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酒吧門口,柏言用手機掃碼付賬,結果提示餘額不足,銀行卡沒錢,他愣了下,收迴手機,又換了張信用卡,結果提示無法支付,已被凍結。


    司機看著他的眼神一下變了,十分警惕,哢嚓一下就把車門鎖了,預防著他隨時打開車門衝下去,要坐一趟霸王車。


    柏言隻能幹笑,摸遍了身上三個口袋,連一個鋼也沒摸出來,他出門就沒帶過錢包。隻有一張為進酒吧預備的身份證。他剛滿18的時候,因為臉長的太嫩,身份證又沒帶,被警察掃黃時抓進去待過半天,後來是莊辰栩連夜從臨市趕迴來,把他領出來的。


    柏言轉去翻手機通訊錄,順帶說,“師傅你等等,我朋友在裏頭,我打電話叫人出來。你放心,這點小錢我不會賴你的。”


    司機嗯了聲轉迴頭,嘴裏嘀咕,“看著挺不錯的小夥子,都工作了吧?怎麽卡裏連這點小錢都沒,還要朋友來墊?小夥子趁年輕要存點錢的,否則將來娶老婆,光靠長得好可沒人瞧得上。”


    柏言尷尬笑笑,“是是,您說的有道理,我活該打光棍,不過今天真是個意外。”


    打完電話,車廂裏頓時安靜下來,柏言如坐針氈,十分不自在,他還真沒被人當欠錢不還的人這麽眼不錯珠地守著過,他左右扭了扭頭,最後說,“師傅,開下窗吧,憋得很。”


    師傅可能怕他跳窗逃,搖搖頭,“忍忍吧,沒一會兒,我剛熄火關了空調。”


    柏言無可奈何,畢竟理虧在先,狹窄空間內氣味憋悶,汽油味混著人的汗味,熏得人頭暈,柏言熱得受不了,伸手把身上那件裝逼用的皮夾克脫了。


    好不容易挨到謝時玉從酒吧出來,柏言敲打車窗衝他招手,“時玉,這邊!”


    謝時玉走過去,對著駕駛座彎下腰,“不好意思,師傅,讓你久等了,多少錢?我幫他付。”


    司機遞了張二維碼出來。


    掃了二維碼付錢,車門這才打開。


    柏言抓著外套推門出來,剛落地,車子就一腳油門開走了,帶起的氣流險些把柏言又絆一跟頭。


    柏言抓著謝時玉站穩,拍拍身上沾惹的灰塵,“謔,現在的司機脾氣怎麽都這麽大的?等一會兒都不行。”


    “你怎麽連打車錢都沒了?”謝時玉看了眼手機上付款成功的金額,一下皺起眉,“五百多?你從哪兒打車過來的?”


    柏言把在車裏脫下的皮夾克穿上,隨便理了理發型,“噢,我去我奶奶那兒了,直接打車過來的。”


    謝時玉一臉震驚,“你奶奶家住的是六環外郊區別墅,你直接打車過來,怎麽不幹脆叫司機送你?你這是大少爺下凡體驗人間生活,魂還在天上呢吧?”


    柏言嬉皮笑臉,“我也沒想到卡裏沒錢了,等發了工資我就還你。”


    謝時玉收起手機,“那倒不用,不過你怎麽連卡被停了都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老頭子又抽什麽風。”提起這茬,柏言就一臉煩躁,“可能是為了催婚吧,他這麽想要孩子,怎麽自己不去再生一個,非要指著我使勁?”


    兩人邊聊邊走進酒吧,一堆人包了個卡座,桌上堆滿了酒,地上放著喝空的酒瓶,一夥人在搖骰子,一夥人在打撲克,都吵得熱火朝天。


    柏言自來熟人來瘋的外號不是隨便取的,不管把他扔什麽樣的人堆裏,他都能在五分鍾之內跟人打成一片,把人的家底連帶祖宗十八代給套出來。謝時玉有時候懷疑,把他跟狗關一個籠子裏,不消一上午,他也能把狗逼得說起人話。


    看著柏言嫻熟地混跡進人堆裏,三言兩語就開始跟人拿著啤酒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好像跟人認識了八百年。


    謝時玉好笑地搖搖頭,找到韓瑉所在的角落,坐下去,自如地窩進他懷裏,抓了把花生瓜子吃。


    韓瑉攬了他的肩過來,在他頰邊蹭蹭,“累了?要不要先迴去?”


    謝時玉搖搖頭,“不用,別掃他們的興。我陪你們再多坐會兒,正好等會送喝醉的人迴去,免得出意外。”


    玩到後半場,桌上的酒基本全軍覆沒,有人已經喝到大舌頭,搭著柏言的肩硬是說相逢即是有緣,我見你一見如故,投緣的不得了,不如結拜做個兄弟,今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柏言也喝得上了頭,看人說的激情澎湃,熱血赤誠,他一拍大腿,眼睛發亮,一時高興拿了桌上開酒的刀就說大哥你說的對,古人有歃血為誓,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天就把這血酒給喝了。


    刀剛一亮出來,雪白刀鋒一閃,那人一瞬間就嚇得酒醒了,哆哆嗦嗦地說,哥們,話是這麽說,也不用鬧這麽真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麽能出爾反爾?柏言不依不饒,開始往自己手指上割,還沒下刀被從旁伸出的一隻手攔住。


    謝時玉搶了柏言的刀,“你這是喝了多少,都動上刀子了?”


    柏言醉眼惺忪地扭頭過去,看著謝時玉,嘿嘿笑了下,渾身懶散閑適,往沙發墊上一靠,一雙眼睛黑亮有神全沒有了剛才的醉酒恣意,“沒,我逗他玩呢,這點量算什麽?”


    謝時玉把刀插迴酒桶,“去衛生間洗把臉,漱個口,你看你,一嘴的酒氣。”


    “有嗎?”柏言故作誇張地往自己掌心唿一口氣,“沒有啊,挺香的,你要不要嚐嚐?”說著就噘著嘴朝他親過來,被謝時玉一巴掌糊臉推開了,“柏言,差不多行了,你別得寸進尺!”


    柏言這才站起來,無所謂地整了整衣服,那件風騷的皮夾克已經被他脫了,裏頭是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緊箍進下身穿了銀鏈子的工裝褲中,上緊下鬆的穿搭,巧到好處得勾勒出修長均勻的身材,肌肉線條流暢優美,一看就是長期鍛煉的結果,即使煙酒不斷,也沒有侵蝕這身好皮囊。“好了好了,不鬧你了,我去衛生間放個水。”


    柏言意態懶散地伸了個懶腰,舒展下坐麻的筋骨,搖搖晃晃地就往酒吧的衛生間去了。


    謝時玉皺著眉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擔心他,但掃了下他喝掉的酒瓶,和他慣常酒量相比,的確是九牛一毛。


    這家酒吧的衛生間修的隱蔽,道路七彎八拐,洗手池在公共處擺了一個弧形,對麵是一片長條玻璃鏡,能從四麵八方照見來往的人,廁所在兩邊一排小隔間內。


    柏言上完廁所出來洗手,正此時,聽到一陣曖昧的響動從隔間傳來,黏膩,壓抑,伴隨規律的撞擊響動,沉悶,連門都在震顫。


    柏言出乎意料地一挑眉,知道是有躁動的荷爾蒙在這裏亟待宣泄,應該是正激烈,動靜大的想忽視都不成。


    柏言權做沒聽見,洗完手後,轉身抽紙擦手。


    誰知他就這麽站了一小會兒,裏麵恰好完事。


    安靜片刻,哢噠一聲開鎖的聲音。


    外頭就自己一個人,好像是自己有意聽這場活春宮,眼下還要和正主麵對麵。


    柏言為免尷尬,當機立斷地往旁邊的牆挪了一步,想等人走了,自己再出來。


    隔間的門推開,走出來兩個男生,都麵色潮紅,在整理衣服。一高一矮,一個小麥膚色,一個白皙清瘦。


    柏言本來沒想窺探他人隱私,可眼睛一瞟後就挪不開了,滿臉震驚的緊盯著稍矮的那個。


    這是陸洵?


    哪還有第一次莊辰栩領他來吃飯時那種文靜乖巧,好好學生的樣子。低腰褲、透視裝、眼線、被抹開的口紅,莊辰栩知不知道他的親親小男友還有這樣放浪形骸的一麵?


    裝的還挺像迴事啊,把人騙的團團轉。一邊交著正兒八經的男朋友,一邊跟人在酒吧廁所打炮?


    這就是莊辰栩這睜眼瞎單身三十年,費勁周折找到的真愛?


    真的不愧是根木頭,從小就單純好騙,勾勾手指就跟人走了,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


    柏言氣得牙癢,開始替莊辰栩不值,厭惡陸洵欺騙別人感情,情感交鋒太激烈,內心深處的那點竊喜和放鬆就完全被忽視了。


    兩人消遣好了還不離開,賴在水池那兒不知在吵些什麽,吵著吵著,又在台麵吻上了。男人把陸洵抱上了洗手台,兩腿纏著腰,後背抵上玻璃,吻的難舍難分,架勢激烈。


    他們不走,柏言也不能動。盯著看了半天,想拿出手機拍張照片,先留下證據再說。結果一摸口袋發現手機都沒帶,估計是落在座位上了。


    直等到走道另一頭有人的腳步聲傳來,那兩人才難分難舍地鬆開交纏的四肢,恢複文明人的體麵。


    柏言剛鬆了口氣,就發現來的人竟然是謝時玉。


    柏言一驚,要是現在被他發現,那陸洵也會知道,陸洵認識自己,那自己該怎麽解釋?為什麽要躲起來?在這裏躲了多久,知道了多少?看到了多少,為什麽不作聲?


    眼看著謝時玉步步逼近,柏言慌不擇路,洗手台那邊四麵都是鏡子,即使自己不動,謝時玉也會通過鏡子看到躲藏的自己,而隻要跨出一步,則正好和陸洵他們正麵撞見。


    心慌意亂下,柏言手摸到牆,突然摸到了一個門把手,一扭竟然開了,來不及多想他立刻閃身躲了進去。


    恰好躲過了謝時玉的尋找。


    這是一間黑暗的雜物間。


    乍進入黑暗環境,柏言心慌了一下,但很快屏氣凝神,耳朵貼著門,聽外麵的響動。


    謝時玉和陸洵好像並沒有撞上。


    沒有交談聲。


    隻有謝時玉在廁所那兒叫了幾聲自己的名字,沒有迴應後,腳步聲漸遠,應該是離開了。


    以防萬一,柏言又多待了一會。


    等確認外麵沒有聲音了,他才拉開門想出去。


    一擰把手,卻發現卡住了。


    柏言一下皺起眉,攥著門把手用力,紋絲不動,又大力來迴搖晃幾下,門悍然如鐵,竟然鎖上了?


    雜物間堆滿了東西,幾乎隻剩下站人的位置,連伸伸腿的空間都沒有。


    黑暗像一匹有形的布,一層又一層籠罩上來,團團將人裹住,四麵的空間無限擠壓,正在變得窄小。


    柏言困獸一樣在原地轉了一圈,既慌張又有些煩躁,情緒點滴積累,層層攀高,不知何時就要衝破閾值。


    腳向前一踢,踢出了當啷的響動,好像是一箱酒瓶,手一抬,麵前是冰冷的鐵架子,後背是一麵牆,他在一片漆黑中伸手在牆上摸索,想要找找有沒有電燈開關。


    摸到一個方形的凸起,一下有了希望,按下去後有清脆的哢噠一聲。


    卻沒有亮。


    這裏沒有通電。


    柏言抖了抖,然後垂下手,改為讓後背緊貼著牆,在黑暗中雙眼茫然地大睜,什麽都看不見,才有了無數後脊發涼的想象。


    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綻起了一顆顆小疙瘩,他不可自控地哆嗦了一下,一些隱藏的記憶正爭先恐後地浮出水麵,向上探頭。


    柏言心跳快起來,甚至感覺無法唿吸,氧氣含量好像越來越稀薄。


    他低下頭,人慢慢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手揪緊衣服,努力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唿吸,像曾接受過的心理輔導那樣數數字,不要尖叫,不要恐慌,不要發狂。


    不要……崩潰。


    時間流逝,冷汗一層層浸透了衣服。他此時才意識到他應該出聲求救,從臂彎構成的狹窄空間內抬起頭,眼睫被汗水打濕,有了沉重的重量。


    他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能清晰地聽到外麵傳來走動的腳步和交談聲。


    近在咫尺,一牆之隔,他隻要開口就能得救,從這裏解脫,可是聲帶梗塞,喉嚨緊縮,舌頭沉重僵硬得好像一塊無用的石頭。


    他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如此陰暗狹窄的儲藏室內。


    柏言無力的把汗濕的額頭擱在手臂上,唿吸對他而言越來越困難了,沒有氧氣,炙熱憋悶,喘氣的聲音劇烈得像老舊的抽風機,身體顫抖得像狂風裏的落葉。


    “木頭,”他含混不清地呢喃,思維深陷另一種泥沼,“你不要迴來……”


    第57章 副cp(2)


    “找到他了嗎?”韓瑉問。


    謝時玉搖了搖頭,“沒有,不在衛生間。手機也沒帶。”他拿起柏言落在沙發上的外套,口袋裏的手機亮著屏幕,上麵閃過幾個未接電話。


    謝時玉看了眼號碼,迴撥迴去,“辰栩是我,柏言手機落我這了。”


    “他在你這裏嗎?我一直聯係不上他。”


    謝時玉知道瞞不過他,輕咳一下才說,“在酒吧,他去廁所了,還沒迴來。”


    那頭頓了頓,沒有出聲。即使沒有見麵,謝時玉也感覺到莊辰栩情緒的不快。


    謝時玉有些不適應,和朋友相處莊辰栩一貫是儒雅溫和的謙謙君子,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如春風化雨,甚少有什麽個人情緒的外露。但每次一碰到和柏言有關的事,他就顯得情緒化許多。


    莊辰栩雖然好說話,但也隻有柏言才會覺得他人畜無害,軟弱可欺,才會以他的保護者自居,結果就是自己從小到大一直被他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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