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天氣轉暖。


    因農兼商法的施行和蘇有則一人兼四官的影響,汴京城內頓時興起一波經商熱潮。


    又恰好是農閑時節。


    很多小商販、附近百姓都湧進了汴京城,有買賣各種手織帽子、手絹、草席、果脯的,也有趁著朝廷的惠商條例,跑到汴京城來進貨的。


    還有一些讀書人為了趕時髦,有的在大街上擺攤做了代書先生,有的將自己的藏書、文玩、字畫拿出來售賣,還有一些閑著無事的公子哥兒從隔壁街道進貨,在另外一條街道賣貨,並且比進貨價還低,不圖掙錢,隻圖這樣一個熱鬧,在人群中吆喝吆喝。


    其中,以禦街廊道兩側、潘樓街、大相國寺附近以及殺豬巷,人流量最大。


    午後。


    趙頊微服出巡,視察汴京城的商業貿易情況,開封府府尹楊左與皇城司提舉官白宿在一旁陪同。


    前陣子,楊左因辦事不力被罷了官,在趙頊氣消之後,又恢複了他的開封府尹之職。


    趙頊聽完二人關於商貿市集的發展情況匯報後,心情甚是愉悅。


    農兼商法就像一根被吹亮的火折子,一下子點燃了無數人的經商熱情。


    畢竟,從古到今,對於任何人而言,搞錢都是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片刻後。


    趙頊出現在潘樓街一座茶館二樓的包間中,包間窗戶下正對著潘樓街與高頭街的十字路口,下麵的風景一覽無餘。


    潘樓街道上,人潮湧動。


    馬車、驢車、人力車,挑擔子的小販、挎籃子的婦女、拎著食盒匆匆送飯的餐館夥計,還有當街玩雜耍的、買賣飛禽貓犬的……


    應有盡有,十分熱鬧。


    趙頊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喃喃道:“若全天下的州府街道都似汴京城般繁華熱鬧,那大宋就是盛世了,天下大概就沒有多少吃不飽的窮人了!”


    “官家,照著當下的發展速度,用不了三年,我大宋各地便是盛世之景了!楊左笑著說道。


    “希望如此!”趙頊微微點頭,看向一旁的白宿,問道:“白提舉,夏姑娘可還能適應皇城司?”


    “適應,非常適應!”


    白宿有些激動地說道:“夏姑娘看似柔弱,實則非常厲害。前日與皇城司的兄弟們切磋,她以一打五,仍然穩居上風!她與夏妙兒姑娘,現在被譽為我皇城司的兩朵金花,無論是動腦還是動手,我都不如二位姑娘,我皇城司乃是撿到寶了!”


    “哈哈……她們喜歡就好!”趙頊不由得笑出聲來。


    當夏采薇拿著官家的特令進入皇城司始,白宿便知,此女和夏妙兒一樣,乃是官家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夠招惹的。


    並且,二女都有覲見官家的權利,故而皇城司上下,對二女無不崇尚有加!


    另外,二女的能力確實如白宿所言,非常優秀,放在皇城司擔任探事之職,都有些屈才了!


    趙頊又問道:“近來,街頭人流量較大,沒有出現打架鬥毆的事情吧?”


    白宿胸膛一挺,說道:“沒有,一例也沒有。汴京城的百姓都和氣著呢,再加上開封府與刑部的衙差們一直都在巡邏,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楊左也點頭道:“三月份至今開封府還未接到一名百姓報桉!這得益於開封府與皇城司聯合實行了一項新策,名為:邏卒一刻鍾。


    “邏卒一刻鍾?具體講一講!”趙頊頓時來了興致。


    “這也是開封府與皇城司響應朝廷變法的一項舉措。我們在汴京城的各個街道上都設置有巡邏的邏卒,三人為一組。但凡汴京街頭上出現問題,比如盜竊、發生口角、搶掠、鬥毆等。邏卒們都能在一刻鍾內趕到,並且現場調解,問題不大者,在現場就能解決問題……”楊左解釋道。


    “不錯不錯,此策甚好,應該大力推行,大力推行!”趙頊忍不住讚歎道。


    楊左和白宿互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抹笑容。


    官家這一句誇讚,能讓他們高興好幾天。


    就在這時。


    趙頊突然發現街道上的車馬越來越慢,然後慢慢就都停下了。


    他朝著下方的十字路口一望,發現在路口的正中央,一輛朝南的運酒板車和一輛對向的滿載著布匹的板車撞在了一起。


    數個酒壇砸碎在地上,酒香四溢,而四五匹布料也掉在了酒水上。


    “你是不是瞎呀,沒有看到我家的車過來嗎?快賠我的酒錢!”


    “你才瞎呢!我的布料被你的酒弄髒了,你若不賠我錢,今天你哪也去不了,咱們就去開封府!”


    “你以為我怕你嗎?你是外地人吧,不知道賤避貴,輕避重?”拉酒的漢子扯著嗓子說道。


    拉布的漢子毫不示弱,道:“我外地人咋了?這裏的外地人比汴京城人多,讓大家來評評理,到底是誰的錯,你那一車破酒,能比我家的布料貴嗎?”


    ……


    二人頓時吵了起來。兩輛車,一下子就將路口堵死了!


    幾乎眨眼功夫,十字路口的車馬行人就堵在一起,亂成了一團。


    馬車驢車與行人混在一起,擠得密不透風,不要說路上的行人了,即使是一隻貓一隻狗,也無法從人群中鑽出去。


    沒多久,一些被堵在後麵、脾氣暴躁的過路人有些忍不住,開始抱怨起來!


    “喂!前麵的人在幹什麽呢?讓不讓過了!你們若打架,就去一邊打去!”


    “老子的貨物要是運遲了,可是要賠錢的!你們賠得起嗎?”


    “前麵他娘的在幹什麽呢?皇城司那群黑皮在幹什麽呢,怎麽還不過來?”


    “要是能擠過去,本大官人非進去揍他們不可!”


    ……


    街道上,叫罵聲不絕於耳,非常清晰地傳到了趙頊、楊左和白宿的耳中。


    還有人擼起袖子,拿起棍棒,頗有大打出手的趨勢。


    楊左和白宿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聲音,不由得甚是尷尬。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打臉了,剛才他們在誇讚汴京的百姓甚是和氣呢!


    楊左連忙解釋道:“官家,近日城內湧入了大量外地人,所以街道偶爾會出現擁堵現象,很快便會有邏卒來疏通。”


    趙頊並未生氣,笑著說道:“那朕就等著看邏卒一刻鍾了!”


    不多時,潘樓街與高頭街便排起了長隊,這種擁擠的盛況,不亞於上元節禦街兩側廊道上狂歡的百姓。


    人擠人,車碰車,完全堵死了!


    然後還有一些賣糖葫蘆、賣炊餅的小販過來吆喝生意,詢問走不動的人們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饑。


    甚至一些開旅店的夥計也過來湊熱鬧,聲稱一定堵到天黑了,不如住店,明早再出發。


    很快,一刻鍾的時間便過去了。


    邏卒依舊沒有到。


    白宿頓時急了。現在下麵已經完全亂套,再不處理恐怕就要打起來了,甚至會造成踩踏。


    “官家,臣……臣下去處理吧!”白宿懇請道。


    趙頊點了點頭。


    當即,白宿便帶著在茶樓外站崗的四名皇城司探事,朝著十字路口擠了過去。


    趙頊看向一旁的楊左,問道:“我朝可有關於城市街道的出行政令?”


    “有。城內出行,所有人都需遵從十二字,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


    楊左接著說道:“汴京城還從未出現過如此擁擠的現象,想必是因為水泥路的修建與農兼商法的實施,導致大量百姓入城,將路堵住了,接下來臣將加大人手,進行疏通,保證不再發生此種情況!”


    放在以前,這十二個字其實已經夠用了,因為汴京城的街道足夠寬敞。


    但放在當下,因水泥路的擴展,其他州府的商人要來汴京城速度快多了,也更願意來,故而街道就擁堵了。


    以後,汴京城的車馬肯定越來越多。


    茶樓下。


    白宿擠到事故發生的地方,便幾乎快耗盡了力氣,額頭上滿是汗珠。


    若沒有官家看著,他早就罵上這兩個罪魁禍首了!


    但由於官家還在,他隻得耐心調解,將那二人勸走,然後讓南北的車輛先行,扯著喉嚨指揮,讓車馬再次動了起來。


    又過了一刻鍾,負責此條路段的三個邏卒才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頭兒,我們錯了,前麵足足堵了七八百米,我們實在擠不進來!”


    白宿陰沉著臉色,道:“迴頭再找你們算賬,咱們先把街道疏通順溜了!”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街道上的車馬才恢複正常,緩慢地流動起來。


    白宿不由得長唿一口氣,跑上了茶樓。


    “官家,這……這隻是個意外。潘樓街的邏卒也被堵在外麵了,這……這幾日,車馬實在太多了!”白宿解釋道。


    趙頊朝著白宿招了招手,道:“你過來看一看,朕猜測,最多一刻鍾,這裏還會擁堵!”


    楊左和白宿不由得來到窗戶口,看向下方。


    此時,十字路口已然暢通,邏卒們也都撤了,但是後方的車馬依舊是黑壓壓一片,即使沒有人發生矛盾,這個十字路口也會再次堵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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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窄車多,又遇十字路口,不堵才怪呢!


    “臣這就再去命人疏通!”白宿拱手,當即就要朝著外麵奔去。


    “慢著!”趙頊喊停了白宿。


    “除非你能派遣幾十個邏卒一直守在這個十字路口,不然明天、後天,甚至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汴京城內,有上百個十字路口,開封府和皇城司若這樣做,人手能夠嗎?”


    “街道一旦擁堵,便會出亂子,甚至造成踩踏,不乏致人喪命的可能。並且這種蠻力疏導,太慢了,要學會動腦子,想出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聽到這話,楊左和白宿都不由得快速思索起來。


    稍頃,白宿抬起頭來,道:“莫不是官家想要限製進城人數?”


    趙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朕要限製進城人數,那不是將農兼商法廢掉了!”


    此刻。


    趙頊已經想出如何一勞永逸地解決道路擁堵的方法,不過他還是要先告戒二人一番,不然讓臣子養成不動腦子的習慣,他這個官家要累死!


    “朕的心中已有計策,你們俯耳過來!”


    半刻鍾後,白宿無比興奮地奔下了茶樓。


    又過了一刻鍾。


    正如趙頊所言,潘樓街的十字路口再次擁堵了起來,車慢如龜,且進來便出不去了,即使是行人也很難快速地擠出去。


    驢馬停在街道上,開始毫不顧忌的拉屎撒尿,整得街道甚是腥臭。


    幸虧是冬天,若是夏日裏如此擁擠,那中暑者絕對不是小數,再引來蒼蠅,很有可能還會傳播疾病。


    很快,十餘名邏卒們奔過到路口,開始指揮馬車前行。


    但十字路口處,依然是規則混亂,誰吆喝的聲音大,誰的馬車個頭大,誰就能先過去。


    百姓們不斷抱怨,邏卒們也都說得口幹舌燥,甚是疲累。


    半個時辰後。


    白宿身穿官服帶著數個屬下,抬著一個近乎一丈長的大木樁,還帶著兩個紅燈籠,兩個綠燈籠來到了十字路口。


    白宿將大木樁立在街道中間,南北方向各掛了個紅燈籠,東西方向各掛了個綠燈籠。


    “大家都靜一靜,聽我說!”白宿大喊道,並順手舉了舉手中的大刀。


    周圍擁堵的百姓們瞬間停止了喧囂,都看向白宿。


    白宿高聲道:“從此刻起,車馬行人皆遵循兩條規則,其一,所有車馬行人,無論朝著哪方行進,一律靠右側!”


    “其二,看到這個紅綠燈籠杆了嗎?以後它就是規矩,紅燈籠停,綠燈籠行,比如現在,綠燈籠指向東西方向,隻有東西方向的車馬行人可以靠右行駛,南北方向的車馬行人一律要等著,等著南北方向變成綠燈籠!”


    “觸犯此規則者,一律丈責二十,且第二日要站在紅綠燈籠杆下負責轉杆,即使是中書省的相公也要遵從此規則,因為這是官家的命令,都聽明白了吧,現在,東西方向的車馬行人先行!”


    聽到官家的命令,街道上的行人都變得乖了,紛紛按照白宿所言行事。


    當即,東西方向的車馬流動起來。過完一波後,木樁轉動,南北方向的車馬也開始流動。


    一律靠右,紅燈籠停,綠燈籠行。


    沒多久,街道開始變得有秩序起來,人流明顯快了許多。


    楊左無比興奮地說道:“官家,此主意實在是太妙了,理應全國推廣呀!”


    “嗯嗯,明日告訴火器營一聲,讓沉括找一個木匠師傅,將紅綠燈籠杆設計一下,讓其更省力也更好看一些,另外看一看能不能在一旁掛一個計時工具,讓紅綠燈籠的時長盡可能均等!”


    “臣遵命。”


    楊左望著趙頊的背影,突然感覺到官家背後有光,還是他心中的那種聖君之光。


    前些日子。


    禦史中丞呂公著在酒醉後向楊左說,他每次聽到官家講話,都忍不住想要誇讚一番。他覺得官家和所有的皇帝都不一樣,很有可能是聖人轉世,未來極有可能成為千古一帝。


    當時,楊左還笑罵道,呂公著跟著中書的臣子待久了,學會溜須拍馬了。


    而今日,楊左和趙頊深度接觸,看到官家語氣平澹地說出了一個大宋一眾文武百官可能思考一輩子都想不出來的解決擁堵的方法,心中不由得湧起一抹崇拜,也覺得官家可能就是聖人轉世,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能想出極好的主意。


    最高興的還要數白宿,他在紅綠燈籠杆前興奮地指揮著,嘴裏喃喃道:“有此杆在,一人便足以指揮一條街的車馬行人前行,且晚上還能點亮燈籠,官家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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