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到江遲咬著嘴唇雙眸含住眼淚難過又堅定的表情,他伸了伸手又立馬收迴。

    他想去觸碰江遲,但他害怕,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到底何處才是歸處?周暮怔怔的看著江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遲現在特別冷靜,他慢慢坐下來,一隻手襯住額頭,“你老是想著逃避的話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好歹,你多多信任一下我,多多依靠一下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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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了解你多一點,不管是好的壞的,我都想知道。也都不會討厭不會離開。”江遲的聲音已經啞得快失去活力了,他放下手掌直直地看著周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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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暮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江遲,你說,為什麽那麽多人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呢?”

    江遲愣了一下,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不幸福還不選擇主動退出尋找生路呢?嗬嗬,這到底是為什麽呢?”周暮苦澀的笑起來,眼裏又湧上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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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是所有人的婚姻都是不幸的,你不能以偏概全,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周暮,凡是要往好處想。”江遲****向周暮爬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可是為什麽我身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為什麽偏偏要讓我遇到這麽多?!為什麽啊?一定要讓我這麽害怕,為什麽啊?”周暮撲到江遲身上,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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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的,我們遠離他們,離得遠遠的,你現在有我,我會在你身邊,我們會很幸福。”江遲一邊拍著周暮的背一邊伸手去摸周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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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暮,你這個樣子真像個女人。你是男子漢,再哭的話,我可就要笑話你了。”江遲有點難過的笑了笑。

    “全都好傻啊都好愚蠢,不幸福就離開啊,遭到咒罵暴打就離開啊,走得遠遠的去尋求自己的生活啊,為什麽不呢?為什麽不可以為自己而活呢?為什麽?!”周暮顫抖起來,他緊緊抓住江遲的胳膊,身體止不住的抖。

    江遲擰緊了眉,伸手緊緊抱住周暮,“周暮,有些事情是我們永遠都不能理解的,你不能因為別人的不幸而阻止自己尋求幸福。你有你的思維,你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

    “一輩子還長著呢,他們不可能永遠待在你身邊,你終究是要過自己的生活的不是嗎?你說得沒錯,人要為自己而活,你得尋找讓自己快樂讓自己幸福的方法好好生活。所以你必須遺忘,必須好好的隻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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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遲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他現在心裏特別感激當初那個執意要轉專業的自己,讓中文專業的各種哲學道理熏陶了一下,不然這種時候自己根本找不出來什麽話說,但是光說些長篇大論的道理根本也沒什麽用,得讓周暮休息,讓他根本沒空想這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江遲快速思考了一下,鬆開周暮的身體,狠狠吻上了周暮的嘴。他忍著下巴傳來的劇烈疼痛,咬住周暮的嘴一直不鬆,即便是快喘不過氣來了他也沒有鬆開。

    想說的話被堵了迴去,周暮現在隻覺得唿吸困難,腦子裏快要空白,但他沒有推開整個壓在自己身上的江遲,而是拉了拉被子來給江遲和自己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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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唿~唔~”江遲鬆開周暮之後,兩個人都大口大口喘著氣,就跟跑了三千米一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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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來我懷裏睡覺了。”緩了一會兒,江遲張開手臂笑看著周暮。

    周暮乖乖鑽進了江遲的懷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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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歲的小男孩,坐在醫院長廊上等待著被醫生喊到名字,醫院裏快要窒息的氣味讓他覺得惡心,他麵無表情,伸出手靜靜的看著身體裏的血液被一點一點抽起來,盛裝在透明的小塑料管裏。

    等待結果的時間依舊很漫長,小男孩坐在冰冷的長凳上,看著來來往往散發著怪味的人群,兩眼無神,父母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口低聲交談,偶爾傳來幾句帶髒字的咒罵聲。

    男孩覺得快等了一個世紀,直到父親拿著一張鑒定紙走出來,他才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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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呢?”

    “是我的。”

    “嗬,你打死我們啊!殺了你的親生骨肉啊!現在怎麽無動於衷了?”

    “啪!”響亮的一聲,女人被重重摑到了地上,頭撞上了桌子,疼痛讓她發出尖銳刺耳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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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默默走出房間,麵無表情的出了門,他是誰生的都不重要了,他隻不過是不想擁有父親,不想擁有家庭。他倒在破舊的小床上嚎啕大哭,似乎要將出生以來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光哭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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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爸爸,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沒有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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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死你去死!你們都去死!”男孩聽到自己泣不成聲的哽咽,聽到從自己嘴裏麵冒出來的恐怖語言,他有些顫抖的咬緊了嘴唇,嘴唇被咬破了,鮮血流進嘴裏,鹹鹹的熱熱的,特別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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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爭吵和打架永不停歇,每天都是嘈雜而尖銳的聲音,鑽進左耳卻不能從右耳出去,早已經死亡的生活,沒有意義的行進。神經衰弱到哪怕是紙屑被風吹動,都會心裏一緊,忍不住害怕。/

    “小時候真的很害怕,害怕得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害怕得大氣不敢出。長大之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絕望和厭惡。也許,我是一個沒有感情沒有良心的人,我恨不得他們分開或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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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暮攥緊了江遲的手,有些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逃離,可是啊,卻無論如何邁不開步子。盡管已經十分厭惡,還是沒有辦法從那裏離開。”

    江遲摸了摸周暮的臉,“現在你不就是離開了嗎,現在你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

    “我身邊盡是這種不幸的人,其實我很怕自己也會成為不幸的人之一,抵觸感情,抗拒別人的溫柔,隻想做一個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

    “但是,我偏偏是遇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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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暮吸了吸鼻子,“偏偏是你,侵略到我的內心,找出來我藏得好好的城池,然後一而再再也三的攻略,最後將它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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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遲笑了,“我不管你身邊的人如何,但是你,一定可以成為最幸福的人,我保證!”

    “嗯。”周暮揚起了嘴角,他覺得溫暖,但同時特別的疲憊,就像是把二十幾年來的話都說光了,卻不過才說了冰山一角。他撐不住了,閉上眼睛就迅速陷入了酣睡。

    “哈~”江遲舒了一口氣,給周暮掖了掖被子,然後起身去找酒精來擦下巴,疼得要死,但不能出口罵人,他突然覺得委屈,但又忍不住衝著鏡子笑起來。

    “我會好好守護著你的,會讓你一點一點把心裏的黑暗吐出來,然後我們一起擦幹淨你的內心。”

    江遲鑽進被子親了親周暮的頭,輕聲道:“晚安,男朋友。”

    *

    星期天,兩個人決定坐地鐵去江遲的家,下了地鐵往小區走的時候,江遲一不小心撞到了路邊一個一身名牌的黃頭發男生。

    “草!走路沒長眼嗎?你把我的名牌鞋子踩髒了,跟它道個歉吧。”黃毛雙手插在兜裏,抖著雙腿抬頭瞪著江遲。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給你擦擦。”周暮說著從衣服裏掏出來一張紙要去給黃毛擦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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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黃毛挪了一下腳,“擦有什麽用?知道這多貴嗎?你們把自己賣了也不一定買得起,趕緊跪下來給它道個歉,它要是原諒你們了我也就不多什麽了。”黃毛蔑視的看了周暮和江遲,咧著嘴得意的笑著。

    “挺好笑的。”江遲笑看著黃毛,抬起腳又是一踩,還順便加大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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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我草!你他媽還踩我,我這腳骨折了,你看著辦吧。”黃毛抱著腿嗷嗷直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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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江遲拖長了音哦了老半天,然後拉著周暮就要走,黃毛立馬拽住了江遲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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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草!”江遲抬腿往後就是一踢,踢中要害的黃毛撲通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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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暮冷冷的看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出手阻止江遲,反而有些想要出手揍黃毛一頓,但他忍了。

    有江遲的武力值就已經夠得不能再夠了,我就不去摻和了,放他一馬吧。

    周暮朝江遲點了點頭。

    江遲迴頭一拳砸在黃毛的臉上,又往他名貴的鞋子、褲子、衣服上留下了許多腳印,才冷哼一聲牽起周暮的手往前走了。

    “這都是些什麽德行啊!”拐了一個彎,周暮切了一聲,臉上不爽的神情漸漸褪去。

    “這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都這副德行!”江遲挽住了周暮的手,臉色比周暮難看八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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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暮側過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江遲一眼。

    “看我幹嘛!”江遲愣了愣,“我頂多算是稍微有錢人家的小少爺”。

    “而且我可早就是……..”江遲頓了頓,說“早就是學長家的小乖乖了。”

    周暮停下了步子,抓過江遲的肩,墊了墊腳將自己送了出去。

    小乖乖,聽著怪乖的。

    周暮親完江遲,抬手摸了摸江遲的頭,笑著眯起眼睛道:“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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