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之後,皇八子妃所在的裴家被滿門抄斬,株殺近二千餘人。裴家在朝的勢力被連根拔起。


    王家因一向低調處事,事後與朝廷談判,獻出大量的田地、錢財之後,原本要遷往江南,最後卻入蜀國。


    而徐吳兩家南遷,過江聯合在野的胡家,擁立節度揚州的陳天武稱帝,並發兵西進攻占荊州,定都餘杭,國號楚,與大魏劃江而治。


    李家本就駐守大魏西陲,血夜之後舉族西逃,占據涼州自立為帝,國號後秦。


    我大魏經此一事後,被一分為三。國土分裂,元氣大傷,國力衰弱。


    轉過年先帝駕崩,聖上繼位。突厥得到我大魏巨變的消息後,以為有了機會,就舉兵南下。這才有了金陂關一役,也使你父親和你五叔戰死沙場。”


    說道此處,沈敖唏噓不已連連歎息,搖搖頭閉口不言。


    白發人送黑發人尚且不說,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死在自己眼前。縱是一身鐵骨的沈敖,也悲痛不已。


    沈兮瑤聽到此處,不由地咬緊嘴唇。站起來給沈敖再續上一杯茶水後,跪在沈敖身前,抓著沈敖的手,不停地摩挲著,一副小女兒該有的做派。


    過了好一會兒,沈敖拍了拍沈兮瑤的手背,阻止沈兮瑤的動作。又伸手摸了摸孫女的頭頂。


    “之後我大魏就變成現在這樣,身處中原四戰之地,北拒突厥,西擋後秦,南防大楚。不得不放棄了一些府縣,全麵轉入防禦。好在大魏從此以後,再無世家力量掣肘,天下的寒門子弟皆可為我大魏所用。


    可對於秦、楚兩國的問題,陛下登基之後,怒其所作所為,一直以叛逆稱之。


    今日成尚書進言其實沒錯。陛下如果想要有所作為,就要正視對手。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再怎麽不承認,那兩國也存在了十幾年。況且一直稱他們叛、逆,也是對對手的不尊重。”


    沈敖還在自顧自的說著,可他沒發現身邊的沈兮瑤的狀態已經不對了。


    此時的沈兮瑤麵色沒有了冷清,嘴角壓製著上翹。眼神中既有獲知辛密的恍然和竊喜,也有這次未能早點兒上線的遺憾,還有一絲謹慎和思考。


    “秦楚兩國立國後,曾經幾次上書,以謀求大魏的承認,皆被陛下駁斥。此後陛下更是下旨斷絕了與這兩國的往來。此次陛下壽辰,幾國借機前來賀壽,但肯定不懷好意。少不得會舊事重提。如果硬要攔阻,也不是辦法。陛下咬牙拿出三十萬貫,也是為了彰顯一下我大魏的實力。”


    “隻是三十萬貫要接待幾國使者,還要辦兩場盛宴,著實有些困難。幾國背後各有世家作為依靠,這幾家無論哪一家都有數百年的底蘊,我們想要不被他們看輕,難呐!”


    沈敖不由得的歎息一聲。


    “那就不再想想辦法。”


    穆建明不由的多嘴問道。


    “嗬嗬嗬……”


    沈敖不由地一陣苦笑。


    “朝中眾人,包括我在內,皆出身寒門。在眼界、見識上,確實比不過這些世家,能相出什麽好辦法?這些世家之人,什麽沒見過,什麽沒吃過。”


    “那倒未必。”


    說到吃,想想現在的烹飪方式和菜肴,又迴味了一下後世的各種美食,穆建明吞了吞口水,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麽?”


    沈敖沒有聽清孫女說的話,隨口問了一句。


    沈兮瑤卻直愣愣的沒有搭茬。


    “瑤兒,你怎麽了?”


    沈敖等了等沒聽到孫女迴話,關心的問了一句。


    “沒……沒什麽。”


    沈兮瑤猶如炸毛的貓一樣,渾身的汗毛全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迴答者沈敖的詢問。


    前幾天在禦花園出現的情況,接連好幾天都一直沒有出現。她都恍惚的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了,可今天卻再一次出現了。


    顧不上心中的驚恐,沈兮瑤抬起頭勉強恢複了一貫的神色。


    “哎,跟你說這些也沒什麽用。”


    沈敖一頓,又接著說道。


    “今日中元,晚些的時候記得叫上你嬸娘一起去放燈。今年你隨我一起去祠堂吧。”


    沈兮瑤有些愕然,今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她都有些應接不暇的感覺。


    “去祠堂?可是……”


    “無妨,沈家就剩你我二人,就不講究什麽女子不入祠堂的規矩了。之前不讓你去,是因為你年紀太小,現在嘛,也該著你盡盡孝道了。”


    “是。”


    “下去準備吧。”


    沈兮瑤再次答應一聲,行禮後轉身退出房間,迴到自己的閨房。


    身上發生的事情,讓沈兮瑤坐立不安,可偏偏又不能和其他人說。如果傳出去,被人說成是妖魔附體,那對於冀北侯府的打擊更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整個冀北侯府都動了起來。


    祠堂內,沈安早早的就指揮著下人們將供桌上沈家的祖宗牌位,一一仔細地擦拭幹淨,按照輩分重新擺放得整整齊齊。


    供桌前的香爐上,香煙嫋嫋,各式貢品擺得滿滿當當。


    看了看祠堂的布置沒什麽問題了,老管家才到前廳去請沈敖。


    等沈敖帶著沈兮瑤走進了祠堂,跪在沈家的祖宗牌位前,隨著沈安在一旁的唱喏,開始祭拜先祖。


    叩拜完祖先,沈敖和沈兮瑤全站起來。


    沈兮瑤往旁邊走了兩步,重又跪到在地。麵前單獨放著一排三個牌位,名字分別是沈常坤、沈常永、沈常傑。


    這是沈兮瑤頭一次祭祖,之前都是由下人來替自己完成的。祭拜的還是自己的父親和兩位叔叔。


    對於父親和兩位叔叔,沈兮瑤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牌位上的名字。他們去世的時候,自己太小了,小到根本沒有他們的記憶。


    沈兮瑤虔誠的跪在牌位前,無比認真的向沈常坤的牌位叩拜著。這倒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父親,而是因為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他是自己的父親,想來如果他聽到女兒的禱告,能保佑自己,幫助自己解決身上的事情吧。


    洛京城無愧中原第一大城的美譽,文化也是兼收並蓄。今天七月十五,在這裏既可以看到道教中元節的景象,也少不了佛教盂蘭盆節的熱鬧。


    此刻天色已晚,但是街上滿是行人。不少女子結伴去河邊放燈,沿路走走停停,嘰嘰喳喳地留下一路的歡笑。甚至還有幾名少女,大膽的對著路上一些少年郎指指點點,之後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向前跑去。其中一個少女麵色羞紅,嬌嗔著追打著同伴。


    洛京城中有不少河流,但是到洛水的人卻是最多的。


    沈兮瑤和嬸娘周氏隨著人群也到了洛水河邊。


    此時的洛水上星光點點,已經有不少河燈在水上漂浮,把河水照得通亮。岸邊還有更多的人在放燈。遠處,河水上的燈似乎與天空的星星連為一體。


    眼見河邊人數眾多,沈兮瑤也並未著急,陪在嬸娘身旁一邊欣賞著洛河的風景,一邊和嬸娘聊著天。


    芸香作為貼身丫鬟自然是少不了要幫助自家小姐操心不少事情。此刻她正指揮著其他幾名丫鬟在河邊尋找空地。


    忽然芸香覺得屁股被人摸了一把,紅雲瞬間爬滿雙頰。她有些羞惱地抬頭看去,隻見一名青色儒衫的身影正離她遠去,雖然背對著她,卻好像知道她會看過來一樣,還舉起手揮了揮向她示意。


    這下芸香就不隻是羞惱了,狠狠瞪著那個身影,盤算著要不要告訴小姐,自己被人輕薄,讓小姐來收拾這個登徒子。


    那個青色身影停下來等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芸香沒跟上來,便迴頭看去,露出一張英氣十足的麵孔,有些壞笑地衝著芸香勾了勾白皙細長的手指,示意她跟上自己。


    等看清此人的麵容,芸香羞惱的神色先是變成了驚訝,隨後有些傲嬌的昂著頭輕哼了一聲,之後又想起此人剛剛的所作所為,又恨恨地咬了咬銀牙。吩咐小丫頭紫菱接替自己,就朝著那個身影離開的方走去。


    終於岸邊出現了空地,紫菱招唿著幾名丫鬟先站住位置,才去請自家小姐過去。


    周氏也不顧河岸邊的淤泥,很是虔誠的跪在岸邊,嘴裏念念有詞地禱告了一會兒,才在丫鬟們幫忙下把河燈放進河裏。沈兮瑤有些不忍地看著眼角泛著淚花的嬸娘,忙把她攙扶起來。


    “嬸娘,我見前麵有百戲,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周氏也知道沈兮瑤是為了勸慰自己,抬起衣袖搌了搌眼角的淚痕。握住沈兮瑤的手。


    “好,咱們去逛一逛。”


    今日雖是過節,朝廷特意把宵禁的時間延遲了。可沈兮瑤她們也不敢太過耽擱,眼見時間已經不早了,把流連於賣各種針頭線腦,小飾品,小玩意兒的一眾丫鬟健婦和護衛帶迴到府中。


    走進永安坊,每家每戶門前都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貢品。


    冀北侯府外也是一樣,桌子上也擺滿了各式貢品。府門前的地上還插滿了香枝,從遠處看,香頭紅紅的一大片。侯府門口還站著幾個下人,照看著香枝。


    看見自家小姐迴來,下人們紛紛行禮,指著專門留出的道路,讓小姐迴府。


    等到地上的香枝都要燃盡的時候,幾個下人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旁擺放的香燭紙馬,點著後放在火盆中。看見盆中的火漸漸大了起來,確保不會熄滅之後,幾個人才轉身迴了侯府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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