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遊壞車以後一直沒有新的發動機。車基本上就是拖來拖去。而各地發動機的報價也很混亂,由1萬到20萬不等。但一樣都是4g63cp9a的發動機。貴的都是據說經過歐洲某國的強力改裝,但是肉眼也看不出來,便宜的自然有各種便宜的理由,比如車主把車開得鑲在電線杆子上報廢了,但是發動機還健在之類。選擇一個著實很難。

    北京極速車隊從這站開始徹底退出了中國拉力賽,雖然措辭是暫時告別,理由是轉而全身心地投入場地賽。可能大家覺得場地賽比較好拉讚助。這自然是讓人感覺很傷感的一件事情,不過因為車隊沒有讚助,已經很難再維持下去,如果我再把賽車開得有個三長兩短,修車的錢都未必能有。而且我的賽車是全中國n組裏最破的一輛這是毋庸置疑的,車架也已經有所變形,避震器的壽命也到了,發動機本身壽命也差不多了,在龍遊徹底壞了也算踏實,水箱中冷器全車膠套什麽的都已經到了一定要換的地步。

    不過“一定要換”和“一定換”是不一樣的,前者隻是一個願望而已。在北京站比賽前幾天我向紅河拉力車隊買了一個發動機,並且把車拖過去換好。同時米其林讚助了我十來個輪胎。無論怎麽樣,車至少是能開動了。

    比賽時我和黃總各忙各的修車。黃總的捷達老邁加老壞,基本上壞得最多的就是發動不了車了,而且都是賽前。這也讓我挺鬱悶的,因為平時這車在訓練的時候都挺正常,一到賽前就緊張得打不著火。所以黃總在賽前一般研究的都是怎樣讓車啟動起來。那老邁的捷達還算爭氣,每次真擱到發車線前倒是真能啟動,但是一般在第一個賽段將近結束的時候會供油不暢,然後在第二個賽段徹底無法前進而退出。這已經是一個慣例。我無數次在重複第二個賽段比賽的時候能看見黃總和領航小侯站在路邊混雜於當地老農之中觀看比賽。然後一般就是沒幾公裏我車壞了退出。

    這次黃總比賽前還是在搗鼓他那啟動不暢問題。換了不少東西。好在捷達的東西滿街都是,因為黃總的賽車和北京的出租車是一個車型,所以維修極其方便。我個人覺得黃總的車一直沒修好是因為他太把自己的車當賽車了,如果當出租車修就早修好了,至少能完成比賽。

    我的車就沒那麽好修了。先是在紅河換了發動機以後去勘路。但是勘路前沒有汽油了。有車隊自然就用車隊的比賽汽油,可是我和黃總就不得不去加油站加油。但是這方圓100公裏沒有一個好的加油站,根本找不到97號汽油,更別提98號了。我們找到的加油站隻有93號汽油,沒辦法也隻好加滿了。黃總的車沒事,因為出租車本身都用更便宜的90號汽油或者燒氣,加93號已經是細糧了,雖然比賽的車用的都是標號過百的賽車專用汽油。但是我的車就出了點問題,我感覺發動機的一個汽缸好像不工作了,而且油路似乎也堵塞了。幸好車從作為比賽賽段的北京海澱區的深山老林裏開出來了,否則真是難以想象怎麽樣把它從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弄到現代社會去。

    隨後我開了很遠去極速改裝店修理。主要也無非是把噴油嘴取下來洗一下,再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麽明顯要掉下來的地方,然後再裝迴去。但是極速那邊場地賽用的小車剛剛到,大家都在搶著改裝,所以我就把車開到一店之隔的旁邊一家做汽車保養的店裏。因為這是最基本的工作,隻要有工具哪裏都能做。唯一的區別就是極速那邊不用給錢而這家店裏要給100塊錢。

    整個油路的清洗持續了幾個小時。為了讓油路更幹淨,我還趕在三菱修理廠關門前去買了一個汽油濾清器,換下車上原來那個舊的,再把空氣濾清器拆下來,在地上拍拍幹淨權當是賽前的保養。然後還假裝做了一個四輪定位,因為一場比賽連賽前試車下來,比較專業的車隊都會給車做兩三次四輪定位,以確保車的四個輪子的前束傾角在規定的數值上。試想如果四個輪子都往四麵八方撇著,那如何比賽……我的車從比賽到現在一年半也沒做過四輪定位,但是在這種保養店裏也沒法做,因為機器裏沒有這車的數值,他們就沒法調,而且我的車的懸掛膠套都已經變形,四輪定位已經沒有辦法矯正了。

    盡管這樣,我還是花錢做了一個四輪定位。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這就像給一個死了兩天的人做人工唿吸一樣。

    在半夜前,車似乎是能開動了。我上車試了一下,感覺到車的渦輪增壓器有點問題了,因為車發力很晚,一般n組的賽車都在發動機3000轉左右發力,我的得要5000轉才有感覺。雖說一樣都發力了,但是到6000轉就要換擋了,所以可以用的發動機轉速就很少,而且在路況複雜的拉力賽裏,很難這麽精確地控製發動機轉速。

    渦輪增壓器是n組車為什麽動力那麽大的根本來源,一個排氣量為200的四缸發動機,接近300馬力,這樣的馬力一般要400的八缸發動機才能達到。其中全是渦輪增壓器的功勞。不過這也不能怪車,因為畢竟n組賽車的渦輪增壓器是一個需要經常更換的東西,我的車是1998年出廠,6年沒有換它了,再不出問題就變成妖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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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天試車是大半夜了,加上紅河那個發動機本身就不錯,所以盡管問題一堆,車還是顯得挺快。而且好似突然迴光返照,車的操控感覺也不錯,雖然方向左右有點不一樣,但是至少還有左右,所以我和我的朋友都很開心。我說,拿國內的前三沒問題。

    下半夜就是給車貼米其林的貼紙了,這也比想象的要困難。因為要做一個全車的車貼。到天亮,車終於貼好。從100米遠看,這車還是很像賽車的。為此我很開心,馬上開迴了在很遠地方的靠近比賽場地的賓館。

    稍微休息一下以後,我和黃總在路邊買了一點兒櫻桃,繼續修車。黃總要買一個匪夷所思的零件,要去一次汽配城。米其林也先送來了幾條輪胎,我要將它們裝到輪圈上並裝到車上,下午發車儀式的時候必須要弄好。

    這又是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事情。把輪圈裝車上容易,但把輪胎裝輪圈上就很難。因為拉力胎本身就很硬,沒有哪家店願意冒著損壞裝胎機的危險支持賽車。如果自己裝那一輩子都裝不上去。還好海駕車隊能幫忙,不幸的是裝了兩條以後他們機器的卡口也報廢了,所以我不得不和黃總一起去汽配城看看有沒有好心人願意幫忙。

    到了那裏裝輪胎很順利,因為那店也不知道裝這輪胎危害比較大,直接就給裝上了,而且裝完以後機器還活著。但是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就是要讓這車變得美觀大方,因為就現在這樣子實在太丟人了,車屁股上還有拳頭大的一個洞。此洞非同小可,平整光滑,也不知道怎麽撞出來的。人人見了都問,你這賽車屁股上的洞是用來幹嗎的,是賽車都有這洞嗎?我隻能趁著中國賽車事業還沒有發展蓬勃大家賽車知識不豐富說,對,這洞是用來散熱的。大家都一直覺得這三菱賽車就是厲害,發動機在前麵,機器蓋子上有兩個大洞用來散熱還不夠,這屁股居然也會發熱。

    整個車的美容工作我覺得在兩小時內完成。但是噴漆什麽的好辦,這洞就不是很好補。我讓店裏用紙把這洞先糊住,然後一起給噴了,就看不出來。這樣方便美觀,而且萬一比賽獲勝,我就在領獎台上用手往後保險杠洞那裏用力一戳,台下肯定興奮異常,這哥們兒的勝利的喜悅實在太大了,居然用手指把保險杠戳破了。當然萬一戳錯地方就殘了,這也必須要注意。

    吃了不少漆霧,我的車終於噴好了。然後就換胎了。此時輪胎也已經裝在了輪圈上,隻要裝上去就可以。結果不幸因為我的刹車盤不正規,用的是不知名的一個三菱吉普的刹車,那盤太大,我裝米其林輪胎的那鋼圈裝上去以後和刹車卡鉗磨。我下車研究一下,覺得湊合裝上,磨著磨著刹車卡鉗總能把輪圈給磨出一道槽來,就勉強開動了。我開了幾米發現這車實在磨得太厲害已經開不動了。我不得不下車換迴去原來的輪胎,馬上趕去參加發車開幕儀式。

    就是強行開動的這幾米後患無窮。

    在高速上我發現車的操控有點怪異,轉向變得一塌糊塗,平時三菱的轉向十分敏感,但是我的車突然就變得愚鈍不堪,稍微一打方向,沒反應,打多點,感覺整個車身浮動於避震器上在搖動,不是晃動,是輪胎沒動,車身在左右搖動.如果方向保持不動,車至少要搖那麽三四下才安穩下來。頓時我就心涼了。

    發車儀式我也沒趕上,幸虧黃總冒充我拿了時間卡,否則我還沒比賽就被罰時了。趕到封閉停車區我交了時間卡稀裏糊塗就把車開進去了。然後忽然想可能是因為剛才開的那幾米使前輪的前束角度變形了,說不定出去讓什麽地方矯正一下就能恢複正常。我就跑到仲裁會那裏申請將我的車取出來去修。仲裁會說,你剛才不進封閉停車區,寫個報告就能去修了,半夜兩點前迴來就行。現在進去了,怎麽都不能出來了。

    這就意味著隻有明天比賽前的第一次維修時間,15分鍾。

    因為就在北京,所以極速車隊的維修車也過來幫我和黃總修修車換換輪胎。但是因為技師不會做四輪定位,所以我又打電話給紅河車隊的老板麻俊昆,我的比賽的第一次進維修區就進紅河車隊的維修區調前束。

    不過這天晚上倒是踏實,不用修車了。

    第二天比賽,從封閉停車區取了車,我還在去維修區的路上試了一下車,希望它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原先金屬疲勞的那部分或許能緩過來。結果情況還是一樣。進了紅河車隊的維修區以後,我滿懷希望地站在旁邊,希望技師說,你的車前束變形了,要調一下。結果是,我的車前束正常。

    與此同時,噩耗又傳來,米其林的裝胎機不給供電不能工作,這就意味著,雖然我的車背著米其林的標誌,但是我的兩條前輪胎用的是我以前用過的舊的拉力胎,而後麵是昨天裝上去的米其林新胎(車後輪的刹車卡鉗和盤一般要比前輪的小不少,所以後輪能裝下新輪胎)。這就意味著負責轉向的兩個前輪抓地力很差,而後輪又抓地力太好。這是拉力裏最慘的事情了。

    糊裏糊塗又出了維修區,第一次是兩車一起出發的短道比賽,這是一個電視直播的比賽,所以每次組委會都把我和林誌穎安排在一起,增加觀眾的樂趣。去年我贏他不少,今年他一定複仇心切,而且開的又是全新富士八代,殺氣騰騰。發車前,米其林亞洲區的運動總監過來問我,你怎麽前麵用的不是我們米其林的輪胎。

    我說,這太複雜了。

    短道糊裏糊塗地贏了,然後就進入更加艱難的比賽了。第二賽段和第三賽段各10公裏長左右,路況是全國拉力賽裏最著名的差,而且狹窄無比,全是迴頭彎,所以速度很慢,第四個賽段最艱苦,22公裏長,每年都像一個報廢車停車場一樣,至少不下20輛車翻的翻,壞的壞,出去的出去,平均一公裏一輛,碰到喜歡看熱鬧的人這一路肯定開心壞了。

    這三個賽段我的成績都很差,全都在二十幾,最後一個賽段都快掉到最後了,被晚我兩分鍾發車的後車追上。此時我的車已經幾乎沒有右轉向,很緩的一個右彎,平時幾乎不用打方向就能過去,現在都要方向幾乎打死才行。車的一半已經掉在路外麵的情況不下五次,但是頂著油門又出來了。有一次我都以為肯定翻下去了,還抽空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領航員寶輝,想真是對不起了寶輝,翻下去正好是你那麵先著地,結果還是沒掉下去。還撞了小土山不下三次,全是在右彎上,一次還撞在記者雲集的地方,那小土坡上至少站了5個記者在拍照,山頂上又不下10個,旁邊還有四五台攝像機,我速度也不快,刹車也很早,方向也很早,以低於正常車速至少一半的速度進彎,結果眾目睽睽之下,車居然筆直就插在土山上。我敢發誓當時幾十個記者想的都是這哥們兒還是去寫書比較合適。

    我和寶輝以令人發指的慢速度開完了這三個賽段,車前後左右都撞了,我想還是熬到進維修區再說,萬一極速的維修隊長小伍神奇地發現隻是車輪下麵一顆擺臂螺絲鬆了那就好了,剩下的10個賽段裏再狂追。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強行命令自己放棄了退出的想法,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以及什麽天將降大任於什麽什麽的,說的就是這種情況。看車到處破損的情況我絕對好似是賽道裏最勇猛的一個,誰也想不到這麽慢溜達出來的人,還把車開成那模樣。

    我又滿懷希望迴了維修區,結果自然是滿懷失望地出來。不過這次前麵終於換上了新的米其林輪胎。我在賽段裏的時候也有人在辛苦地問人借設備裝輪胎,就等我迴維修區裝上。我想,倘若我真在前麵某個賽段放棄,那多麽對不起他們。而且我發現經過小伍的一番拆裝,雖然什麽問題都沒查出來,車身還搖得厲害,但是右轉已經稍微有點改善了。

    第二次跑短道的對手是今天的隊友紅河拉力車隊的雲南警察崔浩,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但當時我已經徹底毛掉了,哪怕對手是我爸我的想法都是去你媽的,也就是去我奶奶的,我當時感覺我想下車把所有不認識的人先打一遍再繼續比賽。

    發車以後我在我的這點小能力裏把車開到了極限,就這車的情況來說已經不能再快一點了,米其林的輪胎在這種路麵上也是能力超凡,結果這個賽段得到了全場第二,我前麵是老外,那也是中國車手在那賽段裏曆來的最好成績了,對讚助商終於有了交代,我很高興,又帶著一身殺氣趕到下個賽段,結果發車後不到5公裏就泄氣了,因為發動機的水溫高到不能再高了,經過了顛簸,右轉也已經徹底不行了。

    慢慢出了那賽段,我在路邊停車,等發動機冷卻下來,發現避震器也已經漏油了,機油冷卻器也撞破了一個口子,排氣管也磕扁了。我對寶輝說,退出吧。寶輝有點不甘心。我說,太危險了,這山都好幾百米高,萬一掉得不巧實在很難說,總之我是害怕了。寶輝說,我聽你的。

    我說,要不再跑一個賽段看看?

    在ss7的起點地方,我看著這滿身是舊傷新傷的車,說,寶輝,你看,我們也不可能有什麽好成績了,車也不行了,退出吧。

    說完調頭就往維修區開。我想,這次新買的發動機,無論如何不要因為機油冷卻器或水箱破了再燒毀了,那就沒錢買了。而且這次修車也要花不少錢,萬一再撞報廢了,以後拿什麽比賽?

    迴去的一路還不斷看見前麵的車手已經從ss7出來開往ss8報到。全是嶄新的而且一流改裝的三菱八代和富士八代,滿眼通紅。可能這就是所謂看著人家的眼紅。

    到了維修區交了退出申請,一身輕鬆。

    黃總最後完成了比賽,獲得n2組的第三名,雖然n2組最後隻剩下3輛車,但是黃總那破車能開完比賽不能不說是個奇跡。n4組最後剩下6輛車,整個n組加起來隻剩下9輛車。另外一個幾十輛車參加的s3組最後隻剩下兩輛。這場全國汽車拉力賽的北京站是全國最慘烈的一次了,將近80輛車報名,最後估計差不多隻剩下18輛。

    這是連續的第二場因為機械故障退出了。北京比賽後,我的車被紅河拉力車隊一起拉迴雲南,在兩個月的比賽休整期裏,這車將在雲南進行徹底的打散整修。從貴州站開始我就代表紅河拉力車隊參加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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