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傳出陣陣淋浴的聲音。


    吳希望麵對邵真和尤傲君母女的激動仍未平複,她的手心仍是汗濕一片,而她起伏不定的情緒還因為一個令她震驚的發現--坐在她身邊的高大老婦居然是王子師佯裝的!


    而這也就是說,她和邵真母女對峙的樣子他全看在眼裏了,想到她就覺得好丟臉。


    後來在霍馨的幫忙下,他們躲過守在外頭的記者坐上車離開,王子師鐵青著臉似乎有什麽不滿,可他卻一路上無語,即使到了這個據說是他偶爾會來住的公寓,他還是沒說話,徑自走進浴室。


    他的態度使得她神經緊繃,連胃都悶疼了起來。


    不一會兒水聲不見了,吳希望緊張得心兒怦怦跳。


    門把旋轉,王子師一身浴袍,發絲半濕的走了出來。


    這個男人好像任何時候、任何穿著都有他的味道,此刻發絲半幹、僅著浴袍的他有點魔魅、幾分慵懶和性感。


    他走到吧台倒了杯酒,然後走到她對麵坐了下來,把酒杯遞給她。


    「喝一點吧,我看得出來,妳今晚既不安又緊張。」他不否認他現在心裏還是想著相片的事情,可那些可以找機會再談,關於今晚,他很心疼她,在他眼裏,邵真母女隻是可憐又可悲的跳梁醜角,他不放在眼裏,然而他知道對希望而言,她們對她的人生傷害極大,她沒辦法不受影響。


    帶著葡萄味道的甜釀溫和好入口,卻也在入喉之後點燃了火焰。酒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甚至是穿腸毒藥,但她真的不得不說,它能讓她放鬆。舔了下沾在唇上的瓊漿玉液,她貪杯似的想讓杯中物見底。


    王子師看穿她的企圖,早先一步的壓住杯沿。


    「酒是讓妳放輕鬆,不是讓妳買醉用的。」他拿過了杯子,酒杯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輕轉,他的唇印上她方才啜飲的杯沿,啜了口香甜,他吮抿的動作不經意卻充滿了挑逗。


    隻是喝了口酒,可吳希望卻覺得自己好像喝了不隻一瓶,不但臉紅心跳,還口幹舌燥了起來。


    「你……那個……方才我喝過的地方。」也許他隻是不經意的,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妳注意到了?」他放下酒杯。


    經王子師提醒她才發覺,是啊!為什麽隻是喝了口酒,她卻能注意那麽小的細節?「我……」


    「因為妳的心思全在我身上,所以妳注意到太多太多別人不會注意的微不足道的事。」方才在獸醫院邵真母女分散了她的心神,否則她應該也會很快的注意到那老太婆是他喬裝的。


    他的話說得太直接,偏偏對於事實吳希望總是少了說謊的勇氣,她的臉紅得很狼狽,說話聲音也在抖。「如果、如果……這樣令你覺得不快,我以後會注意。」


    她的不安讓他霸氣的眉宇又鎖緊了。「為什麽妳對自己總是少了一點自信?為什麽方才麵對尤傲君母女咄咄逼人的言詞妳不反擊?我發覺妳一直在忍,忍到手心直冒汗,忍到眼眶紅了還咬著唇強忍,一直到邵真過份得侮辱到妳媽媽的時候,才見到妳撂下重話。」今晚他的心情一直是很沉鬱的,話越說越惱怒。


    從來沒有別人的事可以這樣影響他,隻有她有這個能耐,也許……打一開始她就很能扯動他的心緒,隻是他不願承認。


    兩人的差異太大,又加上她也的確不是他所「知道」自己會喜歡的女子,但不管怎麽說,他終究是動了心。


    從什麽時候開始?即使到現在意識到那份喜歡了,他還是無法理出分界,可見對於感情他還真如同某人說的--悶燒,外頭看起來好像冷靜沉穩,裏頭其實是驚天動地的沸騰得燙人了。


    他在心中無奈的一歎,可卻也感謝上天讓他遇到她。


    吳希望抬起頭直視著他,原來,他也注意到了這麽多!她的心像春風拂過,在溫暖中有些激動,從媽咪死後,沒有人這麽細心的注意到她,試著了解她。


    她柔聲說:「她們其實說的沒錯,比起她們出入名車、錦衣玉食,住的是漂亮的房子,我的獸醫院是破舊了些。」可那些卻是她的全部。


    她苦笑的說:「若不是尤傲君大我幾歲,我還真懷疑,她和她同學看到在餿水桶旁撿拾麵包邊屑的人是我。」講到心酸處她笑不出來,喉頭也緊了起來,她雙手交握著像在禱告,祈求上蒼給她多一些勇氣迴首從前。


    「那是在我和美女念高一的時候,舅舅瞞著外公開始不給我們生活費。在我找到餐廳洗碗工作前,我每天都會去撿麵包店裁掉不要的麵包邊,有時還得和野狗野


    貓搶。」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發覺自己聽得懂動物語的。


    「妳有沒有想過,妳這樣的日子是拜誰所賜?她們侮辱妳的時候,妳為什麽要默默承受?」


    「我其實是個很懦弱的人,比起我的孿生姊姊,我就像烏龜一樣。」


    王子師聽得眼露疑惑,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麽她答非所問。


    她繼續說:「被嬌養的狗兒為什麽敢肆無忌憚的對著路人或其它動物吠叫,因為牠知道,即使牠惹了什麽禍,後頭也有疼牠的主人替牠收拾;可路上的流浪狗就不同,牠總是努力的不引人注意,總是默默的過自己的生活,因為牠知道惹了禍,牠沒有任何依靠,隻能自己硬著頭皮麵對。」


    眨了眨泛紅的眼眶,眼淚還是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我就像是那些沒有依靠的狗兒,有時明知道自己委屈,還是得咬牙忍了……沒有安全感令我什麽也不敢爭,什麽也不敢要。」


    就像兩人站在斷崖上,一個人身綁著繩索,繩索另一端係著巨石,一個什麽也沒係,後者絕對是不安而膽怯的。


    被寵愛的孩子通常給人的感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不被重視的孩子一般而言,就少了那種自信的特質而變得畏縮。


    王子師的心揪得緊疼,臉上繃緊的線條緩和了下來。歎了口氣,他把她攬進懷中,他知道她的家庭讓她不快樂,卻不知那些事對她造成了那麽大的影響。


    看著猶在他懷裏抽抽噎噎的哭著的吳希望,他溫聲的開口,「如果妳以後受到委屈,可不可以試著想到我?」


    吳希望抬起沾滿淚水和鼻涕的臉,他抽了張麵紙幫她拭去。「為什麽?」


    他很狼狽的紅了臉。「想到我……妳不覺得我這樣說的意思是妳的勝算變很大?」


    垂低眼臉,她小小聲的說:「我不需要打手。」


    打手?他?他長得像打手,還是他對她的意義就隻有這樣?咬著牙他說:「我要真的是打手,第一打的對象一定是妳。」打一打之後看她會不會茅塞頓開!


    吳希望驚駭的想掙脫他,可他卻把她摟得更緊,「我不打女人的。」女人很麻煩,他不否認他會不懂憐香惜玉的吼女人,可他不打女人,對一般惹得他七孔冒煙的女人是如此,她是他喜歡的女人他更不可能動粗。


    他無奈又心折的撫著她柔細的發絲,「有時候,我還真的希望妳變聰明一點。」如果她夠聰明,早該知道他對她的用心,像他這樣的男人會為一個女人扮成老太婆是為什麽?


    也不知該說她對自己太沒自信,還是她真的是太呆,他發出的電波沒電到她,倒是人家沒發出電波,他自投羅網的送上門。


    他摟得她好緊,他散發出來的氣息都拂到她肌膚上了,他這樣……她會會錯意的。「我很笨嗎?」


    「還好啦!全人類應該還會有幾個比妳笨的吧?」


    她總算聽出他在損她,掄起小拳頭搥了他一下。突然間她意識到這動作有些親密,像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不由得任紅霞染上了雙頰。


    「不過……」王子師損人的話後還有但書。「聰明的人有時卻是栽在笨的人手上。」他失笑。「說到底,天才白癡隻有一線之隔,也許比妳笨的人當中我還列席其中呢!」


    「嗯?」


    哎……她果然有聽沒有懂,沒那種智商理解他的話!他在告白耶!可她的反應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以另一個方式告訴她吧!


    「我記得方才在獸醫院時,邵真曾警告妳說,像妳這種路上招牌砸下來都會砸死十個的平凡長相,我又不是瞎了眼才會看上妳,妳迴答她的話令我啼笑皆非,不過,妳還真說對了一件事--我的眼還真的是遇上妳才瞎的!」


    瞎了眼才會看上她?他的眼遇上她才瞎,那不就是說……吳希望的臉紅得通透,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像有些反應了!看著她的表情,王子師實在很想笑。


    「你……你……」他喜歡她?愚人節過去很久了,而她應該也不是在作夢吧?


    「妳在考慮拒絕我嗎?」


    她用力的搖頭。「我在想,為什麽是我呢?我從何學長那裏知道了你一些事。你記得他吧?就是你把我嚇昏的那次,到東宇大樓接我的那位。」


    「記得。」那時他就知道何世彬愛的是男人,「他跟妳說了些什麽?」


    「他是你的樂迷,很注意你的新聞。」靠在他懷裏她很害羞,可又覺得好溫暖的直往裏頭鑽。「我知道和你傳過緋聞的都是一些大美人,看尤傲君就知道了。」她不喜歡她,但不可否認的,她真的是明豔動人。「其實,當我知道你們即使分了,她仍是對你舊情難忘時,我曾想利用……」她心虛的別開眼,不敢看他。「利用你打擊她。」


    王子師不怒反笑,有趣的問:「然後呢?」


    「失敗了!一提出來馬上被拒絕。」吳希望不好意思的笑笑。「太不自量力了。」


    喔!原來是那次,難怪,他就在想,一向膽小害羞的她,哪來的勇氣主動向他要求交往。「之後我好像沒有感覺到妳有故意接近我的意圖?」


    「放棄了,一來覺得要和尤傲君搶你真的很不自量力,二來,即使搶了,我也不會快樂。」


    「為什麽?」把他搶到手還不快樂?他身價暴跌了嗎?


    「感情該是誠心誠意,而不是拿來賭氣或達到某個目的的手段。」她幽幽的說:「如果有一天真心用情的人發覺自己隻是個棋子被利用,那種痛若隻怕是用什麽也彌補不了的。我不想愛我的人最後對我隻有痛恨,也不想一輩子活在悔恨中。」她歎了口氣,「更何況那時候……」不想臉上的紅暈被他瞧個仔細,她將臉埋進他懷裏,聽著他的心跳。


    「那時候,我發覺對你的感覺有些複雜,我怕,如果我真的一意思孤行的為報複而和你交往,之後卻真的動心,我想不但你會懷疑我的真心,連我自己都會無法肯定。所以,在我放棄計劃的同時,我也選擇開始和你保持距離。」


    「沒想到這距離被我老媽破壞了?」王子師第一次覺得母親做對了事情。其實那些日子他也矛盾,她突然提出交往,有人會一口答應才見鬼,可拒絕後他又感覺有些怪怪的,說不上那種不想交往,卻想天天見到她的奇怪感覺。


    「嗯。」她笑了。「後來我感覺得到你對我的好,可我不會自作多情,隻是努力替你找為什麽對我好的借口。」言歸正傳,「我知道你條件好,周遭不乏才貌雙全的女子,是怎麽也看不上我的……」


    「妳會嫉妒嗎?」他打斷她的話突然問。


    「嗯?」


    「我周遭有一堆美女,妳會嫉妒嗎?」他眸子盯鎖住她,不讓她逃避。


    吳希望咬著唇,壓低眼臉,點了點頭,「嗯,可是……」她抬起頭要往下說,發覺他正俯下頭吻著她敏感的耳垂……他親密的動作嚴重幹擾她,害她麵紅耳赤的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王子師的動作流暢,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巴掌大的小臉,臉微微一側,唇就壓上她的,熾熱的唇很霸氣的封住她的。


    對於他突來的親密她很努力的適應,但動作卻益發的笨拙,她想迴吻他卻搶不迴主導權,最後隻得由他了。一閃神,他靈巧的舌探入其中恣意挑逗,加重情欲的深吻……


    這丫頭是想取悅他嗎?真是笨拙啊!可卻意外的撩撥起一些情愫。


    取悅嗎?這嗯嗯……也許她不如他想象的膽小,未來大有可為。


    放開她,他口氣鄭重的開口,「我周遭有美女妳會嫉妒,同樣的,我也不喜歡除了我之外,妳還有什麽可以摟肩、親吻的朋友。」深吸了口氣,他決定趁勢把話說清楚,「我很在意邵真手上的那些相片。」他嫉妒那些男人!


    「相片中的女孩不是我。」他的吻很具震撼,到現在她的心跳還是亂了序,臉上的紅暈久久不散。「你記得我說有個孿生姊姊嗎?」


    「吳美女?」她們姊妹的名字都很特別,隻要聽過一次就忘不了。


    「就是她。」


    王子師走到換掉的衣服旁,拿出在獸醫院地上撿的相片,他仔細端詳,「妳們姊妹長得好像。」細看之下還真是有那麽一些些不同。


    比起斯文的希望,吳美女似乎多了幾分的鬼靈精怪和鋒芒;如果說希望是恬靜溫婉的芍藥,吳美女大概就是引人注目、搶盡風采的牡丹了。


    「我現在的樣子像,我香菇頭的時候就和她不像了。」吳希望笑了。「美女長得比我好看,而且聰明又強勢,我們的個性完全不同。」幾個月沒見到她了呢!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她就愛搞神秘,除非她主動找上她,她根本無從找起。


    「嗯。」心中的疑問盡散,他好心情的說:「下星期就是聖誕節了,妳想要什麽禮物?」


    「禮物?」


    「妳可以慢慢想,而我,已經想好要跟妳要什麽了。」


    「什麽?」


    「秘密。」有些事……他承認自己是急性子,等不及慢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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