一些禦醫。他們說,失魂、多魂世上皆有。隻是相對而言失魂會更多見一些而已。”


    芸香滿臉疑惑,一副我讀書少,你別騙我的表情。


    沈兮瑤有些無奈,拉長語調。


    “是真的!


    隨後語氣一轉。


    “其實,以穆建明的眼見和學識,就算要代替我,我也願意。可惜,他最多隻能出現一個半時辰。”


    芸香看著這個一直以來不苟言笑,以堅強示人的女孩,此刻卻柔弱的讓人心疼。


    芸香有些淚眼摩挲,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


    “小姐,你不要這樣想,那樣我就算看到的小姐你,那也不是小姐你了。”


    沈兮瑤嗔怪的看了一眼芸香。


    “你說什麽呢,什麽是我,又不是我的。”


    又吩咐到:“此事不得再向任何人說起。就算是祖父親自來問,你也要說不知道。”


    感受到沈兮瑤語氣的認真,芸香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夜已深。


    沈兮瑤並沒有去睡,而是坐在書案前,翻看著穆建明留下的隨筆記下的一些書卷。


    這些書卷裏有一些用看不懂的符號,畫著一些晦澀難懂的東西。還有一些每個字沈兮瑤都認識,可是連起來沈兮瑤就看不懂了。


    終於,耳邊傳來打更人巡更的聲音。


    已是三更時分。


    沈兮瑤有些迫不及待的把書案上其他的書卷手冊全都收起來。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幾張寫滿字的紙。


    閉目!


    召喚!


    等穆建明再睜開眼睛,低頭翻看著紙上的內容,一絲苦笑浮在臉上。


    轉眼間,萬眾期待的萬壽終於到來。


    一大早,洛京城中,守衛京城的軍隊、京兆府的衙役,各市坊的坊丁全都上路,淨水刷街,黃土墊道,各色旗幟遍插城中。


    隨後城中主要街道開始戒嚴。街道左右各站了一排兵馬。道路中間留出供車輦通行距離。街道兩側的屋頂上也有專人看守。街道空地上則擠滿了拔著脖子看熱鬧的百姓。


    巳時一到,皇城內鍾鼓齊鳴。皇城南門中門大開,楊恪的全副儀仗開始出城。


    京兆尹盧岐,太常寺卿趙雱、禦史大夫周儉,尚書令成康銘、太尉裘懷辛、大皇子楊霖六人騎馬,由專人牽著引導著在前開路。


    身後十二名力士,掌著大旗跟在六人身後先出了皇城。


    十步之後是一隊騎兵。外圍的騎兵手執長槍,隊伍中間的騎兵握著弓,一支箭扣在弓弦上,沒有拉開,箭頭衝下,警惕的掃視著街道兩邊,隨時可以舉弓射擊。


    再然後是舉著代表風調雨順、五行等各種寓意的旗幟隊伍,浩浩蕩蕩跟在騎兵的後麵。


    旗隊之後是指南車、記裏鼓車等各種專用車隊。


    這些隊伍出了皇城一盞茶的時間以後,皇城門又走出一隊騎兵,同時一陣樂曲聲跟著傳來。


    十二排盔明甲亮的羽林衛精銳騎著一色的黑馬,握刀控弦在前。後麵是拿著笛、簫、笳、鐃、鼓等各種樂器的龐大樂隊。煌煌禮樂,讓人生出敬畏之心。


    舉著各種幡、幢、旌旗以及金瓜、斧鉞、蛇矛、大戟的儀仗隊伍在前,楊恪的鑾駕終於出現在眾人的眼中,沈敖和薑甫秋頂盔掛甲緊緊護衛在鑾駕左右,其他隨行官員跟在兩側。


    羽林軍的精銳則圍在最外層,保護著裏邊的皇帝和大臣。


    看見皇帝的鑾駕出現在眼前,街道兩側圍觀的百姓開始紛紛行禮,山唿萬歲。


    聽到百姓的唿喊,楊恪也不鑾駕中坐著了,走出鑾駕,一手扶著鑾駕上的扶手,微笑著享受著這一切。


    鑾駕的後邊則又是一隊鼓樂。在鼓樂的身後跟著穿戴整齊的步卒作為殿後,護衛者整個儀仗的後方。


    楊恪的全套儀仗一路向南,直奔明堂而去。楊恪還要在這裏祭天祈福。


    鴻賓館內有一座高達三丈多的小樓。樓頂上胡世昌、徐良秋、吳立錦、李匡、王維仁排成一排都在屋脊上。


    小樓確實有點高,吳立錦和王維仁兩個人臉色煞白,他倆是跨坐在屋脊上的。就算是這樣,兩人的腿肚子都有點兒打哆嗦。


    這座小樓的位置還是不錯的。從樓頂上可以很輕鬆的能看到楊恪的鑾駕通過附近的街道。龐大的儀仗隊伍,周圍歡唿的百姓都盡收眼底。


    如果沒有遠處地麵上一隊禁軍弓箭虛張的指著他們的話,可能會更好一點兒。


    “幾位,咱們要是沒什麽事就先下去吧。你們要是實在想看,要不我和王兄先下去。”


    臉色煞白的吳立錦確實有些受不了在這麽高的地方呆著,說話都帶著顫音兒建議。


    王維仁則閉著眼睛,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在努力堅持著。


    其他三人低頭看了看這兩人,都沒有理會吳立錦的提議。


    胡世昌撇撇嘴,有些不屑。


    “這魏帝的排場有些過大了吧。他這還沒一統了天下呢!”


    李匡對於前幾天沈兮瑤登門時發生的的事情,還有些介懷。見胡世昌主動說話,斜眼瞟了他一眼,抱著肩膀出言諷刺。


    “魏國要是一統天下了,你也不會在這裏站著了。”


    “李兄這話就說的不對了。就算他魏國得了天下,還不是要靠我們來治理。否則就憑這些泥腿子,哼……”


    李匡冷笑了一聲。


    “靠你們?要是靠你們,十幾年前就不會被人家趕出去了。再說了,就是這些泥腿子讓你們兩天沒爬起來。”


    “你……”


    胡世昌被李匡堵的說不出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二位,二位,現在還不是起爭執的時候。”


    眼看著胡世昌臉上有點掛不住,徐良秋趕緊和稀泥,勸住兩人不再說話。


    “再說了,被趕出去的還有李兄你們呢。”


    “哼!”


    李匡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算我求求各位了,要不先讓我下去?”


    吳立錦都快哭了。


    胡世昌走到吳立錦旁邊,蹲下來拍了拍他肩膀,出言溫和。


    “吳兄,害怕站在高的地方,這個是病,得治。要不然我們下次再去什麽高一點的地方玩,你說是帶你呢,還是不帶你呢?帶你,你上不去;不帶你,你又會怪我。不如今天借這個機會,我就給你治一治。來,我扶著你,你試著站起來。”


    “我不。你讓我先下去。”


    “就算要下去,你不也得站起來嗎?來,我扶你起來。”


    胡世昌溫言勸慰著。


    吳立錦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抓著胡世昌的手,慢慢站起來。


    “唉!對了,站起來才好下去。”


    說著話,抬起腿一腳把吳立錦踹下房頂。


    “啊……”


    吳立錦慘叫著掉了下去。


    “哈哈哈哈……”


    胡世昌則仰天大笑。


    也幸好小樓一圈都站有侍衛,扯著被褥以防幾位貴公子發生點兒意外。這下正好用上了。


    其他幾人側目看著胡世昌,都有些皺眉。王維仁努力的往旁邊挪了挪,遠離胡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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