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攸攸不太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麽,

    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摔倒,站起來,又跑過去。

    一段路不長,但是,她摔倒好幾次。

    車已經墜下山崖墜毀,山崖並不高,但是它滾動了好幾次,足夠讓裏麵的人渾身骨折,骨頭插入器官,絕對是致命的。

    “120嗎……120嗎……”

    萬攸攸一邊撥打120,一邊朝山崖下麵爬去,

    她看到冒著黑煙的車玻璃裏,隱約爬出來一個人,

    她渾身泥濘,

    “你沒事吧……”

    怎麽會是他?

    怎麽會是他……

    陸清賢渾身是血,幾乎已經是一個血人。

    他已經失去了意識陷入深度昏迷,

    但是,他的手裏,萬攸攸看到一個什麽黃色的東西,還在幽暗的環境中閃爍著光芒。

    是那朵太陽花。

    他失去意識之前,憑借自己最後的力氣,

    從衣服口袋裏,慢慢地,慢慢地拿出這朵太陽花。

    想要親手獻給她。

    病危通知書下來得特別快。

    萬攸攸坐在醫院的走廊裏,托著額頭,沉默,流淚。

    怪不得,他那天電話裏的聲音那麽虛弱,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麽感冒,而是她那天在營救萬尊的時候在他身上埋入了一顆子彈。

    怪不得,那天在別墅裏交手的時候,她感覺到對方的身影很熟悉,身手明明強於她,卻屢次沒有對她下死手,反而逃出了別墅。

    怪不得……

    他會那麽迫不及待地跟她告白。

    剛才在飆車的時候,他一開始明明占據有利,卻一次都沒有衝撞她的車,也沒有誤導她開到懸崖下去。

    她現在才明白他當時按喇叭的含義,

    以慣性來說,她若是繼續追下去,現在躺在裏麵的人,很可能是她。

    陸清賢,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你車速這麽快,車技又一般。高速上給你打電話,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沒想到,最後,她沒出事。

    他卻有多根肋骨插入肺部,心髒損傷,醫生說,存活率不超過百分之二十……

    “大小姐。”

    鳶尾來的時候,看見萬攸攸身影頹喪地坐在走廊裏抱著自己的頭。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萬攸攸,下意識放鬆了語調,

    “裏麵的人……就是綁架小少爺的人嗎?”

    “……”

    萬攸攸不知如何應對。

    她迴頭看了一眼病房。

    怎麽會是清賢……

    “他……死了嗎?”

    “還沒有。”萬攸攸說。

    “那大小姐,您認識他嗎?還是說,他是萬先生的仇敵?”

    萬攸攸因為這一句話仿佛想明白了些——為什麽陸清賢要這樣做,但是很快,她也沒有讓自己繼續想下去。

    “萬尊現在怎麽樣了?”

    萬攸攸說著轉移話題站起來。

    “萬先生現在……誒,大小姐!”

    鳶尾話沒說完,就看見女人纖弱的身影略一踉蹌,

    她著急,立馬追上去扶住,“大小姐?大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

    “大小姐!大小姐!”

    伴隨著鳶尾的驚叫聲,萬攸攸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病人並沒有什麽大礙……”

    “因為身體基本狀況不好,這幾天又連續熬夜,這樣的情況下神經本來就很脆弱,如果再遭受什麽大的刺激,很容易因為腦部缺血缺氧就昏迷。隻要安心靜養就好,保證睡眠充足。”

    萬攸攸醒過來,就聽到自己病房裏醫生的聲音。

    再一次睜眼,她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看著天花板,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動了動,想要坐起來,卻被一個人率先發現,

    一隻手,溫熱的,熟悉的,寬大的,粗糲的,

    她看到那隻手,眸光慢慢的清明。

    這是在……做夢嗎?

    “醫生說你需要休息,所以,不要再亂動了。”

    萬尊?

    萬攸攸看到他的臉,

    他穿著一身純白寬鬆的休閑運動衫,他很少穿這樣的白色,但此時男人在這樣白色的衣服包裹裏,少了平日裏幾分幽深的陰暗,反而多出一些聖潔和純淨,

    配合醫院的背景,全白色,讓她頓時有些恍惚。

    “我們是都……活著?還是都……”

    “你昏迷三天了,那天鳶尾來找你就是說我醒了的事情。”

    原來,萬攸攸昏倒之前,鳶尾說“萬先生現在”的下半句就是說他好像要醒了。

    隻不過,沒等到萬尊醒,萬攸攸自己就沒先撐住。

    她看著萬尊的臉,臉還是那麽帥,依然傷痕累累,

    這些傷痕,細節,無一不在提醒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萬尊真的醒了,而陸清賢……

    也真的是偷走她孩子的那個人。

    “我……”

    “什麽都不用說了,”

    萬尊坐下來,坐在她旁邊,握住她的手,

    “我們在國外的人說已經到了最後環節,大概不用幾天,就讓你們母子團聚。”

    萬攸攸聽到這句話,頓時熱淚盈眶。

    那個在她生命中像奇跡一樣的孩子,

    完全靠意誌力生產,又盡了全部努力幫他度過一次又一次危險期的孩子,

    她對他那幾乎永遠不可能實現的期望——長生,

    就這樣,在原本已經消失的火光中,再次走了出來,

    身上披著金光地,永恆地,宛如一個天使……

    “可是……”

    萬攸攸說到這裏,早已經熱淚盈眶。

    “陸清賢他……”

    提到這個人,男人傷痕累累的臉上一雙眼睛閃過一絲冷色。

    但是為了萬攸攸,他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冷靜。

    “他還沒有死。”萬尊說,

    萬攸攸:“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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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心裏不是很舒服。

    “雖然多處骨頭插進肺腑,但是醫生說還是有存活的概率。”

    “至於,到底能不能真的活下來,要看他自己的命夠不夠硬了。”

    說到這裏,萬攸攸的心裏又彌漫開來一陣苦澀。

    “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難道他當年已經找到我了?”她抬頭,看著萬尊。

    是不是他去金三角找過她,並且找到她了,所以帶走了她的孩子。

    但是,他為什麽沒有救她呢?

    “沒有證據表明他是在金三角找到孩子的,但是,我相信,他這麽做,一定不是衝著你來的。”

    而是衝著他,

    萬尊。

    萬尊還記得他當時對他說的話,

    [萬尊,]

    [為什麽你的控製欲總是這麽強,什麽事都要追求運籌帷幄呢?]

    [也許,有一天,你真的有什麽在意的東西在我手裏,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他對你還是真心的,你不必太傷心。”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安慰她。

    陸清賢就算再混蛋,這些年對喜愛朋友卻都非常妥善體貼,

    即便那時隻看到了一隻手,萬尊也記得那是一雙白白胖胖的,屬於一個健康嬌養的小孩的小手,

    手腕上,還掛著平安扣。

    這些細節,無一不表明,陸清賢這些年並沒有虧待他。

    “攸攸。”

    病房裏,不知道何時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們都是被萬尊下令出去迴避的,

    因此病房裏現在很安靜,靜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唿吸。

    “怎麽?”

    萬尊的雙眼灼灼地看著她,似乎要問什麽很重要的事。

    萬攸攸現在卻身心具疲,“你有什麽話想說,就直接說吧。”

    “我們的孩子……”

    他頓了頓,然後重新措辭,說,“過幾天,營救計劃裏的人應該就會迴來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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