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知州佘文敬的命令下。


    上百名手持短刀的官差走在最前方,兩千多名手持各種拆遷工具的漢子緊隨其後。


    一步步朝著前方逼近。


    在方籠寨主事人石高剛才的那番話語下,百姓們越聚越多,還有的舉起長棍、鐵鍬等武器,已經做好了和這群強拆者以命相博的打算。


    後方,也是黑壓壓的一片人。


    佘文敬麵色陰冷,高喊道:“弓箭手!”


    唰!唰!唰!


    頓時,幾百名弓箭手衝到了最前麵。


    箭已在弦上。


    佘文敬是下定決心要強拆了,企圖用弓箭手嚇退反抗的百姓。


    若真打起來,那定然是百姓吃虧,且會因此獲罪。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百姓聚眾與官兵打鬥,都是重罪。


    隻要佘文敬一聲令下,前方的弓箭手便會放箭。


    這時。


    佘文敬看向趙頊,笑著問道:“許禦史,你覺得本官這樣做,可合乎大宋律法?”


    趙頊澹澹一笑。


    他若迴答合乎律法,就意味著是向佘文敬妥協。


    若稱不合乎,佘文敬定然會向他下手。


    “佘知州真是好手段,這樣吧,你給我半個時辰,我來說服他們不再阻礙搬遷。百姓是無辜的,你若傷了太多人,對朝廷恐怕並不好交待,何必去招惹這個不必要的麻煩呢!”


    佘文敬想了想,道:“好,本官就再給你半個時辰。”


    一旁的周老爺子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他麵色焦急,此刻已經失了分寸,見趙頊竟然同意拆遷,不由得皺起眉頭。


    佘文敬和劉師爺耳語了幾句。


    後者朝著後麵的百姓高聲道:“知州大人再給你們半個時辰想一想,若依舊執迷不悟,那隻能將你們按照謀逆論處了!”


    趙頊聽到此話後,走到周老爺子的麵前。


    周老爺子瞪眼道:“許照,我真是看錯你了,寧可玉碎,不可瓦全。今日老頭子我拚了命也不能讓他們拆掉方籠寨!”


    “如堇,咱們去對麵,不理會這個貪生怕死的家夥!”


    周如堇推著輪椅就要朝著對麵走去。


    趙頊無奈,雙手按在輪椅上。


    “老爺子,命沒了可什麽都沒了,相信我一次,咱們先去一旁聊聊。”


    周老爺子看向趙頊那認真的眼神,猶豫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趙頊看向周如堇。


    周如堇咬著嘴唇,鬆開輪椅,讓趙頊將老爺推到了一邊。


    趙頊想說服對麵同意拆遷,就要說服對方的領頭人石高。


    而石高唯一聽的,就是周老爺子的話。


    “老爺子,大家住在方籠寨是改變不了命運的,我知道,你反對的不是拆除方籠寨,而是拆除方籠寨後,五萬百姓無地可去。”


    “現在反抗隻會造成更大的傷亡。你相信我,讓大家都後撤,最遲明日午時,我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的!”


    趙頊一臉真誠地說道。


    周老爺子望向前方的弓箭手,他也沒想到佘文敬會如此心狠手辣,真的敢射殺百姓。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我去和石高講,但你若騙我,我拚了這條老命也不會放過你的!”


    “絕不會騙你!”趙頊重重點頭。


    然後,趙頊便推著周老爺子朝著石高那撥人走去,徐虎也連忙跟了過去。


    這時候。


    佘修遠來到佘文敬旁邊。


    他望著趙頊的背影說道:“爹,無論他能不能說服百姓,咱都要解決了這個許照,另外,周老爺子也要除掉,不然始終是個隱患。最好,今晚便動手,以免夜長夢多!”


    佘文敬有些無奈,但還是點了點頭。


    為了他的仕途,他必須保證不出現一點意外。


    另外,隻要他拆除了方籠寨,城內的許多富商都將會支持他。


    大約一刻鍾後,趙頊推著輪椅走了過來。


    與此同時。


    石高朝著後麵的人喊道:“撤!收拾好行禮,離開方籠寨!”


    石高扯著嗓子喊道,隱隱能夠聽出一絲哭腔。


    佘文敬不由得大喜,朝著走過來的趙頊說道:“許老弟,你做得好呀,本官一定向朝廷稟報,記你大功一件!”


    趙頊澹澹一笑,道:“還是佘知府管理有方!”


    說罷,趙頊便和周老爺子撤到了遠處。


    半個時辰後,拆遷開始。


    砰!砰!砰!


    在一個個大鐵錘的攻擊下,方籠寨那些脆弱的房子,不堪一擊。


    眨眼間,便轟然倒塌。


    周老爺子看得淚目,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這方籠寨雖然破爛不堪,但……但卻為幾萬人提供了一個家呀,住在這裏,他們能進城賺錢養家湖口,沒了這裏,他們隻能夠迴家忍饑挨餓了!”


    “人人都說我們大宋強盛了,兵力強了,國庫豐了,百姓們都有餘錢了,為什麽他們活得還是那麽痛苦呢?”


    ……


    周老爺子的話語,就像一根根棍子打在趙頊的心坎上。


    巨痛無比!


    轟隆!轟隆!轟隆!


    房屋陸續倒塌,陽光打在佘文敬那無比興奮的臉龐上。


    趙頊不願意再待下去。


    當即便帶著周老爺子和周如堇等人離開了。


    片刻後。


    徐虎駕著馬車,帶著周老爺子和周如堇來到了周家點心鋪。


    周如堇將周老爺子推進屋內。


    這時,趙頊正欲往裏麵走,卻被周如堇攔了下來。


    “你幹嘛,人已經送迴來了,還想著來我家吃午飯呀!”


    趙頊尬尷一笑,道:“這都午後了,要不咱們一塊吃個午飯吧!”


    “不吃!”周如堇沒好氣地說道。


    周如堇之所以對趙頊生氣,乃是因為現在周老爺子被趙頊完全推進這件事情裏麵了。


    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你這個丫頭,吃個飯怎麽了,快讓許禦史進來!”周老爺子說道。


    趙頊笑著說道:“今天中午我請客,已經讓人去帶飯了!”


    周如堇沒有辦法,冷哼一聲便離開了。


    少頃。


    徐虎帶著兩個食盒走進鋪子,然後在後廳的桌子上擺上菜肴米飯。


    周老爺子坐在左側,周如堇坐在一旁,趙頊則是坐在對麵。


    周如堇的父親進貨去了明州,當下並不在杭州城。


    三人拿起碗快,慢慢吃了起來。


    片刻後,趙頊朝著周老爺子說道:“老爺子,今晚我就住在這裏了!”


    噗嗤!


    周如堇一下子將飯吐了出來,直接噴了趙頊一臉。


    “你……你說什麽?你……住我家幹嘛?”


    趙頊哭笑不得,將身上的米粒擦掉,非常認真地說道:“如果我預料不錯的話,今晚佘文敬會派人來刺殺我們!”


    “那……那……咱們應該現在就出城呀!”周如堇焦急地站了起來。


    趙頊微微搖頭。


    “晚了,此刻在門外已經有人監視我們了,出不去了,我們待在這裏就好,明日中午左右,便安全了!”


    ……


    入夜,月光明亮,照在小院中。


    趙頊與周老爺子坐在院內下棋。


    這時,周如堇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徐虎,然後朝著趙頊說道:“咱們四個人,能打得過那些刺殺的人嗎?你這個護衛再厲害,也對付不了弓箭吧!”


    趙頊微微一笑。


    “周姑娘放心,我保你和老爺子一根頭發都不會有損傷!”


    周老爺子捋了捋胡須,道:“我相信我孫女婿!”


    聽到這話,周如堇臉色瞬間變紅。


    “爺爺,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說罷,便快步離開了。


    周老爺子小聲道:“不這樣說,她影響咱倆下棋!”


    “哈哈……有道理!”趙頊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頊這兩天感觸最深的,就是周老爺子不但正義感十足,而且非常幽默,乃是一個大趣人。


    這樣一位老爺子在授課時,一定能將知識講解的甚是有趣。


    二人下了八局棋,周老爺子贏了七局,且都是險勝。


    周老爺子高興壞了。


    一直到深夜,才迴屋睡下了。


    趙頊坐在屋內,一邊喝茶,一邊朝著徐虎說道:“若今夜有人來襲,最好全部生擒。待明日交給兩浙路安撫使宋會忠。”


    “是。”徐虎拱手道。


    趙頊作為皇帝,雖然有無限的權力,但他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將官員隨意免職下獄。


    近幾日,佘文敬的強拆事宜,雖然做得蠻狠,但他若搬出大宋刑法來,最多也就是批評他幾句。


    而趙頊,是想讓他直接入獄。


    今夜,隻要佘家派人來刺殺,趙頊便能夠給佘家按上一個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讓宋會忠迅速將其下獄,然後開啟貧富結對相幫之策。


    安撫使宋會忠在去年年底曾被趙頊召過,他見到趙頊便能知曉趙頊的真實身份。


    子時。


    三十多名身穿黑衣,手持大刀的漢子圍在了周家點心鋪的後門前。


    他們並沒有攜帶弓弩。


    一方麵在黑夜裏弓弩並不好用,另一方麵,弓弩乃是軍隊所屬,牽涉性大。若是用大刀砍人,完全可以栽贓到盜賊的身上。


    就在三十多名漢子準備翻牆入院的瞬間,從後麵的黑暗中突然湧過來一批人。


    砰!砰!砰!


    出手快,準,狠!


    一擊武器落地,二擊後腦直接打暈。


    幾乎在眨眼間,三十多名漢子全部被打倒了。


    吱呀!


    這時,後門開了。


    徐虎從裏麵走出來,低聲道:“將他們全部捆上,堵住嘴巴,動作要快,絕不能影響官家睡覺。”


    “哪個若是醒了,直接打暈,官家沒起床之前,不能有一個鬧出動靜!”


    眾人同時點頭。


    這些人都是暗中保護趙頊的禁軍精英,各個都是多麵手,抓這些小嘍囉,簡直是易如反掌。


    ……


    翌日,天蒙蒙亮。


    周如堇推開房門,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喃喃說道:“哪有刺殺呀,就會騙人!”


    說完後,周如堇往下一瞅。


    院子中竟然躺了一地黑衣人。


    “啊!”


    一道刺耳的聲音傳來。


    在那瞬間,趙頊瞬間驚醒,朝著門外奔去,而有些耳聾的周老爺子也醒了過來。


    站在不遠處的徐虎,一臉懵。


    因為這一聲尖叫,將那些昏迷的黑衣人也都全部驚醒了。


    趙頊狂奔出來,然後就看見周如堇身穿一襲單薄衣衫,捂著胸口長唿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怎麽了?”趙頊來到周如堇的麵前。


    周如堇一下子鑽進了趙頊的懷中。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我還以為這些人全死了呢!”周如堇緊緊摟住趙頊。


    “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趙頊安慰道。


    這時,周如堇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把將趙頊推開,罵道:“你流氓!”


    然後,奔進屋內了。


    不遠處,坐著輪椅的周老爺子剛好看到這一幕,高聲道:“孫女婿,你可要負責啊!”


    趙頊尬尷一笑。


    隨後,趙頊看了看這些黑衣人,朝著徐虎說道:“在宋會忠到來之前,不要掉以輕心,他們並不是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再派殺手!”


    “屬下明白。”徐虎迴答道。


    而此刻,在州衙後廳中。


    佘文敬、佘修遠附近來迴踱步。


    很快,一個黑衣青年奔了過來,道:“老爺,少爺,我去周家點心鋪子周圍轉了一圈,並無任何打鬥痕跡,我還問了問周圍的商家,也沒人聽到有什麽怪動靜,莫不是那些殺手全都跑掉了?”


    “不可能,他們不敢跑掉。隻有一種可能,他們全都被抓進院子裏了。那許照還有底牌!”


    佘修遠看向佘文敬。


    “爹,讓我帶著二十名弓弩手去吧,那許照定然隱藏了實力,咱們可不能讓他彈劾呀,即使沒有證據,朝廷也會下來查的,更何況他在汴京城沒準兒有後台呢!”


    “不行,用弓弩殺人太冒險了,容易查到咱們身上,另外大白天的不能動手,今晚再說!”佘文敬說道。


    “晚上?爹,咱們不能等到晚上了,沒準中午前他便將彈劾你的奏折發出去了,現在必須動手,你放心,我不會讓人看到我的臉的。”


    佘文敬無奈地點了點頭。


    片刻後。


    佘修遠帶領著跟著他已經訓練數月的二十名身穿灰色短衫的弓弩手,一同坐上馬車,朝著周家點心鋪奔去。


    在這些人距離周家點心鋪還有近五裏的時候,在佘府查探信息的人已將消息告知了徐虎。


    徐虎立馬將此事告訴了趙頊。


    “官家,這次恐怕不傷人是不行了!”徐虎說道。弓弩,是能夠對他都產生巨大威脅的武器。


    “佘家還真是喪心病狂啊!朕準你們在必要時刻可將這些人射殺!”趙頊麵色陰沉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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