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牛行街的那處宅院便被開封府查封。


    經查,宅院的主人正是揚州商人洪有福。


    裏麵有護衛八名,有年方18到25歲間的女子十五人,衙役們還在一間密室中發現了一些金銀、名貴瓷器與字畫。


    在開封府尹楊佐的審問下,護衛們和這些女人全招了,但他們招供得都很含糊。


    護衛們,隻知受雇於一名身穿黑衣,頭戴鬥篷的中年男子。


    但並不知中年男子的身份,也從未見過樣貌。


    而這些女子們乃是供中年男子尋歡作樂的,但中年男子與她們歡愉之時,會將燈光調的很暗,也很少說話,且會戴著黑色麵罩。


    她們也並未見過中年男子的麵目。


    並且,這些年輕貌美的女子們都被迫服下了絕育藥,今生再無生育的可能。


    深夜,近子時。


    開封府後堂,依舊燈火通明。


    刑部侍郎呂公弼與開封府伊楊佐分坐於大廳前方兩側。


    左推官周正與右推官白固石坐於下側。


    此刻。


    周正還並不知自己已經成了重點懷疑對象。


    隻知是有人舉報揚州商人洪有福去過那處宅院,所以才將其查封了。


    刑部侍郎呂公弼長歎一口氣道:“明日就是官家限定的破案之日了,如今毫無進展,該如何是好?”


    楊佐看向下側二人,道:“左右推官,你們可有破案思路?”


    右推官白固石率先開口道:“依照那名頭戴鬥篷中年男子在那方宅院呆的時間來看,不可能是洪有福。下官以為,此人非官即貴,且好女色,定然是經常出入勾欄之人,可據此去查。”


    左推官周正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容,道:“下官附議。”


    這時,呂公弼看向周正,開口道:“周推官,你在開封府已有三年,對汴京的官員貴族應甚是熟悉,你可有懷疑的人選?”


    “迴稟侍郎大人,下官雖對汴京很熟悉,但卻從未去過勾欄妓館,至於誰經常出入,下官還真不知曉。”


    “哦?周推官,你除了正妻外,可有納妾?”呂公弼接著問道。


    周正有些哭笑不得,迴答道:“下官隻有一妻,其下還有一兒一女,已經感覺到很幸福了,此生定然不會再納妾!”


    “周推官還真是我輩楷模啊!”呂公弼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條縫,然後慢慢閉上了。


    緊接著,後堂變得安靜下來。


    呂公弼閉眼假寐。


    楊佐翻閱著一本《杜工部集》。


    右推官白固石仰著腦袋打瞌睡。


    此時的左推官周正,後背已經濕透,但臉色不變。


    他猜想這三人應該是準備在這裏熬一夜了。


    待到明日,就頂著黑眼圈向官家匯報,並未抓到元兇。到那時,官家還要靠他們,便隻能延長時限,讓他們再查。


    於是,周正也單手支著太陽穴,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下來。


    大約半個時辰後,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將四人都驚醒了。


    來者乃是開封府的捕頭,其拿著一疊寫滿小字的紙箋,呈給了楊佐。


    楊佐翻閱一番,長歎一口氣,將其交給了呂公弼。


    呂公弼也翻閱一番,然後搖頭道:“唉,直到現在,老夫才不得不相信呀!”


    左右推官周正、白固石都一臉迷惘。


    當即,呂公弼和楊佐都站起身來,二人同時看向周正。


    楊佐冷聲道:“周正,你可知罪?”


    周正被嚇得身體一顫,然後故作疑惑地問道:“知府大人,你這是何意?”


    “何意?你就是汴河沉船的主兇!”


    楊佐舉了舉紙箋,接著說道:“今夜,本官派人夜查你家,發現在你書房之中藏有密室。密室之中,有兩件黑色鬥篷和數瓶春藥。”


    當即,便有人將黑色鬥篷和春藥都拿了過來。


    周正看了一眼兩件物品,麵色依舊沉靜。


    “大人,僅憑這兩件物品就說我是汴河沉船的主兇是不是有些牽強了,那黑色鬥篷不過是我夜行的衣服,至於春藥,我乃是為了與我妻子同房時使用,不行嗎?”


    “哼!不愧是我開封府的判官,到了此時還不敢如此理直氣壯地辯駁!”楊佐抽出幾張紙張,遞給周正。


    “看看吧!本官派人問詢了你的妻子且調查了你在府衙的值勤記錄,一個月來,你在晚上酉時到醜時,不在此兩地共有12次,此時間與那群女子交待的時間完全一致!你還有什麽可說?”


    周正翻了翻紙張記錄,臉上仍未有絲毫緊張。


    “兩位大人,你們該不會是查不出真兇,便想拿我來抵罪吧!這又能證明什麽,我在夜間就不能在大街上逛一逛,去某個酒館喝個小酒嗎?”周正挺著胸膛,高聲說道。


    此刻,周正的心情很緊張,他想不通為何會查到他的頭上。


    但他也很明白,當下沒有人證且物證不足,隻要他硬扛著不認,誰都不能拿他怎麽樣。


    呂公弼看向周正,冷聲道:“周正,本官本以為你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沒想到如此頑固,傳證人吧!”


    “證人?”


    周正一愣,但轉念一想,他作為經常斷案的推官,將作案痕跡抹除的很幹淨,根本就不會存在什麽證人。


    就在這時,一道緩慢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隱約還傳來女人的抽泣聲。


    周正扭頭一看,瞬間變得恐慌起來,高聲道:“曼兒,你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穿這種衣服,快迴家去!”


    來者身穿一襲縞素,腰係麻繩,兩眼含淚。


    不是別人,正是周正的妻子王氏。


    王氏走到堂前,跪在了地上。


    “拜見幾位大人,罪婦這身喪服是為汴河沉船中那些死去的百姓而穿!”


    “你瞎說什麽!”周正瞪著眼,當即就要將王氏拉走。


    一旁的兩名官差立即將其架在一旁。


    王氏眼含熱淚,道:“周正,你自認為事情做的周全,其實我都知道。”


    “知道你每天身上的香味不一樣,知道你的繡袍裏藏有其它女人的長發,也知道你為了在家鄉賺得名聲,拚命貪錢,甚至做上了販賣私鹽的買賣。為了孩子,這些我都能忍,但我不能忍的是,你竟然為了一己之私,殺害了那麽多人,我不希望孩子的父親是個人麵獸心的殺人惡魔……”


    周正兩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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