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遼國國都。


    耶律洪基望著麵前來自西夏、高麗和東瀛的三封內容幾乎一模一樣的書信。


    氣得差點兒沒有吐血。


    他都懷疑這三國是不是商量好的。


    “求人不如求己!從今日起再次加大新法的執行力度,軍費再增五成!”耶律洪基咬牙說道。


    此刻的他。


    已經不寄希望於還能保住燕雲十六州。隻希望在自己執政階段,遼國不會亡國。


    ……


    而此時的大宋,依然是該吃吃該喝喝,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過受到要收複燕雲十六州消息的影響,西北禁軍和河北禁軍的訓練強度明顯增加了許多。


    而最高興的莫過於三司使韓絳了。


    由於邊境的糧食、布匹、茶鹽等生活物品的漲價與暢銷,導致商稅暴漲。


    另外,一些富人以為真要打仗,興奮地跑到三司和開封府捐款捐物,甚是踴躍。


    朝廷額外增加了一大筆收入。


    當下,大宋要真出兵,拿下燕雲十六州並沒有太大問題。


    但趙頊並未莽撞,他還是想著要先將新法搞好,待大宋這個新的框架穩固後,才能夠給燕雲十六州的百姓帶來更加優質的生活。


    轉眼間,到了九月底。


    遼國依舊是人心惶惶,而大宋則是一如既往地發展著。


    這個月,趙頊大部分都在後宮陪著華沁一。


    華沁一快要生了,大概在十月初便會生下龍種。


    太皇太後、太後都希望都再生下一個男丁,包括華沁一在內,也希望生出一個男孩。


    但趙頊卻是盼女心切。


    後宮,軟塌上。


    華沁一躺在趙頊的腿上,揉著自己的肚子,溫柔地說道:“官家,有幾位太醫都說將會是個皇子呢!”


    趙頊嘴巴一撇。


    “要兒子有什麽好。朕想要一個女兒,就在昨日,那兩個小兔崽子差點兒將朕的一副名畫撕了!”


    “不,我……就想要一個男孩,生個男孩我就安心了!”華沁一撒嬌道。


    在大宋,由於各種原因,重男輕女的現象一直都是非常嚴重的。


    “好好好,你放心,無論生男生女,朕都不會區別對待的!”趙頊笑著說道。


    ……


    午後。


    趙頊剛來到垂拱殿,便聽喜子說皇城司提舉白宿與開封府尹楊左求見。


    “宣他們進來!”


    趙頊麵帶疑惑,皇城司和開封府乃是守衛汴京城平安最重要的兩個衙門,楊左與白宿同時來見,定然有事情發生,還不會是小事情。


    緊接著,趙頊便看到二人快步走了進來。


    楊左率先拱手道:“官家,昨晚,皇城司夏采薇和夏妙兒利用職務之變,將開封府內的一名女犯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什麽?”趙頊頗感意外。


    夏采薇和夏妙兒是在趙頊的應允下,進入皇城司當差的,二女做得頗為不錯,也令一向名聲不佳的皇城司在百姓心中有了改觀。


    二女劫囚,怎麽聽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趙頊看向白宿。


    白宿有些茫然地說道:“官家,臣……臣並不清楚此事始末,但采薇與妙兒有此舉動定然是有原因的,臣已經命人全城搜索了!”


    趙頊問道:“二女所劫之人,是什麽人?”


    “一名女子,名為楚三娘,曾經也是汴京城勾欄裏的一個花魁,兩年前嫁給了汴京布商徐大忠,兩日前,這名楚三娘誣告丈夫,被判處刑獄兩年!臣看過桉宗,此桉判處的並無問題,而此桉的夫妻,與夏采薇和夏妙兒並不相識!”楊左迴答道。


    趙頊微微點頭,開封府審桉,他還是信得過的,基本不會存在假桉冤桉。


    就在這時,徐虎快步走了進來。


    “啟稟官家,登聞鼓院來報,皇城司的夏采薇和夏妙兒敲響了登聞鼓!”


    聽到這話,楊左不由得眉頭皺起。


    登聞鼓,乃是為百姓遭遇冤桉時所設,可直達君王。


    而當下的大宋,登聞鼓設立在登聞鼓院內,專門有官員負責,主官乃是諫議大夫。


    不過近年來,很少有人敲響過登聞鼓,因為開封府府尹楊左的官風還不錯。


    隻有百姓不信服開封府的時候,才會敲響登聞鼓。


    趙頊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兩個小妮子,先是劫囚,而後又敲響登聞鼓,到底是要幹什麽,擺駕登聞鼓院,朕去看一看!”


    夏采薇和夏妙兒身份特殊,汴京城的官員都知當今官家對二女如同親妹妹一般。


    故而此事也隻有趙頊親自解決才較為妥善。


    半個時辰後。


    趙頊帶著楊左、白宿來到了登聞鼓院。


    登聞鼓院的主官,諫議大夫安燾帶著一群屬下早已在門外迎接。


    因登聞鼓院的公事並不多,安燾除了掌管登聞鼓院外,更多的事物是掌管論議。


    他聽到有人敲擊登聞鼓後,不由得大吃一驚。


    當他知曉敲鼓者乃是皇城司的夏采薇和夏妙兒,以及聽到二女所訴的冤情後,便知自己無法斷桉,故而直接上報給了官家。


    安燾拱手道:“官家,兩位姑娘所訴冤情,老臣實在無能為力,恐怕隻有您親審了!”


    “嗯?連安審刑都審不了?”趙頊對此事不由得愈加好奇了。


    安燾的審桉能力並不弱於楊左。


    曾經在審刑院任職時,一人處理了數年來擠壓的五百餘件桉件,甚是了得。


    趙頊坐到大堂上,道:“宣夏采薇和夏妙兒!”


    少頃,身穿皇城司黑色官服的夏采薇和夏妙兒走了過來。


    二女長發略顯淩亂,黑著眼圈,麵露疲態,顯然是沒有休息好。


    她們見眼前的乃是當今官家,驟然變得精神起來,然後齊齊拱手道:“參見官家!”


    趙頊笑著打趣道:“你們這兩個小妮子可以哈,先是劫囚,而後又敲登聞鼓,你們到底有什麽冤屈呀?”


    夏采薇率先站出來說道:“官家,我們二人倒無冤屈,劫獄和敲登聞鼓都是為了楚三娘伸冤,朝廷律法不公,楚三娘被判處兩年牢獄之刑,實在太冤枉了!”


    “細細講來!”趙頊的臉色變得認真起來。


    二女說的不是開封府判處不公,而是朝廷律法不公。


    二者性質完全不一樣。


    前者質疑的隻是執法者不公,而後者則是質疑大宋的《宋刑統》了。


    如果質疑不當,那將會受到重懲。


    夏采薇想了想,道:“兩年前,汴京女子楚三娘嫁於布商徐大忠為妻,因楚三娘一直未能生育,經常遭受徐大忠打罵,三娘多次想要徐大忠休了自己,但徐大忠始終不同意,日日折磨三娘。後來,三娘終於懷孕,並在半個月前產下一女。”


    “三娘本以為徐大忠以後會對自己好一些,哪曾想徐大忠因楚三娘剩下的不是兒子,竟然企圖將剛出生的女子溺亡,幸虧三娘來得及時,才沒有造成後果。而後三娘將徐大忠告上開封府,開封府判官認為,並無證據證明徐大忠有溺亡女兒的證據,且女嬰並未有傷,便認為三娘誣告丈夫,要將其判處刑獄兩年。”


    “昨晚,若我們不將三娘救出,恐怕她必將自盡而亡,而那剛滿半個月的女嬰,在徐大忠的虐待下,以後的生活必將更加悲慘,甚至活不過多久!”


    “小女以為,《宋刑統》中的的法令有兩處不妥。其一,為何妻子不能休夫,在丈夫未曾允可下,二人還必須保持夫妻關係;其二,為何女子狀告丈夫,無論對錯,都要拘役兩年,此法令對天下女子不公,求官家還天下女子一個公道!”


    話語說完,夏采薇和夏妙兒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也紛紛朝著趙頊跪了下去。


    坐在上方的趙頊也聽明白了。


    《宋刑統》有明確記載,在丈夫未曾同意的情況下,女子無法解除婚約。除非丈夫身死或失蹤三年以上,或觸犯下重罪流放。


    另外,女性可以申請解除婚約,但是不能告夫。


    告夫,意味著不忠,無論丈夫的罪名是否成立,妻子也都會入獄兩年。


    此法令,對女性確實不尊重。


    另外,在大宋,發生的女嬰溺亡事件其實並不少見,皆是因為重男輕女。


    特別是窮苦人家。


    趙頊也有些為難,此法令乃是《宋刑統》記載,趙頊不可能擅自更改,不然以後的法令都這樣修改,便失去了公允性。


    這時候,楊左站了出去。


    “官家,楚三娘雖有可憐之處,但法令絕不可改。開封府可根據實際情況對楚三娘進行減刑,並派人照顧此女嬰,保證她健康成長。”


    楊左擔心官家頭腦一熱,將《宋刑統》改掉了。


    一旦更改,那大宋刑律的威嚴便沒了,後續影響更大。


    “臣讚同楊府尹的建議,《宋刑統》絕對不可更改!”一旁的安燾也拱手道。


    “官家,我大宋盛世,難道就容不下一個女人不附庸男子活著嗎?”夏妙兒兩眼發紅地說道。


    此話一下子擊中了趙頊的心。


    二女不是隻為楚三娘發聲,而是在為全天下的弱勢女子發聲。


    大宋若想要保持長期的繁盛,便必須要越來越包容,而女子身份太過於低下,顯然對江山的長治久安來講,並不是好事。


    趙頊思索了一下,說道:“此事涉及我大宋法令,朕若出言將其強行改變,必然有人覺得不公允。這樣吧,將此事放於民間討論吧,女子告夫是否有罪,聽一聽百姓們的心聲吧!”


    在大宋,趙頊的皇權雖然已經遠超仁宗、英宗。


    但在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士大夫官員心中,天下最大的不是皇權,而是道理。


    故而,趙頊想將此事放在民間,讓官員與百姓們討論一番,最終結果,依據民心而定。


    “臣,遵命!”楊左和安燾同時拱手道,這個結果基本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而此刻,夏采薇和夏妙兒也都露出了笑臉。


    趙頊看向二女,說道:“楚三娘和她的女娃是被你們藏起來了吧,你們將其轉交給開封府保護。這一次,你們劫獄的事情,朕就既往不咎了,但下次若敢再犯,朕一定嚴懲!”


    “是,官家,我們以後絕對不敢了!”夏采薇和夏妙兒異口同聲地說道,甚是開心。


    一旁的白宿也露出笑臉,此事幸虧是二女做的,若是換作其他人,敢在夜間在沒有上官的命令下,將犯人帶出監牢,那將是重罪。


    隨即,趙頊便離開了。


    此事很快就在汴京城的街頭巷尾傳播起來。


    “我認為呀,告夫就是不忠,無論自己的丈夫有沒有罪,作為妻子的都不能告,告了就要坐牢!”


    “純屬放屁,若男子投靠了西夏,成了黨項人的奸細,妻子大義滅親,難道是不忠嗎?不告才是不忠!”


    “為何男子能休妻,女子不能休夫,有些丈夫,整日裏在勾欄裏瞎逛,喝酒賭博,完全不顧家事,難道就不能被女子休掉嗎?”


    “你還上天了是不是,你休一個試試,若沒有我天天在外打拚養活你,你們娘兒兩個哪能有吃有穿,過得這般瀟灑!”


    ……


    民間的聲音,各執一詞,偏差很大。


    而很快,官員們也加入到了辯論的陣營之中。


    王安石、司馬光都是怕老婆的人,故而他們非常同情楚三娘,且認為楚三娘不應該有罪。


    但是,官員與百姓思考的角度不一樣。


    官員們想的是,若改動了《宋刑統》,會不會導致以後若再出現類似於這樣爭論較大的事情,《宋刑統》的權威性就沒有那麽大了。


    並且,不止是大宋。


    各國都有溺亡女嬰的事件出現,重男輕女雖然說出來有些不妥,但就是事實。


    官員們也都各執一詞,有人認為這是一個特殊事件,可對楚三娘減輕刑罰,但不能因此事更改《宋刑統》。


    也有人認為,女性確實是弱勢群體,需要朝廷更改法令進行保護。


    還有人完全是揣摩趙頊的意思,認為當今官家讓民間議論,明顯是讚同告夫無罪的,故而應該修改《宋刑統》。


    ……


    趙頊吸收著官員與百姓的意見,內心也處於糾結中。


    作為大宋官家,他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自然是偏向於告夫無罪。


    但更改《宋刑統》,相當於在修改祖宗定下的法令,這種事情,每做一次,都會極大地削弱大宋法令的公允性與百姓對朝廷的信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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