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突然想起有人跟他說過,但凡做生意的人,家裏基本都有幾盤黃色錄像帶子,時下,擁有這玩意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野人也想提高一下自己的“身份”,於是,他問道:

    “有沒有黃帶?”張先生答道:“這——倒有兩盤。”野人問:“是不是水貨喲?”張先生道:“反正沒有穿衣服。”野人這時一下子來了情緒,便轉身問道:“錢隊長,你看……兩盤黃帶作九十塊錢行不行?”錢隊長見張先生一副可憐相,頓生幾分憐憫,於是便答道:“行行行,便宜他算了。”野人便對張先生說道:“快把黃帶拿出來我們看一看,如果是水貨,那就不客氣了喲?”

    野人所說的水貨並非指走私貨,而指內容是否“地道”。有一迴,他跟泥鰍一起到黃沙路錄像廳去看過一次黃色錄像,名字倒是蠻刺激的,叫什麽“風流小妹”,可進去一看,卻不是那麽迴事:“也就三點式的穿戴,根本調動不起情緒……”他大罵人家錄像廳是掛羊頭賣狗肉。俗話說,上一迴當,學一迴乖,從此,他就多了個“心眼”。

    張先生是個明白人,連聲說道:“你放心,地道得很,絕對不唬你們。”

    張先生從臥室裏拿出兩盤錄像帶,打開其中一盤,放到錄像機裏邊,就打開電視機……屏幕上便彈出一對人兒,都身無掛牽地扭來扭去。那女子:輕施粉黛,淡掃蛾眉,通體白嫩,上下風光,但見,纖纖玉筍拂金莖,猩紅櫻桃弄春情……這倒讓野人的“身份”一下子提高到半天雲裏去了。

    野人第一次瞧這玩意,倍覺養眼。隻見他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巴,一股涎水悄悄地淌下來,競渾然不知。涎水一頭已接近地麵,另一頭卻還掛在嘴角,猶如一根長長的蛛絲。

    泥鰍的眼睛瞪得像個燈籠,活像一頭虎視眈眈的餓狼,生怕一不小心,眼前的獵物就會溜掉。錢隊長向前傾著身子,一動也不動,手指夾著的半支香煙已經掛著一寸來長的煙灰。張先生卻打著“花臉”,呆呆地立在電視機邊,就像雜劇團的一名時刻準備出場的滑稽演員。

    “噹——”,牆角的一個立式大鍾突然敲了一下,似乎在提醒著屋子裏的人。錢隊長抖掉香煙上麵的煙灰,這才發現手裏的香煙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熄滅了,他甩掉煙頭,下意識地看了一下那架大鍾:時針指向八點半。他抓起放在茶幾上的紅塔山香煙,取出一支,含在嘴裏,就摸出打火機,“啪”地一聲,點燃,接著噴出一股煙霧……又猛然想起什麽似的,站起來,前跨一步,拍了拍野人的肩膀,然後說道:“小王,時間不早了,還有正事呢,我們走吧。”野人像是從睡夢中突然驚醒,茫然地望了一眼:“什麽兒?”說著又扭過頭轉向電視屏幕。錢隊長接著說道:“不早了……把帶子拿迴去慢慢看吧。”野人這才想起還要到舞廳去這件事,於是,站起身來,伸一個懶腰,又朝屏幕瞟了一眼,才應聲答道:“噢,噢,想起來了。”

    “關掉!”錢隊長說道。張先生問:“還有一盤,要不要試一試?”泥鰍接過話,不耐煩地說:“算了,沒有時間噠,如果有問題,迴頭再找你算賬。”張先生這才“啪”地一聲,關掉了電視機,又從錄像機裏取出帶子,將兩盤帶子都放在茶幾上。野人趕緊向前跨一步,抓住兩盤帶子就往荷包裏一塞,仿佛一個稀世珍寶,生怕遲一步就會被別人搶去似的。

    “走!”錢隊長抓起放在一旁的提包,又抱起皮大衣,然後揮一揮手說道。野人用手指對著張先生的鼻尖說道:“咯老子底,放老實點啊,如果你動了錢隊長一根毫毛,那就看你長了幾個腦袋,聽見了沒有?!”張先生戰戰兢兢地說:“你就是借一個膽子,我也不敢啦!”野人說:“嗯——量你也不敢!”說著又抓起茶幾上放著的半包紅塔山香煙,順手統進了荷包。錢隊長在前,野人在中間,泥鰍隨後,先後都出了門,急匆匆地向樓下奔去。

    在樓道裏,錢隊長連連頌揚著野人,他說:“小王,看來,小馬沒說錯,你還真有兩下呢,不錯不錯,是個人才。”野人應聲道:“小意思,小意思……”像是在謙虛,又像是在顯耀。

    下了樓,三人都上了車。在車上,錢隊長拿出兩紮錢分別遞給野人和泥鰍各一紮,錢隊長沒有食言,果然每人一萬塊,兩人都心照不宣地各自統進了荷包,不在話下。

    轎車在樓前空地上劃上半個圓圈,就一溜煙地走了。上了正道,轎車加足了馬力歡快地在大街上奔馳。野人的腦袋也隨著轎車輕微的顛簸不停地左右搖晃,他感到無比舒暢。他怎麽不舒暢呢?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叫做:精神物質雙豐收。

    一會兒,轎車放慢了速度,沿著路邊慢慢向前滑行著。野人挺直了胸脯,透過車窗向外望去:不遠處,用霓虹燈管圈成的巨大“舞”字,像一隻單腿獨立的金雞,高高地聳立著,在一片夜色中顯得格外耀眼。那桔紅色的光彩,一閃一閃地似乎正向他們頻頻招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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