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


    白德祿便出現在兩袖清風樓外,而在他身後還站著十餘名帶刀護衛。


    這時,那個昨晚站在門口的妖嬈女子走了過來,撇嘴道:“白老爺,那位許特使昨晚什麽都沒做,他……他請你上去一趟。”


    白德祿冷笑一聲,道:“不過是文人最後的掙紮罷了,老夫見的多了!”


    說罷,白德祿朝著那名妖嬈女子的臀部狠狠拍了一下,說道:“騷蹄子,今晚來找我!”


    然後帶著護衛們走進兩袖清風樓。


    白德祿在地方官場數十年,最喜歡研究的便是官員的弱點,而兩袖清風樓便是他創造出來的。


    他認為,男人一世,無外乎最在意四樣東西。


    女人,金錢,權力,聲譽。


    其中,絕大多數男人都逃不過女人和金錢的誘惑。


    至於權力,就在那份廣衛軍請願書上。


    廣衛軍如同一個官兵同盟,可以幫助一名官員順利升遷。至少在京東東路,幾乎可以無法無天。


    而如果一個官員在女人、金錢、權力麵前都沒有妥協,那隻有一種可能,他在乎聲譽,愛惜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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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種倔骨頭,白德祿也遇到過。


    這些人在他麵前高喊著:玉寧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毀而不可毀其節。


    但是,當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後,就瞬間慫了。


    在死亡麵前,所謂的聲譽,一文不值。


    他認為,眼前的許照就屬於這類人。而許照讓其上去,顯然還是不想死。


    兩袖清風樓,三樓。


    趙頊坐在書桌前,一旁的紙箋放在一側。


    白德祿帶著十餘名護衛走了上來。


    他睥睨地望了趙頊一眼,笑著道:“許特使,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自你看了上麵的那份廣衛軍名單始,便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加入,要麽死!”


    趙頊看了一眼紙箋,麵色平靜。


    “白德祿,我乃朝廷特使,你若殺了我,朝廷定然會深究,你以為真的能瞞得住?”


    “哈哈……年輕人,你還真是幼稚,本官有無數種造成你意外死亡的方式,更何況現在反賊橫行,出現意外很正常!”


    趙頊思索了一下,道:“最多兩日,高帥便將率領五萬禁軍趕到這裏,到那時,隻要有人揭發你們的罪狀,你們必死無疑!”


    高茂山率領的禁軍,預計後日便會抵達密州。


    如此大規模的行軍,肯定是瞞不住京東東路的探子的。而趙頊將其說出來,乃是想探一探這些人將會如何應付朝廷的禁軍。


    數萬造反者,哪一個不知道京東東路的實情,還有京東東路的百姓,難道就不會告狀嗎?


    而他們想讓高茂山加入廣衛軍,顯然是不可能的,徐廣衛還沒有這個能力!


    “哈哈哈哈……”


    聽到這話,白德祿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你是怕加入廣衛軍後,過兩日若被高茂山發現廣衛軍的存在,自己也就跟著完了,是不是?”白德祿笑問道。


    趙頊看向白德祿,並沒有提出反駁。他想要聽一聽百德祿接下來將會有什麽樣的說法。


    隻見白德祿朝著身後一望,立即便有人將一把椅子搬了過來。


    白德祿坐下之後,非常自信地說道:“莫說是高茂山,即使是文彥博、韓琦來了,也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首先,京東東路的百姓是不敢亂說話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他們若敢胡說,他們自己,包括他們的父母、孩子甚至親卷都會因此喪命!我廣衛軍是有這個能力的。”


    對這點,趙頊不得不承認,京東東路的百姓對官府的人甚是畏懼,沒有任何人敢說真話。


    “其次,就是那群反賊了。你以為他們會向高茂山告狀?笑話!”


    “他們最恨的,不是安撫使,不是本官,而是當今的官家!當今的朝廷!因為所有的變法策略,包括你知道的平墳、毀屋、驅趕流民,他們都以為是當今官家的變法之策。他們更清楚,造反的後果便是死!常平倉和廣惠倉不是他們搶的,但現在朝廷已經認為是他們搶的,他們無法申辯!很多人其實不願造反,甚至不願跟著王衝逃離,是我們硬逼著他們逃亡的。現在這些人,無論冤枉不冤枉,委屈不委屈,腦門上都已經刻上了兩個大字:反賊!”


    “高茂山帶著五萬禁軍是來幹什麽的,是來剿滅他們的,這群反賊沒有任何退路,唯有造反!”


    “我們巴不得朝廷禁軍來剿滅他們呢!這近三萬造反軍中,有近萬名老人,殺了他們,我們京東東路的財政將更加輕鬆!另外若將像王衝那樣帶有反骨的百姓都殺了,以後京東東路更是我們廣衛軍的天下,再過幾年,待我們羽翼更加豐滿,甚至我和徐帥都入了中書,廣衛軍的勢力將遍布天下,到那時,我們推翻趙宋自立也不是不可能!”


    “你若成為廣衛軍的一員,待將反賊剿滅後,我和徐帥都可上奏為你記一功,如何?”


    “當然,現在唯一一個意外因素便是夏介之了,不過他即使逃出青州,也逃不出京東東路,我們也不會讓他見到高茂山的。”


    說罷,白德祿走到趙頊的麵前,將紙箋放到了他的麵前。


    “簽吧,簽後我們就是自己人,保你以後前途無量,若不簽……”


    刷!刷!刷!


    後方的護衛們同時將刀抽出刀鞘,銀光閃閃。


    此刻,趙頊陰沉著臉色,內心極度痛苦。


    在這些人的眼裏,百姓的命,就如同草芥一般。


    他可以想象,當下王衝帶著那近三萬百姓是有多麽無助,是有多麽的絕望!


    他們也不想成為反賊,他們也不願與朝廷做對,但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得不這樣做。


    在他們心裏,是朝廷將他們逼反了,他們早已恨透了當今的這個官家!


    趙頊想了想,若不簽,院外便有隱藏的禁軍士兵,將白德祿抓了甚至殺掉,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一旦消息走漏,那密州的徐廣衛得到消息後,定然會立即造反。並且青州境內,還有許多廣衛軍成員,依照趙頊現在的處境,還不能和他們鬧翻。


    萬一他被擒了,那大宋江山真有可能走向末路。


    “我簽!”


    趙頊長歎一口氣,然後拿起毛筆,在紙箋上寫了起來。


    “我,監察禦史許照願意成為廣衛軍的一員,從此後……”


    而後簽下名字,又按下了手印。


    在趙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白德祿頓時樂了,笑著說道:“哈哈,許兄弟,咱們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趙頊壓製著內心的憤怒,擠出一抹笑容,說道:“自此我便是廣衛軍的一員了,寫給朝廷的奏疏,我知道如何寫。不過還是要走一走流程,我今日便想去密州看一看,如何?”


    白德祿將請願書收了起來,有此書在,趙頊便是自己人了。


    從此後,對方除了死,永遠不可能從這條船上跳下去。


    “可以,當然可以。老弟可以選擇今日走,也可以選擇在這兩袖清風樓再住上一夜走!”百德祿露出一抹猥瑣的笑容。


    趙頊微微搖頭,道:“不了不了,萬一高帥比我還早抵達密州,就不好看了,另外,還需白提舉替我在徐帥那邊美言幾句!”


    “哈哈,沒問題,沒問題!”白德祿從懷中拿出一疊銀票,道:“這是三千貫,兄弟先花著!”


    此刻,趙頊再不將錢收下,便不合時宜了,當即接過,說了聲:謝了!


    半個時辰後。


    徐虎駕著馬車帶著趙頊離開了益都城。


    趙頊心中甚是氣憤,若他是普通官員,簽署了那請願書,便是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別人手裏了,此生再難有翻身的可能。


    官道之上,馬車朝著夏介之父女所居的地方疾馳而去。


    這時,一名禁軍士兵來報,造反軍被徐廣衛的五萬大軍逼進了土坡嶺後麵的一片大山中,那裏荒蕪一片,方圓幾十裏都無人煙。


    就在昨晚,造反軍進行突圍,但是被徐廣衛打了迴去,死傷數千人。


    禁軍士兵猜測,造反軍很有可能沒糧了!


    趙頊不由得急躁起來。


    若不出意外,這些百姓在今晚還會進行突圍。但他們哪裏會是數量幾乎等於他們二倍的廂軍對手,突圍便意味著傷亡。


    而高茂山率領的禁軍,明日午後才能抵達。


    趙頊想了想,心中頓時有了主意,眉頭不由得舒展了一些。


    不多時,馬車來到了一處村落後麵的宅院,正是夏介之父女的落腳處,外麵有數名便衣禁軍護衛著。


    趙頊剛走進門,夏采薇便快步走出來了。


    此時,夏采薇已換上了一身女裝。


    雖然是平常的布衣長裙,但其臉色白皙,氣質出眾,就像一朵盛開在田埂裏的鳶尾花。


    “許公子,你們迴來了!”夏采薇迎了上來,見趙頊沒事,不由得放下心來。


    趙頊點了點頭,不由得開玩笑道:“夏姑娘還是穿女裝好看!”


    夏采薇臉頰微紅,有些害羞,快步走進屋內。


    屋內,趙頊喝下一杯白水後,直接朝著夏介之和夏采薇說道:“我得到情報,王衝等近三萬百姓已經被徐廣衛的大軍圍住,且沒有了餘糧。他們昨晚突圍,死了數千人,今晚很有可能還會突圍。二位與王衝相識,他們應該相信你們,我想將二位送到土坡嶺中,讓你們告訴他們,不要再突圍,保存實力,能退就退,堅持到明晚就行!”


    “老夫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可以去!”夏介之說道,一旁的夏采薇也點了點頭。


    ……


    而此刻,在土坡嶺後麵的一個山坡上。


    二十多個灰頭土臉,衣服甚髒的漢子坐在一處,各個麵容沮喪。


    其中一個麵容消瘦的中年人,正在擦拭著一把滿是豁口的大刀。


    此人,便是反賊軍的首領王衝。


    王衝直到現在都是懵的。


    他本來隻是想要去府衙討個公道,哪曾想,被官府汙蔑成為反賊,然後跟著他的人越來越多,他就成了反賊的頭領。


    與其說是造反,不如說是逃亡。


    跟著他的眾多百姓基本都是攜家帶口,從青州跑到了密州,而今被困在密州邊緣的土坡嶺中。


    此刻,王衝的內心也非常無助。


    他恨不得立即抹了脖子,離開這個殘忍的世界。


    但現在卻不能,因為在他身後的兩萬五千多百姓都指著他活命呢!


    兩萬五千多人中,有近萬人,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和十五歲以下的孩子,再加上五千多女人,實際能夠有戰鬥力的成年男子不過一萬人左右。


    這時候。


    一名漢子抬起頭,看向王衝,問道:“大哥,咱今晚還突圍嗎?”


    “突!”王衝想都不想地迴答道。


    土坡嶺後麵是一片片荒涼的山嶺,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即使是成年男子也堅持不了幾天。


    唯有突圍,方能活命。


    昨晚眾人突圍,傷亡了兩千多個兄弟。


    “大哥,要不……要不……我們和徐廣衛談判吧!”一名漢子抬起頭說道。


    此話一出,眾人全都看向王衝。


    談判,是他們所做的最後打算。


    若真到了走投無路那一天,所有擁有戰鬥力的男子都會放棄戰鬥,向徐廣衛投降,然後用他們的性命,換取老人、孩子、女人生還的機會。


    王衝想了想。咬牙說道:“今晚,我們再試一試,再試一試!”


    王衝心裏很明白,即使他們選擇投降,徐廣衛也不一定會放掉老人、孩子和女人。


    走到了這一步,他唯有殺掉徐廣衛以及那些貪官,才有可能讓身後的百姓們活下來。


    王衝看向遠處的有些模湖的太陽,喃喃道:“這個世界為什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百姓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老人就不是大宋的子民嗎?”


    而此刻,趙頊正等待著與高茂山匯合。


    這一次,他不打算放掉任何一個廣衛軍人,不管這些人是不是被脅迫的。


    他最擔心的,其實不是除掉徐廣衛等人,而是如何挽迴那些受傷百姓的心。


    那兩萬多被冠以汙名的百姓,都在等著他去營救,都在等待他這個自以為做的很好的官家給一個說法。


    登基兩年多,趙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不稱職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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