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混入清晨前來上香的香客之中,輕而易舉的就逃出了三一道門。


    一走到大街上,便感覺身上一輕,平白的輕鬆了許多。


    這種感覺並不是錯覺,而是那三一道門之中為了防止敵對門派以及妖魔鬼怪襲擊,專門在道觀中準備了一個護山大陣。


    雖然那護山大陣別的作用是什麽不清楚,但進入道觀的香客和弟子幾乎都會胸悶氣短,也不知是什麽緣由。


    一些虔誠的香客,隻道這就是道觀神君的神威,便更加篤信三一道門的靈驗。


    一來二去,反倒讓這裏的香火更盛了幾分。


    唯獨陳玄心裏很清楚,這個護山大陣十有八九和血符一樣,也是個汲取氣血的玩意兒。


    保不齊那玄虛真人就是心懷叵測之輩。


    他好不容易逃出了生天,本打算逃出城去,沒想到肚子卻突然一疼,一個女子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快去張家。”


    “……前輩放心,我正要問路。”


    這聲音就像是催命符,他這才想起來那女屍的魂魄還在體內。


    眼下一時間也沒有別的辦法,他隻能咬牙答應打下來。


    現在他已經從三一道門逃了出來。


    再想要逃離這女屍魂魄的魔爪,必須等模擬推演能力恢複之後,再做打算。


    他心下打定主意,便試探著詢問起了張家的位置。


    原本在他看來,這張家能修建一座古墓,起碼也是個大戶人家。


    沒想到一路沿街問去,路人街坊全都沒聽說過有個張姓的大戶人家。


    一直到陳玄說是賣紙人的紙人張,一個老大娘才指了指巷子裏的一戶人家,說道。


    “你早說賣香燭紙錢的張家,我就知道了,非得跟我扯什麽張大戶?他家窮得都賣紙錢了,哪裏是什麽大戶。”


    陳玄訕笑著點了點頭,探頭探腦的走進巷子裏。


    打眼一看,那巷子裏還真有一家專做白事的店鋪,門前擺放著兩個紙糊的童子。


    裏麵擺放著一些的銀元寶、黃執錢還有青香、蠟燭之類的東西。


    隻不過門麵很小,隻有一個十平米不到的小鋪子,裏麵擺放的東西又多,幾乎沒地方下腳。


    陳玄探頭探腦的往裏麵看,一眼還沒看到活人。


    小巷子裏不見天光,本就相對陰暗一些,再加上那鋪子裏也沒點燈,一眼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唯獨幾個紙糊的童子和靈房子,稍微帶著一些亮片紙,還算是能反光。


    陳玄看了兩眼,是覺得瘮得慌,不由得起身想走,暗暗尋思著應該是找錯了地方。


    沒想到他剛想轉身就走,那鋪子裏突然站起來一個半大的丫頭。


    她剛才這麽大半天了也不作聲,就那麽蹲在那裏,一聲不吭的。


    現在突然站起來,好險沒把陳玄嚇死過去。


    尤其是她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一早上的就披散著長發,瞧著跟個鬼似的。


    陳玄正覺奇怪,沒想到那長發丫頭剛一起身,陳玄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小哥這是來買紙錢?”


    “……對。”


    陳玄敷衍一句,迴頭看了一眼,又是被嚇得的一激靈。


    他身後說話這人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


    明明正是青壯好年華,他卻塗了個紅臉蛋兒,畫了兩條濃眉,身上穿著一身短褂長衫,戴著一頂黑圓帽,簡直和那門口的送靈童子一樣。


    陳玄一迴頭,猛地看見他臉上塗著的粉還有那誇張的腮紅,差點沒忍住踹他一腳。


    不過這小夥說是打扮怪異,但言行舉止之間倒也沒什麽毛病。


    “小哥你要哪種,自個兒挑著吧。”


    他說了一句,自顧自的擠進鋪子裏,手上還拎著一個油紙包。


    那店裏的丫頭見他迴來,便也端來兩大瓷碗稀飯,看樣子是還沒吃早飯。


    陳玄在門口看著,還隻當那小夥帶迴來的油紙包裏麵是什麽鹹菜。


    沒想到他把油紙包打開,裏麵卻是一整隻燒雞。


    那油紙包一打開,他便毫不客氣的扯下一個雞腿,饒是那燒雞燙得他直抖手,他也吃得很有滋味。


    那披著長發的丫頭見了,也端起大瓷碗,跟著用筷子沾點油沫子吃。


    二人你一口我一筷子,吃得倒還有滋有味。


    陳玄站在門口,看著這略顯怪異的一幕,禁不住心下暗道。


    “這張家人還真奇怪,要說破落了,這一大早還能搞個燒雞吃。要說家境殷實,就這鋪子也不像是多有錢的架勢。”


    按照陳玄原本的設想,找到地方之後,張好好至少應該有點表示。


    沒想到跟他一起逃出來的張好好,現在完全沒有開口提示的意思。


    陳玄本想試著問兩句,沒想到那白臉小夥和長發丫頭吃得格外的認真。


    尤其是那丫頭,看著是端出兩大碗稀飯,竟然全都自己一個人吃了。


    她就用筷子沾點油紙上的油星和蔥花,稀裏嘩啦的一陣刨筷子,吃得那叫一個香。


    不知不覺,甚至把門外的陳玄給看餓了。


    那個白臉小夥也不差,專門逮著那燒雞吃,什麽雞頭雞腚一個也不放過,有的時候甚至連骨頭都不吐。


    不一會兒,他便吃完了整隻燒雞,舒舒服服癱靠在一個紙糊的童子身上,直接把那紙人都給壓癟了。


    那長發丫頭也不差,吃完兩大碗稀飯,轉頭又躲在那堆紙錢下麵去了。


    瞧著這兩人這德行,陳玄算是勉強相信張家之前應該是個大戶人家。


    隻不過那萬貫家財,現在被這倆兒活寶給謔謔沒了。


    雖然心裏有千般念想,陳玄還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掌櫃的,我問一句,這裏是張家的紙人鋪嗎?”


    “不錯啊,幾百年的老字號,臨江城,紙人張,別無分店。”


    那白麵小夥吃了一整隻雞,說話都油起來了。


    陳玄頓了頓本想看張好好有什麽要說,但她還是沒有說話,他隻能繼續試探道。


    “那你們這張家可有什麽長輩嗎?”


    “沒了,全死了,就我一個,哦,對了,那兒還有一個。”


    陳玄接連問了兩句,那白麵小夥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坐起身來,反問道。


    “看你麵生,你不是這城裏的人?”


    陳玄心頭一跳,訕笑道。


    “我是從南邊的村裏來的,聽說紙人張家有紮紙人的手藝,想要來學兩招。”


    “拜師學藝?那你不是來錯了地方嗎?這裏哪是學手藝的地方,拿點竹條這麽一綁,幾張紙那麽一糊就紮了個紙人,壓根就不是手藝。”


    那白麵小夥雖然說得簡單。


    但陳玄卻暗暗挑眉,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繼續試探道。


    “我想學的不是這種紙人,是正兒八經的紮紙人的手藝。”


    “紮紙人的手藝?這不就是紮紙人的手藝嗎?”


    那白麵小夥一臉茫然的反問一句,陳玄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留下那小夥還不明所以。


    陳玄一直不緊不慢的走出了巷子口,隨即突然轉身躲開了牆後,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果然有問題!紙人張三十幾代人的手藝,哪怕家境再如何破敗,至少會有一個傳人。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張家的人!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越是這種一脈相承的家族,對這種傳承就越是重視。


    沒有理由留下男丁卻不傳手藝。


    但是那兩個人的行為如此怪異,看起來應該不像是三一道門的手筆。


    三一道門雖然有一些掉牙的老道士,但本質上還是有些真家夥事兒的修道名門。


    哪怕是派了兩個人過來盯梢,那至少也不至於那麽怪異。


    “怪異?對,太怪了。那個白臉年輕人很奇怪,他化了妝,而且像是按照紙人童子化的妝。一個正常人會照著那種玩意兒化妝?”


    陳玄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急忙衝進巷子裏就想去找那年輕小夥。


    但他剛開始還大步向前,走了幾步又掉頭走出了巷子。


    或許是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張好好久違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慫什麽?不就是山裏的野狐狸嗎?你過去把它們打死便是。”


    “山裏的野狐狸?你是說那兩人是狐妖假扮的?”


    “……”張好好又不吭聲了。


    不過她突然點破其中關節,無疑是讓陳玄豁然開朗。


    他就是覺得那個白麵小夥不像正常人,但氣勢洶洶的想要去問罪的時候,又擔心那是什麽妖魔鬼怪。


    現在張好好直接點破了那人的偽裝,陳玄信心大增,急忙又殺迴了那紙錢鋪子,二話不說便冷喝道。


    “好你個妖怪!還不顯形!”


    他吼了一句,反手便是從背後凝聚血氣祭煉刀,打算和那白麵小夥血戰一場。


    不想那東西竟然比他還慫,一見他站在店門口吼一聲,突然“嘭”的一聲化作一蓬白霧。


    還沒等陳玄湊近細看,卻是從那白霧之中鑽出一隻幹瘦的灰毛狐狸,臉上還塗脂抹粉的化著妝。


    它趁著那店鋪裏的雜物多,七拐八繞的到處竄。


    陳玄急急的追了它兩步,沒想到它飛快的竄上房梁竟然還給跑了。


    “好家夥,原來是隻公狐狸。”


    他也不會什麽尋蹤問路的手段,眼下隻能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就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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