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月光微寒。


    石佛上扭曲的肉塊蠕動匯聚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然後那東西“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過了片刻,他化作了南穀道人的模樣。


    剛一清醒過來,他就感覺到了什麽,麵容陰沉的看向一處竹林。


    在那竹林之中,陳玄正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南穀道人瞳孔微微一縮,踏步之間,縮地成尺,瞬間就出現在陳玄身後。


    然而他剛想出手,陳玄反手掄起祭煉刀,刀刃上一圈赤炎騰起,照著他的胳膊就是一刀!


    這一刀下去,直接就砍掉了他的胳膊。


    “什麽?!”


    南穀道人被一刀斷臂,踉踉蹌蹌的後退半步,眼裏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陳玄卻漠然將祭煉刀一抖,掩去了刀上的火焰,肅然道。


    “南穀道長,別來無恙。”


    “是你小子?”


    南穀道人麵色深沉,言語之間頗有幾分驚訝。


    “看來你小子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陳玄並沒有吭聲。


    他之所以見麵就是一刀,就是要立威,就是要讓南穀道人心生忌憚。


    現在被困在這片黑竹林裏,他知道單憑自己是逃不出去的,隻能想辦法讓南穀道人幫忙。


    如果以一個不經世事的樣子讓南穀道人幫忙,保不齊會被他算計死。


    陳玄不敢多說什麽,生怕漏了餡。


    南穀道人也驚疑難定,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祭刀人也會有如此彪悍的戰力,心下暗道。


    “早就聽說皈依無量教的祭刀人中,有一部分人會得到無量王佛的垂青,擁有特殊的力量。如此看來,這小子絕對不簡單。”


    在這個世界上,祭刀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但大部分的祭刀人哪怕是手握祭煉刀也隻是當作一般的屠刀使用。


    換而言之,最多也就比一般的屠夫強上一些。


    而眼下的陳玄卻可以刀引烈火,這明顯已經超出了一般人的範疇。


    南穀道人的瞳孔微縮,似是重新打量了陳玄一般,冷笑道。


    “好小子,沒想到你也能得到上天的垂青。很好,你值得老夫高看一眼!”


    “老夫?”


    陳玄心下暗暗挑眉,不過自從看到他以肉塊融合再生,陳玄就知道這個小道童不簡單。


    迴想起當初在道觀裏,他對那個蒼老的老道士如此無禮,或許他的真實年紀比那個七八十歲的老道士還要大上一輪。


    想到這裏,陳玄禁不住問了一句。


    “你到底多少歲了?”


    “我?”


    南穀道人咧嘴一笑,還沒有融合完成的內髒倒湧出血沫,讓他看起來滿嘴是血,極其猙獰。


    不過他對此似乎很得意,大聲笑道。


    “老夫今天已經一百六十歲有餘!老夫便是那人中仙!”


    “一百六十歲?人中仙?”


    “不錯,老夫修的是仙人道行,不是這俗世的本事。小子,你想不想成仙啊?”


    聽著這小道童提及“成仙”二字,陳玄的心裏咯噔一跳。


    他雖然不想承認,但聽到能夠成仙,他真的心裏激動了一下。


    這種感覺說來突兀,但他的確莫名其妙的有一種衝動,就像是看到了那本無量教的冊子上的楔形文字一樣。


    陳玄也不知為什麽,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什麽是成仙?”


    “成仙便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縱橫天地,妙處無窮!”


    南穀道人越說越興奮,笑道。


    “小子,我看你也是個人才,不妨拜入我門下,研習長生妙法如何?”


    “道長真會長生法?”


    “笑話。”


    南穀道人徑直撿起地上的斷臂,朝著林中的石佛走去,也沒有見他念誦什麽經咒,直接將那手臂往石佛上一放,整個人順勢靠在石佛上。


    那手臂一接觸到石佛便顫抖起來,最後竟然仿佛生出靈智一般,自己跑到了南穀道人的傷口上。


    傷口附近的血液也活化迴流,僅僅片刻功夫就讓那斷臂再生。


    “如何?這尊淨眼如來相,是我多年前在這山中尋得,可謂是生白骨活死人的奇物。多年以來,我在此開設道觀,祭以香壇,得請菩薩垂青,已是修得不死身!”


    南穀道人一邊說著,一邊顯擺著揮了揮手,果真是複原如初。


    陳玄看得驚奇,剛想走過去也看一眼那如來石像,但剛邁出一步就感覺心頭一顫,晃眼一看竟是那石佛突然半睜雙眸,正幽幽的看著他!


    這一記眼神飄來,嚇得陳玄不由得倒退半步,僅僅隻是退後了半步,那石佛似乎就閉上了雙眼。


    “是幻覺嗎?”


    不等陳玄多想,隻聽著南穀道人笑道。


    “怎麽?你怕什麽,這可是件不可多得的寶貝,你不湊近了瞧瞧?”


    陳玄心裏硌應,哪敢走過去,轉過話題道。


    “道長不是應該還有一個師弟嗎?他去哪兒了?”


    “師弟?”


    南穀道人略微愣了一下,明顯是有些恍惚,看來這長生不死的辦法也並非沒有後遺症。


    他的記憶明顯是出現了問題。


    “師弟……我還有一位師弟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嘴裏斷斷續續的念叨著。


    “蛇母……修羅道……妖物……她是妖物!!!”


    陳玄看他神神道道的,又往後後退了幾步,生怕出什麽意外。


    幾乎是他前腳剛退開,竹林之中突然卷起一陣黑風!


    黑風狂卷之間,吹得陳玄的黑色長褂烈烈作響,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風沙走石之間,他一手掩麵,勉強朝著那處林間空地看了一眼,沒想到那空地之中竟然卷起了一團黑色的龍卷風!


    站在石佛之前的南穀道人早就已經看不見蹤跡,隻是見著那滿地的枯枝落葉被卷進了那狂風之中,顯得格外的混亂。


    陳玄咬著牙,一手抓住一旁的竹子,一手將祭煉刀插在地上,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不過發生了這種變故,他也不敢再留什麽底牌,直接就在心裏默念了一句開啟推演。


    黑風狂卷,吹在竹林裏更是唿唿疾響,讓本來就夜幕昏沉的天空更顯陰霾。


    一時間,甚至讓陳玄覺得莫名的有些心寒。


    就在他苦苦掙紮的時候,腦海中那姍姍來遲的模擬推演聲音,總算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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