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梆!”


    “梆!”


    “鳴鑼提醒,關好門窗,小心火燭!”


    三更時分,打更人聲音遠遠傳來。


    大魏都城洛京城永安坊,一座頗為宏大的院落坐落於此。五級台階上,府門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一塊橫匾掛在門上。借著掛在門上的燈籠隱約能看清四個鎏金的大字——冀北侯府。


    冀北侯府後院有一處木質二層小樓。二樓一間屋裏的燭光逐漸亮起,一名女子窈窕的身影在窗紙上顯現出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女子整理好褻衣褻褲,順手扯過一件白色中衣披在身上走到外屋。


    外屋南北通透,簡單的布置顯得房間很寬敞。屋子中間地板上鋪著一塊地毯。地毯上放著一張圓桌,四張幾凳擺放在桌子四周。靠南邊的窗戶放著一張書案,書案旁還有一個書架,上麵擺放著一些竹簡書卷。


    房間裏裝飾沒有像其他女子那般置琴放棋,掛著書畫顯得溫婉秀氣。相反卻懸弓掛劍,充斥著一股肅殺之氣。


    女子走到書案旁,推開窗戶。此時雖已立秋,但洛陽的天氣仍十分炎熱。不過此刻恰有涼風拂過,她舒服地眯著眼睛伸了個懶腰,顯示出優美的身段。


    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女子才在案上仔細翻。抽出一卷書籍,轉身又迴到臥房,仰躺在涼榻上借著燈光慢慢翻看。


    片刻之後,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名麵容清麗,穿著翠綠羅裙的丫鬟端著托盤走到近前。瞅了自家小姐一眼,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


    女子的姿勢確實不雅。舉著書仰躺在榻子上,雖說披了件中衣,可是褻衣外麵的鎖骨、肩頭和脖頸露在外麵,也不遮掩。翹著二郎腿,一隻繡鞋掛在翹著的那條腿的腳趾上,隨著白嫩嫩的腳丫不停地晃悠。


    丫鬟搬來一個小茶幾,把托盤裏的壺、杯子、碟子小心地放在茶幾上。微微一躬身就要退下。


    女子有如鸝鳴的聲音婉轉響起:“侯爺書房的輿圖,你再去借一下,明天晚上我要看。”


    “是。”


    丫鬟答應一聲端著托盤轉身就準備下去。


    “等一等。”


    女子放下書卷,抬起頭看著丫鬟。


    隨著女子的動作,一張精致的鵝蛋臉展現在丫鬟眼前,女子年紀不大,大概十六七歲。麵部有些淡淡的小麥色皮膚,略微有些粗糙,與脖頸下的白皙形成對比。兩道細劍眉飛插雙鬢,配上丹鳳眼顯得英氣十足。眼神中透出的一股與其年紀不符的成熟,挺翹的瓊鼻下,桃花般的紅唇輕輕抿著,如漆的烏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女子的容貌本就出色,在燈下觀之,更添幾分姿色。


    女子抬手拈起一塊點心送在嘴邊。許是點心有些小,她一口就吞了進去,隻嚼了幾口就悶聲悶氣地開口,點心渣隨之飛濺出不少。


    “芸香,前些日子教你們的那些東西學會了嗎?”


    芸香有些鬱悶的白了女子一眼。


    “我和紫菱都學會了。出的題目,我們也都能做出來了。”


    頓了一下,芸香又說道:“您能顧忌一下我們家小姐的身份麽?”


    “哦,哦!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女子不好意思地幹笑幾聲,,把中衣穿好又收拾了收拾。輕輕咳嗽了一聲,才又說道:“教你們那些,你們都要好好的學好。不懂的地方晚上就來問我,這些將來都有用。”


    “是。我們會好好學的。”


    “對了,明日你們家小姐該上白班了吧?”


    聽到這話,芸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值守皇宮。明日起我們家小姐白日值守皇宮”


    “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丫鬟福了一福。


    “您也早點休息。”


    隨後轉身退出房間。


    女子又拿起一塊點心送進嘴裏,抬手拿起壺往杯中倒去。女子的手指修長,光從手背看宛如青蔥。可要手掌偶爾翻轉過來,指根處卻有一層老繭。


    一股琥珀色的液體傾瀉而出,壺裏裝的並不是水,而是略微有些度數的酒。


    女子端起酒杯,一邊輕輕抿著杯中的酒水,一邊捧起書卷慢慢翻看,房間裏除了偶爾燭花炸裂的聲音外,一片寧靜。


    一個多時辰後,女子放下手中的書卷,抬手輕輕拍了拍有些微醺的臉蛋,無奈的笑了笑。


    又側耳聽了聽遠處似有若無的打更聲。站起身來,趿拉上繡鞋,輕輕伸了個懶腰。走迴到書案旁,將書卷放迴原處,又整理了一下案上的東西。看了看案子上的燈燭,怔怔出神。


    她,或者說是“他”本不是這世上之人。一場意外讓一個已近不惑的靈魂來到了這個世界。附身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


    與千萬穿越大軍不同的是,他不僅附身在異性身上,而且這個身體的主人還沒病沒災的。他的意識沒能鬥過小姑娘的本體意識,反而弄的自己元氣大傷。兩個意識也沒有融合在一起,而是保持著兩個獨立的個體。他的意識還處於下風,形成一種類似第二人格的存在。為了保證小姑娘,或者說是自己的安全。他隻能趁著本體沒有意識,比如睡覺休息的時候,偷偷地溜出來體會、了解這個世界。


    發了一會兒呆,他才輕輕歎了口氣,迴到裏間屋裏,從壺裏倒出最後一點酒,搖了搖頭一飲而盡。


    夜裏飲酒也是沒辦法的事。剛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喝茶的他直接就吐了出去,雖說前世對於炒茶出現之前的茶水通過網絡和書籍有過了解,可卻不代表能接受的了。


    再加上他出現的時候往往是半夜,灶房早就已經封了火,在這個沒有暖水瓶的時代裏,不想喝涼水的話,就隻能喝這種稍有些度數的酒了。


    吹滅燈燭,重又躺迴到床榻上。借著酒勁,片刻之後,就隻能聽到平緩的唿吸聲,顯然已經睡著了。


    天色剛剛發亮,女子就起來了,穿上暗紅色雲紋武士服,精致的麵容上一臉清冷,缺少了尋常少女應有的活潑開朗。


    丫鬟芸香、紫菱服侍的略微梳洗了一下,來到後院的演武廳。


    後院的演武廳隻有少女自己使用,廳內並沒有像尋常的演武場一樣,擺放石鎖等打熬力氣的東西。也沒有種類眾多的兵器。她從兵器架上順手拿起一杆丈八長的白蠟杆子,陰陽把一合,一下一下慢慢挽起了槍花。朵朵槍花讓人分辨不出真正的槍頭到底在哪。


    一刻鍾之後,女子又換上自己稱手的長槍演練起來。女子的基本功極為紮實。攔、拿,點、紮、掃、刺、纏、崩,各種槍法信手拈來,慢慢地,女子的身法動作越來越快。到最後,演武廳隻剩下一片紅影在上下翻飛。


    又過了兩刻鍾,女子終於停下了手中的長槍,平息了下稍有些急促的唿吸。返迴到院中,仔仔細細地梳洗了一遍,更換好一身玄色男裝。女子本就唇紅齒白,盡管皮膚並不白皙細膩,但眉眼上英氣十足,再配上男裝,更顯英姿颯爽。


    隻是清冷的麵容,有些煞風景,唇齒開合間,有些清冽的聲音吩咐道:“一會兒我要去宮中當值,吩咐備馬。”


    用過早飯,女子在芸香、紫菱以及另外兩名女護衛的陪同下,從側門出了冀北侯府。一匹頗為神俊的紅馬站在府門前。女子上前輕輕撫了撫馬鬃,清冷的臉色稍稍緩和。


    緊跟著,女子身手利索地翻身上馬。側過頭看了看芸香,點頭示意後就離開了冀北侯府,兩名女護衛緊隨其後,打馬離開。


    看著自家小姐離開,芸香、紫菱輕輕地長出了一口氣。年紀稍小一點兒的紫菱,吐了吐舌頭,


    “芸香姐,小姐冷著臉有些嚇人,在她跟前,我都不敢喘氣。”


    “也不怪小姐,她背負的東西太多了。”


    紫菱低下頭默默地憐憫著自家小姐,隨後又抬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顯得靈動活潑。看著芸香道:“芸香姐,為什麽小姐在白天冷若寒霜,夜裏又那樣平易近人?”


    “噓……”


    芸香有些緊張地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左右看了看,才小聲說道:“這件事不可以和任何人說起!你剛過來沒多久還不清楚。之前和小姐最好的芸秀就是因為私下議論這件事,正好被小姐聽到,才被趕走的。小姐交代過了,這件事不許亂說,再有其他人知道的話,就把咱倆都趕走。”


    紫菱趕緊用手堵著嘴,大眼睛四處瞧瞧,發現周圍沒有其他人,才鬆了一口氣,小聲問道:“小姐一直都是這樣嗎?”


    “不是的。我和小姐一起長大,雖說小姐自小孤單,養成了冷漠的性子,但要說白天晚上差別這麽大,還是從小姐及笄之後才開始的,到現在差不多要兩年了。”


    “那……”


    小丫頭紫菱剛想再問,就被芸香打斷了。


    “好啦,別問了,你先迴去吧。我還要去侯爺的書房呢。”說罷芸香轉身迴了府裏。


    “哦。”


    紫菱噘了噘嘴,也隨著走進侯府。


    此時的天色還沒有大亮,女子帶著兩名護衛出了永安坊,沿著街道一路北行。


    此時街麵上除了些一早張羅營生的人之外,沒有什麽行人。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不多時就來到皇城前的廣場邊上。女子輕輕地帶住馬匹,轉頭看了看皇城前聚集在一起,等待上值的官員們。


    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找了找自己的爺爺冀北侯沈敖。沈敖正好也轉過頭來。祖孫兩人互相點了點頭,少女就收迴目光,沿著皇城的西牆繼續前行。


    來到皇城西側的城門前,掏出腰牌讓門口的衛兵查驗過後,才進入皇城。


    黑色的腰牌上隻是雕刻著簡潔的線條形成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正麵還刻著三行字,“天鳳軍校尉沈兮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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