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舔了下嘴唇,“放鬆一下嘛。”


    莊辰栩扭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柏言被他看得有些慌張,一開口差點結巴,“怎,怎麽了?不就是家酒吧嗎?臨睡前喝點酒,就當助眠了。”


    莊辰栩不動聲色地站了會兒,嘴唇淺抿,隨後哦了聲,抬手推開那扇隱蔽的門,“那走吧。”


    柏言跟在莊辰栩身後進去,從他那反應就能看出來,莊辰栩來過這兒。


    看不出來,平常一本正經的,實際私下玩挺花啊?


    柏言不太高興地腹誹。連他都不知道呢。


    剛進到這兒,就能看出這兒和其他酒吧不太一樣。風格相對安靜,燈光更幽暗,既沒聲光又沒舞池,甚至別出心裁地將牆體塗成了漆黑,牆上卻掛滿了風格各異的裸體海報,客人三三兩兩隱匿在暗處,偶見幾處向他們瞥來的視線,空氣中有濃鬱的煙味盤旋不去。


    柏言心裏一突,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靠,抓住了莊辰栩的手。


    紀睿到底給他推薦了什麽地方?這是gay吧嗎?這tm是盤絲洞吧!?


    他是怕莊辰栩難過,給他找樂子分散注意力的,不是讓他幹幹淨淨走進來做別人的盤中餐的。


    柏言臉色一下子就不對了,他們往裏頭沒走兩步,就看到邊上卡座有個男人站起來,端了杯酒朝他們走過來。柏言下意識把莊辰栩往自己身後一拉,自己則向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


    身軀前傾,眉毛眼神都鋒利,像頭小豹子,渾身散發著敢上來搭話就等著挨揍的氣場。


    果然男人接收到他不善的目光,在不遠處猶豫了一會兒,就又轉迴去悄無聲息地坐下了。


    柏言鬆了口氣,他把莊辰栩的手握得更緊,好像怕自己一鬆手,這人就要被拐走了一樣。


    在這樣幽暗的環境裏,他很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他轉過頭,看到莊辰栩正用一隻手壓著嘴角,繃得脖頸青筋都凸出來了。


    柏言盯了他一會兒,然後不自在地鬆了鬆握著他的手,“那,我們要不出去吧?”


    莊辰栩瞥了下他鬆開的手,原先掩著嘴的手放下來插進褲兜,越過柏言徑自朝空的位置走去,“來都來了,坐下喝兩杯吧,出去也沒什麽事情做。”


    柏言哦了聲,瞬間有些愁眉苦臉,不過喝兩杯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再加上有自己陪著,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點酒的時候他特地要了高度的烈性酒,莊辰栩破天荒地沒製止他,換做以前,他每次喝醉第二天醒來都會被莊辰栩罵一頓。


    他想這麽兩杯下去,自己應該就有勇氣開口了吧?


    等酒的途中,柏言有些坐立難安。


    不時能感到有探尋的視線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生麵孔,一對來的,動作卻並不親密,拒絕被搭訕。


    大多數人來這裏是深夜寂寞,缺愛瀕死,找排遣找安慰,消耗掉過剩的費洛蒙,從沒見過他們這樣的人。


    酒保來上酒。除了點的酒外,一杯沿口夾了櫻桃的雞尾酒被推到莊辰栩麵前,“leon,老板送你的。”


    “幫我謝謝他。”莊辰栩自然得接過,友好地說。


    柏言出乎意料地抬眼,正好對上酒保探尋的眼神,他嚇了一跳,那位畫了濃妝的小哥卻隻是對他笑了笑,“你真帥,配我們leon剛剛好。”


    被這陌生人對著笑了一下,柏言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低下了頭。


    等聽到人走了,他才又把頭抬起來。


    四周看了一圈,最後把視線停留在莊辰栩身上。


    昏暗光線下,莊辰栩交腿坐著,表現得很自然。他在的位置,正好是一盞射燈的邊緣,他身上就被打了層光,照得眉毛眼睫都絲縷分明,半垂著眼,很英俊,白襯衣黑西褲,外套被他放在一邊,修長的手指握住酒杯,潮濕的冰水融化後打濕指腹,一明一暗地閃爍。


    柏言盯著他,然後想他來過這裏多少次?連老板都認識他,還要給他送酒?來的原因也和這裏的其他男人一樣嗎?


    因為寂寞,因為無法排解?難以宣之於口?他找過人嗎?


    最後一個問題掀起內心的一陣煩亂,柏言皺了皺眉,手裏的酒杯放下來時磕到了桌沿,發出很響的一聲。


    “想問什麽就問,不用藏著。”莊辰栩淡淡開口。


    柏言才發現莊辰栩正看向自己,他清了清嗓子,猶豫地開口,“你來過這裏?”


    莊辰栩點頭,“嗯,大學的時候來過,好奇心太重,來過幾次發現也沒什麽意思,不過認識了這裏的老板,就偶爾會來這邊喝喝酒,聊聊天。”


    柏言心裏忐忑得要命,“那你……”


    莊辰栩看出了他在想什麽,“沒約過。”


    柏言鬆了口氣,卻又禁不住地追問,“為什麽?”


    莊辰栩挑高了一側的眉毛,“你很想我約過?”


    柏言結結巴巴地解釋,“你不是說好奇嘛……”


    “哦,”莊辰栩咽了口酒,“不是對這方麵好奇。”


    “那是對什麽?”


    “是對我自己,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麽毛病。”莊辰栩淡淡地說,隨後側頭看著他,柏言發現他的眼睛顏色深沉,燈光落在裏麵,像藏了把無聲的鉤子,“而且因為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想隨便約。”


    “喜歡的人?我怎麽不知道?”


    “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莊辰栩笑了笑,又轉迴去,“他不喜歡我,所以說出來也沒有意義。”


    柏言還在瞳孔地震,莊辰栩到底對他隱瞞了多少秘密?他壓根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嗎?


    “好了,坦白說吧,你拉我來這裏究竟是想幹什麽?”莊辰栩問,“你是第一次來吧?”


    柏言這才迴過神,他垂下眼又抓起杯子灌了口酒。


    高中時失戀,大學時暗戀別人無疾而終,工作了唯一的男朋友劈腿出軌,這樣的人生經曆,要讓人怎麽安慰?怎麽說的出口?


    “你在這裏有看上的嗎?”柏言問。


    “做什麽?你要給我牽線?”


    柏言低著頭,手指緊張不安地互相緊扣,過了半晌猛地站起來,“我去上個廁所。”說完起身走,剛走兩步,手就被莊辰栩拉住。


    “你知道這裏廁所在哪嗎?還想犯同樣的錯誤?”低沉不悅的嗓音。


    柏言茫然地看他。


    莊辰栩拉起他的手,“我帶你去。”


    就這麽糊裏糊塗被人牽著手帶走。


    這裏的廁所刻意為之,設計得極為隱蔽。


    一路過道兩邊都靠牆站著抽煙的人。煙霧繚繞間,露出一張張麵目各異的臉,柏言覺得很奇怪,明明是相差很大的五官,他卻能從每一張臉讀出同一種意思,一樣的壓抑一樣的……欲望。


    莊辰栩抓著他的手,麵不改色的穿過這些人。


    也許因為他被人帶著,所以沒有人嚐試阻攔。


    “進去,我在外麵等你。”莊辰栩俯身在他耳邊說,“如果有人騷擾你,你就打迴去,我會聽到。這個不用我教了吧?”


    兩人貼的很近,莊辰栩的氣息鑽進了他的耳蝸,又順著耳朵吹進去,讓他猛地頭皮發麻。


    也許是這裏的氣氛感染了他,有一瞬間他心髒跳得快要炸開。


    莊辰栩在他後背推了一把,把他推進廁所。


    柏言剛進門,就聞到一些難以形容的味道,伴隨著一些聲音。


    幾個隔間門緊閉,洗手台上有汙漬,鏡子上還殘留著拖長的手印。


    柏言在原地駐留片刻,掃視了周圍的環境,胃裏突然一陣翻湧,惡心得想吐。


    他沒有去便池,快步走到洗手台,手撐著台麵,幹嘔了兩聲,卻吐不出東西。默默垂首調整了片刻,才擰開水龍頭開始洗手,又掬起清涼的水流撲了撲臉。他望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很差,水珠順著臉廓滑落。


    他以為自己了解莊辰栩,但其實一點也不。自己和他一起長大,除了他出國那幾年,幾乎每天都會見麵,但自己還是一樣地不了解他。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莊辰栩……隻要仔細想下去,他突然覺得渾身都難受。


    離開廁所,沒讓莊辰栩牽著,他獨自低著頭在前方快速地走迴位子。


    坐下來,柏言心情低落,端起剛剛放下的酒杯喝了一口。


    莊辰栩看著他的動作,完全來不及阻止。“別喝下去!”


    柏言抬起頭,喉結一個滾動已經咽下去了。“怎麽了?”


    莊辰栩抓過他的手腕,眉頭皺起,“把酒杯給我。”


    酒杯遞過去,莊辰栩低頭嗅了嗅,冷著聲音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知不知道在酒吧裏,人離開的話,敞口杯子是不能再喝的?”


    “不會吧,我……”柏言訝然地低頭,迴顧了一下剛剛入口的味道,臉色驟變。


    莊辰栩放下酒杯,嚴肅看向他,“去醫院。”


    第60章 副cp(5)


    莊辰栩抓著柏言的手離開卡座,但這次沒有那麽順利,他們剛站起來,就有人走過來。人數還不少,是一桌的人,足有五六個。


    “喂,你們不要這麽快走吧?再留下來玩一會兒?”打頭的人伸手攔住他們。


    藥不便宜,都是花錢買的,他們不甘心讓上鉤的魚這麽輕易地逃掉。


    “滾開。”莊辰栩冷冷地說。


    “來都來了,別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啊。”幾個人挪了個位置,徹底地將過道堵死,擺明了不想讓他們走。


    莊辰栩和他們僵立對峙,片刻沒有動靜,柏言卻已經越過他,衝上去,猛地揪住為首那個人的衣領,提膝上抬,一下就把那人的下巴撞脫位了,摔在地上後,又重重朝腹部踹了一腳。


    就是你這狗玩意兒給老子下藥?


    看著人滾地唿痛仍不解氣,抬腿又往下半身狠狠踢了一腳。


    廢了算了。


    其他人看到老大被打,一下子全湧了上來。柏言雙拳敵四手,好在身手矯健,再加上莊辰栩也加入了戰局,雖然人數不占優勢,倒也不顯慌亂,還算遊刃有餘。


    打鬥過程中,血液流速加快,催化了藥力發揮,一個轉身肘擊後麵人的太陽穴後,也許轉圈轉的太猛,柏言突然感覺頭暈眼花,眼前的人不斷打轉,上半身往前一撲,腳步趔趄,身體已經開始發燙。


    在下一隻手抓住他肩膀的時候,他本能地想要來一個過肩摔,手在扣住那人手腕的時候,卻發現使不上力,反而被人從後麵鎖住脖子,開始往裏頭拽。


    他暈沉沉的,還能聞到那人身上難聞的汗味和煙酒味。


    向前的視野裏,他恍惚看到一個身影朝他這邊走來,隨手從桌子上操起什麽,下一秒,一聲響亮的碎裂聲,冰涼的酒液濺到他臉上,緊箍著他脖子的手鬆開了。


    視線清晰了一瞬,是莊辰栩放大的臉,隻是白皙的皮膚上濺了血點,眼神是從未見過的狠厲,陌生的,沒見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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