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謝時玉轉臉,“不一樣在哪?”


    “反正要換作以前,他絕對不會帶人來和我們吃飯,也不會給我們介紹。”莫小桐遲疑半天又說,“你要是真過不去這個檻,就去問好了,我大不了被罵一下,總比憋在你們心裏有疙瘩好。”


    謝時玉抿了抿嘴唇,臉上很淡然,“沒擔心,我之前就知道這事,隻是現在再確認一下,不會牽連上你。”


    幸好這時候韓瑉迴來了,兩人結束了這場對話,及時把莫小桐解救出來。


    下午,工作室來了位不速之客,李恆來了,他之前不知道跑去了哪兒,不見蹤影,韓瑉受傷他好像也沒收到消息。


    謝時玉正專心致誌地在外頭看人繡花往裙子上穿亮片,手癢自己也想試試,聽到動靜後往門口看,就看到李恆風風火火地衝進韓瑉的辦公室。


    門一開一合。


    謝時玉站直身體,透過玻璃能看到李恆抓了韓瑉的手,在看他的傷。兩人不知在交談什麽。


    陳修走到謝時玉身邊,“我去跟他提醒一下。”


    “等會兒,”謝時玉拉住他,“我沒事,韓瑉自己有數。”


    不過會兒,門就開了,韓瑉走出來,李恆跟在他身後,模樣乖順,看到謝時玉時,便冷哼一聲偏過頭。


    韓瑉走過來,把一堆彩紙交給謝時玉旁邊的設計師,隨後轉過身,很自然地圈住謝時玉的腰,貼著他的耳廓吐氣,“等會去你家嗎?”


    耳朵瞬間像通了電,謝時玉險些腿軟,驚訝地半側臉,“什麽?”韓瑉在公共場合可沒這麽肆無忌憚過。


    “一天沒見,挺想你的寶貝兒。”


    惡心話讓謝時玉一哆嗦。


    思緒一轉,瞥到旁邊皺著臉的李恆,他很快調整表情,轉身自然的圈住韓瑉脖子,把他往下拉,然後重重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我也是,寶貝兒,沒你陪著都睡不著覺。”


    韓瑉訝然地眨了下眼睛,隨即將他向前推,手下滑到臀部,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曖昧輕笑,“夜夜失眠,隻有你是治我的藥。”


    謝時玉神經一跳,手立刻反射性地扣住他的手腕,“這裏不太好吧?”


    韓瑉靠近他,故意說,“什麽不好,你想要做什麽?這可是公共場合。”


    耳語讓人聽不清,隻能看到兩人交頸著說著悄悄話。


    這麽你來我往幾輪,李恆麵色鐵青,他年輕氣盛,沒法看著自己喜歡的對象,公然和別人打情罵俏,又顯然被韓瑉警告過,不好公然翻臉,受不了氣,忍了又忍,還是轉身走了。


    餘光瞥到人走了,謝時玉從韓瑉懷裏扭了扭身體,“人都跑了,好了嗎?”


    韓瑉不放,“沒有,我隻想和我的男朋友抱一抱,跟別人有什麽關係?”


    韓瑉不費吹灰之力就氣跑了李恆,神色如常,謝時玉演戲演不下去,無數雙眼睛促狹的注視下,被他摟抱得麵紅耳熱,最後故作大方地在他顴骨上咬一口,推開他,“行了寶貝兒,迴去再抱,現在是工作時間。”


    韓瑉鬆開人,用手背抹去臉上口水,“好吧,聽你的,算你欠我一次,男朋友。”


    半真半假親熱了一場,韓瑉一下子好像心情很好,抬頭看了眼全場好奇看戲的目光,臉上帶笑,“都發什麽呆呢?沒聽人說嘛,現在是工作時間。”


    一個個小腦袋瞬間縮了迴去。


    “今天我請下午茶,小桐你組織一下,你們自己點,把賬單發給我結賬。”


    “謝謝老板!”腦袋又抬起來,一下熱鬧了。


    韓瑉看著謝時玉,“你有什麽想吃的,不用客氣。我還有點事,處理完了就好。”


    謝時玉點點頭,“既然你請客,我不會客氣的。”


    韓瑉進了辦公室,李恆走了,莫小桐拖著椅子湊到謝時玉這兒,鄭重其事地對他說,“你中午問我的問題,我突然有點想法。”


    謝時玉看向他,“什麽?”


    “就是你問我,為什麽老大這麽花心。”


    “哦?”謝時玉饒有興致地挑下眉,“你說為什麽?”


    “為了躲李恆吧,老大身邊一有人,李恆就氣得不肯見他,一個人也不能用太久,否則日久變了真情就麻煩,所以規律性更換,顯得人品差,肉體渣,更能讓好人避之不及。”


    這麽聽著似乎有些道理,但謝時玉知道韓瑉的過往情史,半真半假,不能統一用這個理由抹殺。他既不純情,也不濫情,也許隻是不在乎。誰又能知道他什麽時候是真正在乎的呢?


    謝時玉默不作聲。莫小桐急了,“你不相信我的說法嗎?我覺得很有道理,老大真的不像愛出去亂搞的人,你是唯一他會認認真真給我們介紹的人。”


    謝時玉看莫小桐急於為韓瑉申辯,“你怎麽這麽緊張?很怕我誤會嗎?”


    莫小桐說:“你出現後,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情緒變好了,連作品都變溫柔了,我喜歡看到他這種變化,他以前是個稱職的有天賦的設計師,苛刻、精益求精,我們信服他可偶爾也覺得他不近人情,而現在他更包容了,昨天有個新人作品,整體不及格,他沒有直接否定,反而上手去改。這是他很早以前的狀態,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再看到他這幅樣子了。為了我們工作室的發展,你得讓他一直維持住。”


    “,那我真的任重而道遠。”謝時玉倒沒想到韓瑉會有這樣的變化,“你說的很久以前是什麽時候?”


    莫小桐說,“他大學參加設計師賽的時候,你要是見過那時候的他,一定會被迷住的。年輕,鋒芒畢露,最頂尖的學院,最頂尖的作品,我在現場,那時候就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你無論付出多少努力也無法完成的。”


    謝時玉想到自己曾在網站搜索過的韓瑉資料,值得疑慮的是,如果韓瑉在大學時就已經展露天賦,出類拔萃,為什麽他沒有獲得過任何獎項,也沒有畢業院校的資料?


    第50章 如何選擇


    好巧不巧,那晚兩人約會吃完飯去了酒吧。


    碰上了莫小桐口中那個緊身衣低腰褲的舊情人,他在全場氣氛最熱烈的時候,上台跳起了鋼管舞,水蛇般的身子繞著鋼管舞動,火辣撩人。


    快結束的時候,看到韓瑉他們,拋了個媚眼和飛吻過去,然後下來直接坐到了韓瑉腿上,圈了他脖子,上來就說,“好久不見,韓瑉,今晚有人陪嗎?”


    韓瑉僵了瞬間,眼神看向謝時玉,男人好像這才發現旁邊還坐了個人,眯起眼打量,“有新人了啊,你怎麽換口味了?”


    謝時玉扣著啤酒瓶的手用力,沒搭話,冷肅的眼神掃過去一下,便移開了,放下結賬的錢,從高腳凳上站起來轉身就走。


    韓瑉掙開男人的手,飛快追出去。夜晚長街冷清,謝時玉走得不快,一眼就能看到人。


    韓瑉看到他,慶幸人沒有直接酒後開車迴去。什麽都好說,他就怕人做出危險的事出意外。


    他跟在謝時玉身後,兩步距離,想拉住人解釋,一時卻沒想好怎麽開口。這些過去都是事實,不幹淨,解釋也是徒勞。


    但他那時候還沒有碰上謝時玉,這個世界於他隻是一場混沌,分不出美與醜,無所謂幹淨不幹淨。人們呈現出赤裸裸的欲望,扭曲變形,貪名,貪利,貪圖美色,他原先是冷眼旁觀,後來被身不由己地推入其中。


    現在後悔了,因為出現了值得讓他珍惜保護的人。一個應該幹幹淨淨擺放在玻璃櫃裏的人,自然不可以掉下來沾到地上的塵土。


    走過一條街,在紅綠燈處停下,謝時玉走得沒有目的,夜晚的冷風吹醒了酒精麻痹的大腦。


    韓瑉就跟在他身後,離得近,風也吹來了他的氣息。謝時玉能感受到。撞上這樣的事讓他氣憤,但韓瑉追出來又讓他心定了不少。


    綠燈亮了,謝時玉沒有動,韓瑉心領神會地上前半步。


    謝時玉側過頭,然後把跟莫小桐的對話跟韓瑉說了,說完後,認真看他,盡量心平氣和,“你看,他在為你找理由解釋,你人緣不錯,這種事也有人幫你說話。”


    韓瑉苦笑一下,“是他人好。”


    “那他說的有沒有道理?”


    韓瑉點頭,“有。我從前的關係,即使沒這麽誇張,也的確亂。我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李恆,想讓他自己放棄,所以我會刻意把人引來工作室。我之前沒有愛過誰,唯一一次經曆很糟糕,後來就不再把肉體關係當真,所以做錯一些事。”他停頓一下,“現在解釋這些,像在狡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怎麽讓你知道這次不同。”


    話語聲落,馬路中央穿行的汽車一輛輛疾馳而過,發出刺耳噪音。


    不知什麽時候下過雨,街道上積了無數小水窪,謝時玉盯著水中城市的倒影,風吹得漣漪蕩開,高樓顛倒。


    “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心就跳的不聽使喚,你看到的冷靜淡定,都是偽裝。你對我無動於衷,我不知道怎麽辦。我跟你說,我沒追過人,這是真的,你是我第一次努力去接近的對象。”韓瑉低啞的聲音也像風,被吹進耳來,攪亂了寧靜的水麵。


    “我跟你說我的過去,就是害怕有這一天,你不要一下子全麵否定,也睜眼看看站在你麵前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謝時玉一瞬間知道自己始終忐忑不安的源頭是什麽,抗拒跟韓瑉發展過快的芥蒂又是什麽。


    是李恆,是韓瑉過去的經曆。


    他吃過一次虧,路南藏了一段他不知道的經曆,在日後的某一天驟然爆發,造成無法迴頭的衝擊。


    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不由不小心起來。


    走錯了能不能迴到原點再重新開始?有時候可以,大部分時候不可以,因為信任與時間都已輸盡。


    他不想再麵臨一個無可挽迴的局麵,那真讓人恐慌,所有的心意都變成了笑話。


    韓瑉明明不是路南,可他還是把這種恐慌嫁接上了。


    韓瑉有問題,他自己也有問題。


    “讓我想想怎麽解決這件事。”謝時玉低聲留了一句,韓瑉扣住他的肩膀,他躲開了。


    綠燈又亮,他邁步往前走去,這次韓瑉沒再追過去。


    李恆會約自己見麵,謝時玉倒是有預料的。


    兩人約在咖啡店裏,李恆還是那副樣子,隻是更瘦,一雙眼睛銳利執拗,泛著不撞南牆不迴頭的光。


    據莫小桐說已經快五年了,五年時間追著一個人跑,謝時玉也為他咂舌。是單純的愛還是扭曲成不死不休的執念,折磨自己還是折磨對方,隻要想到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每時每刻都有種恐懼。


    “你想要什麽,你說吧,隻要你離開他。”李恆開門見山。


    謝時玉失笑,“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句話的?無論從哪個角度想,你都沒有立場這樣問我。畢竟單純生意上的往來,不至於幹涉合作夥伴的私生活吧?”


    李恆跋扈的神氣僵住,五年了,他對韓瑉沒有意義,這素來是他最難以啟齒的痛點,他盯著謝時玉,“你真難纏,怪不得能把人迷惑住,不知道使了什麽下賤的勾人手段。”


    謝時玉臉色也冷下來,“你非要把話說這麽難聽嗎?我願意出來見你,是看在韓瑉的麵子,我們之間沒有交情可聊,要是有事你就直說,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會直接離開。”


    李恆勉強壓住怒火,“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這世上沒有談不下來的交易,如果有,不過是價碼不夠。我懶得跟你討價還價,隻要你開口,我會盡力滿足你。”


    “價碼?你家不是破產了嗎,你拿什麽價碼來滿足我?”


    “我有我的辦法你不用管。”


    謝時玉警惕地打量他,“你不要再去做危險的事,韓瑉是想幫你,你不要辜負了他的心意。”


    李恆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你別裝的處處為他著想一樣,你有什麽立場,你們才認識多久?你有我了解他嗎?”


    謝時玉冷靜看他,抱臂向後靠向椅背,“那你就跟我說說你有多了解他。”


    “你向我套他的事?”


    謝時玉搖頭,“我是要看你要給出什麽籌碼。如果我不要你的錢,你打算怎麽辦?”


    李恆恢複一點冷靜,他垂頭,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其實也沒什麽,他沒有選擇,你看著他光鮮亮麗,可我知道他腐敗不堪的過去,一旦暴露出來,他就完蛋了。”


    “你知道我破產了,想必你也知道我那時候資助他的事,可是以他的本事,明明應該有許多人追著給他錢,給他職位,為什麽他偏偏隻能選擇我?”李恆目光陰鷙地抬起頭,“因為除了我,沒有人還願意相信他,他在設計圈臭名昭著,即使有再好的作品,也洗刷不掉過去的汙名。也沒有品牌或者權貴願意穿上他設計的衣服公開亮相。他現在成立這家工作室,他雖然是老板,卻是匿名的,一切榮譽都是給品牌的,而這個品牌的擁有者是我,這就是我的底牌。他得依賴我存在。”


    謝時玉聽的有些發寒,他垂下眼睛,避免李恆看出他的震驚。


    “那一個讓設計師永世不得翻身的汙名是什麽呢?”李恆有意停頓了下,“謝醫生,你猜一猜?”


    謝時玉片刻遲疑後說,“抄襲?”


    李恆滿意地微笑,“沒錯。隻要我不出聲,他就可以保持神秘,隱在幕後繼續他熱愛的工作,而如果惹惱了我,我隨時可以讓他再一次身敗名裂。”


    謝時玉控製不了語氣的顫抖,“我不懂,為什麽你愛一個人的方式是要毀了他,而不是讓他更好。”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的。”李恆聲音冷冽,像冬日樹上結成的霜,“你要毀了他,還是看他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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