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時間,秀兒把村子轉了個遍,大體上掌握了村子裏的基本情況。等黃昏的時候,眾人才又迴到鐵匠鋪。


    馮鐵匠的幾個徒弟安耐不住喜悅地站在門口,恭候這幾人的到來。


    看著幾個徒弟的神色,馮鐵匠有些嫌棄的問道;“怎麽?成了?”


    幾名徒弟中,有一個略顯穩重的迴答道:“師傅,成了。”


    說著從身後幾人手中接過一塊鐵錠,交給馮鐵匠。


    “還請師傅查驗。”


    馮鐵匠接過鐵錠,在手裏顛了顛。然後從一個徒弟手中接過一把小錘和一把鑿子,在鐵錠上不同的位置上使勁地敲打著,敲打幾下就會仔細觀察一下鐵錠和鑿子的情況,最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李姑娘,請過目。”


    李秀兒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馮鐵匠,我又不懂打鐵,看不出好壞的。”


    “姑娘請看。”


    馮鐵匠托著鐵錠給秀兒解釋。


    “煉成的精鐵,不能太硬,也不能過軟。軟了的話,不僅做不成刀劍,連鋤犁也做不了,一用就會卷刃。過硬的話又會變脆。剛剛我用鑿子試了試,這塊鐵錠並沒有碎裂開,也沒有留下什麽印跡。所以這塊精鐵是煉成了。姑娘這下放心了吧。”


    秀兒點了點頭。


    “那好。還要煩勞你把它分成兩份,我帶走一塊,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好,請姑娘放心吧,明日我就動手。”


    七月十五,朔望大朝。


    沈兮瑤今天起得比往常都要早,一切都收拾停當以後,和爺爺沈敖一同出了侯府。


    沈敖一身紫色朝服,手捧竹製笏板在前。沈兮瑤並未穿那身玄色男裝,而是頂盔掛甲,一身暗紅色皮甲披掛在身跟在沈敖身後。


    初一、十五乃是大朝,京中五品以上官員全部參加。


    沈兮瑤官居校尉,奈何官職差了點兒,還沒有上朝的資格。但是作為禦林儀仗,她是要隨王伴駕,在禦前值守。


    此時天還未亮。一路上,一串串燈籠在快速的移動,各級官員的轎子、馬車緊隨其後,向著皇宮匯聚。


    皇宮前的廣場上,已經有不少官員在等候了。見到沈敖過來,紛紛上前行禮。


    “侯爺早。”


    “老將軍,有禮了。”


    沈敖笑著拱手迴禮,隨後就與幾位關係較近的官員在一起低聲閑聊。


    沈兮瑤並沒有等在宮前,和爺爺打了個招唿後,便從皇宮西側的城門進入皇宮。匯合了天鳳軍中幾十名女兵,一同到紫宸殿前值崗。


    寅時三刻,宮內鍾樓上鍾聲響起,隨之皇宮的宮門大開。


    等候在宮前的官員停止了交談,開始進入皇宮。


    宮內羽林衛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威風凜凜地順著道路從宮門一直排到紫宸殿前。遠處,另有羽林衛的小隊在不停地巡邏。


    百官沒有人敢說話,按照文武分列左右,再按官職大小排好順序,靜靜地順著青石路麵來到紫宸殿。


    卯時一到,“皇上駕到”的聲音,由遠而近次第響起。


    楊恪一身明黃色朝服,抬頭挺胸,緩緩地從紫宸殿後邊的通道走進大殿。冕旒的十二條旒,輕輕擺動遮住龍顏。幾名宦官宮女低著頭在一旁伺候。


    沈兮瑤就站在丹陛之下,右手扶著插在腰上的劍柄,保護著皇帝。


    紫宸殿內外一眾官員同時行禮,山唿萬歲。


    楊恪緩緩坐在龍椅上,微微擺手示意。身邊的宦官彎腰領命,隨後站直身子,麵向眾官員,拉著長聲,抑揚頓挫道。


    “眾卿平身!落座!”


    一眾官員行禮謝恩。殿內的官員跪坐左右。


    “有本上奏,無事退朝!”


    宦官又例行公事的喊出一句。


    “啟稟聖上,臣有本奏……”


    “微臣以為……”


    各部官員將半個月內各項事情一一上奏。眾位大臣經過商議給出對策,而楊恪對這些事,大多會點頭準奏。


    其實這些事情,楊恪都已知曉,早已經在私下與宰相及各衙門主事官員做出了安排。此時隻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通過朝會可以看出,大魏的各項政令實施的都還不錯,各級官員也沒有屍位素餐之輩。


    一轉眼已過去近兩個多時辰。


    鴻臚寺少卿季惲有些忐忑地捏了捏袖中的奏折,咬了咬牙站了起來,走到殿中間,施禮後稟報。


    “啟奏陛下,微臣還有本上奏。”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高高舉過頭頂。


    “這是昨日申時所收到的加急文書。今年萬壽節正值陛下整壽。南楚、蜀國、後秦等國上書……”


    “哼,什麽南楚、西秦,此乃國賊。叫他們逆楚、叛秦才是。”


    還不等季少卿把話說完,就有人出言痛斥。


    百官扭頭看去,說話的是禦史袁淮。


    季惲剛要開口,卻有人先他一步開口。


    “現在說這些有用麽!徒逞口舌之利麽。”


    袁淮見是宰相出麵,壓下心中的不快,向皇帝行禮請罪後,退迴原來的位置。


    見沒人再說話,季惲才繼續說:“幾國準備遣使為陛下賀壽,並參加中秋盛宴。請陛下恩準,這是幾國的國書,請陛下過目。”


    在這個時代能讓全民共慶的節日很少,萬壽節就是其中之一,說白了就是皇帝的生日,那肯定得舉國同慶。


    “不準!”


    百官都有些驚詫的抬頭看向高高坐在丹陛之上的身影。


    作為帝王,對於一件事情,根本不會直接給出自己的決定。隻會讓百官先給出不同意見,最後再綜合這些意見,順水推舟地給出決斷。而對於這件事,皇帝根本沒有讓百官討論,直接否決了幾國的上書。


    “陛下,還請三思!”


    尚書令成康銘連忙出班行禮。


    “我知陛下所思。然事已往矣,仍稱之為叛、逆,固可據名義之利,但於心亦有相輕之意。”


    成康銘含含糊糊的話一說完。百官之中那是懂得都懂。不懂的隻能竊竊私語。


    “當”的一聲,楊恪輕敲了一下龍書案上的一座小磬,紫宸殿內才又安靜下來。


    隨後,楊恪目光轉向了褚如朋。而褚如朋兩眼下垂,宛如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


    楊恪又把目光轉向成康銘。成康銘毫不畏懼地與楊恪對視了一眼,卻也沒什麽動作。


    楊恪有些惱怒地目光又轉向袁淮處。


    禦史大夫神色複雜地看著楊恪。


    成康銘說話的意思袁淮完全明白,畢竟十幾年前他也在京中任職,雖說那是他的官職不大,但也親曆了此事。


    而楊恪的意思袁淮也了解,隻能硬著頭皮站起來,走到殿中。


    “陛下,微臣以為……尚書令此言不妥。”


    楊恪這才神色和緩下來,往後靠了靠等著袁淮的奏言。


    可袁淮說完這句話就再沒聲了。


    不等其他人有所動作,成康銘撩袍跪倒。


    “陛下,大魏要席卷九州平定天下,就要從心底正視自己的對手。楚、秦上書賀壽,我也知道他們另有目的。一者以正其名,再者另有所圖。但我大魏乃天下正統,已占天時;雄踞中原之地,再具地利;朝中上下一心,握有人和。何懼楚、秦等跳梁小醜。”


    “爾等忘記高祖因何賓天?先帝所受何辱?忘記魯王所受遭難了嗎?”


    成康銘以頭搶地。


    “臣不敢忘。”


    又抬頭繼續道:“正因如此,陛下更應正視楚、秦。”


    楊恪眼中冒火神色猙獰,似要擇人而噬。狠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成康銘。


    過了一會兒楊恪才重重地靠在龍椅的靠背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雖說今年乃是朕的整壽,可是此前朕卻並不準備大辦。此時秋稅未至,而夏稅已將用盡,正是國庫空虛之時。朕還專門告誡褚相、楊卿等人,不用大肆操辦。”


    “陛下明鑒。中秋佳節與陛下壽辰,皆是普天同慶,與民同樂之時。雖說陛下體恤民情,不忍國庫花費巨大。但幾國遣使來賀,縱是花空國庫,也要顯我大魏國威。”


    季惲這時候又冒出了繼續稟奏。


    “眾卿以為如何?”


    “我等讚同季少卿提議。”


    禦史中丞首先站出來同意季少卿的提議。


    “我等附議。”


    “我等附議。”


    其他各部大臣也紛紛表態。


    殿中眾臣紛紛表示支持季惲的提議,就連最容易挑刺的一眾禦史也表示支持。


    這倒不是百官溜須拍馬,而是大魏皇室一貫節儉,贏得了百官的支持。


    楊恪在位近十六年,也隻是在登基之時,隆重地舉辦過一次慶典。


    此後就再沒有舉辦過任何花費巨大的慶祝活動,而且一再消減宮中用度。就連近幾年的萬壽節,也隻是在禦花園中和一眾大臣吃頓飯了事。


    “成尚書,國帑還有多少?”


    “不足一百萬貫。”


    “秋稅能收上來多少?”


    “啟稟陛下,今年風調雨順,收成極好,秋稅大概能收到近七百萬貫”


    “如此,國庫便撥出二十萬貫,內孥也出十萬貫。”


    “楊愛卿。”


    “臣在。”


    鴻臚寺卿楊敏之須發皆白,已過花甲之年,行動有些遲緩,顫顫巍巍站起來行禮。


    “鴻臚寺可有把握在一月內安排好朕的壽辰和中秋晚宴?”


    “啟奏陛下,鴻臚寺上下將竭盡全力顯我大魏國威。”


    “好,三十萬貫就交予愛卿了。傳旨鴻臚寺做好安排,接待幾國使者。”


    “遵旨。”


    “退朝!”


    還不等楊敏之把話說完,楊恪直接宣布退朝,麵色陰沉地徑直離開了紫宸殿。


    各級官員趕緊起身行禮,恭送皇帝離開。


    此時已到午時,一眾官員皆是兩腿麻木,紛紛捶打著麻木的雙腿,饑腸轆轆的開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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