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十二點了,聶暘迴到家後遍尋不著封堯姝,打電話到處找也沒下落,他傍晚六點左右就開著車在外頭繞,幾乎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最後才在他常帶她去的那家pub裏找到她。


    似乎感覺到不對勁,因此在找她的途中,他的心一直像懸了塊大石似的。


    看到她的刹那,他緊繃的神經終於舒緩了下來,伴隨而來的是為她擔心後的微怒。


    走向她,他在她對麵的位子坐了下來。“手機為什麽不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幹麽?”她冷淡的迴應。“我都那麽大的人了,還怕會走丟嗎?”


    這不太像是交往後的她會和他說話的語氣,反而像迴到交往前似的。“發生了什麽事?”


    封堯姝啜了口酒,想起下午齊秉萱說的話,方平息的情緒又波動了起來。


    看了他一眼後,她冷冷的開口,“我這輩子中最恨兩種人,一種是對女人甜言蜜語的男人,另一種就是騙我的人。”她嘲諷而怨懟的看著他。“你好像全中了耶。”


    “騙你,我騙了你什麽?”


    “你自己心裏明白。”她忽然冷笑。“還是說你騙我的事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件?”


    看著她眼神中閃動著些許醉意,聶暘軟聲說道:“堯姝,你喝醉了。”他起身欲扶起她。“我送你迴去,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即使要說,也不該是在這種公共場合。她醉了,很容易失態。


    封堯姝甩掉他搭上肩的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要迴去我自己可以走!”


    出了pub後,兩人並肩的走在紅磚道上。彼此沉默無語,好一會封堯姝忽的開口,她聲音低喃,像是在自言自語,可那卻是說給聶暘聽的。


    “我……是個私生女,父欄上填的是不詳兩個字,可我卻有個父親,一個曾經說我媽是他今生唯一愛過的女人的癡情男,然而我媽死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她還是隻是個地下夫人、情婦,他連給她一個公證,讓她穿一穿婚紗的機會都沒有。”


    她的這一番話像是把鑰匙,替聶暘解開了她今天失常的原因。他很直覺的想到,是不是吳淑媛或齊秉萱找上她,並說了些什麽?


    其實交往的這陣子,他一直在找時機想告訴她,有關齊允中及齊、聶兩家原就有交情的事,可在偶爾探得她口風後,他卻明白她對齊允中的心結結得很深,因此,在尚未確定彼此的感情非常穩固前,他不敢貿然的有任何動作。


    因為他不確定,當她知道他是齊允中摯友的兒子,且是為了她才來到這裏,之後又和她走在一塊的事時,會作什麽樣的聯想?畢竟他們的交往,除了偶爾的陰錯陽差外,幾乎都是他一手策畫的。


    然而若其中有些事被稍稍誤導,再加上封她愛鑽牛角尖的性子,事情鐵定很糟!


    他是愛著她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覺,雖然兩人交往的日子並不長,可感情的深度又怎能用時間衡量?


    和他交往過的女孩不計其數,有舉止溫婉的大家閨秀、明媚豔麗的影視紅星……在這些人中,什麽樣個性的他沒遇過?當然也不乏性子火辣刁蠻的女孩,所以他對封堯姝的情感,絕不是因為新鮮。


    對她的感覺他隻能說就是喜歡!在這之前,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能夠令他有戀愛的感覺,可她就是不同。


    才交往一個月左右,他甚至想等齊允中的事安排好了,就向她求婚。


    一想到自己的傻氣,聶暘不覺莞爾的笑了。


    他是如此肯定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他真的不知道,在她心中,是不是也一如他一樣的重視他?即使他知道她喜歡他。


    這種有些患得患失的感受,對他這樣一個有自信的人來說,其實是措手不及而不安的。


    見聶暘沉默的聽著,封堯姝接著說:“也許是生長在這樣不健全的家,也明白媽媽的委屈,從小我就認定男人是很虛偽的動物。”她是個愛情潔癖者,所期待的愛情是全心全意且完美的,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不可能出現的。


    “一個男人怎能忍受深愛的女人受委屈?可愛著我媽媽的齊院長就是可以!他不但對媽媽為了我們姊妹爭取認祖歸宗一事視若無睹,更無視吳淑媛母女侵門踏戶的護罵侮辱!”也許是有些醉了,也許是壓抑太多的傷心事,堅強的她眼中泛著淚光。“我討厭男人、害怕婚姻,怕會遇到一個虛偽的男人。我媽是個集聰明美貌於一身的女人,可遇到了鍾情的男人,也一樣變得愚昧可笑。她不會為自己爭取,隻會傻傻的等,因為她怕給他帶來困擾,到了最後,在她病情危急,陷入昏迷的時候,她口中偶爾傳出的囈語聲竟然還是……那個男人的名字。”淚落了下來。


    “我是一路看著她的可憐悲戚走過來的,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和她一樣!”她抬起頭看他。“可……我還是遇見了你。”


    “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對你印象還真差啊,後來的惡質代課老師也一樣!”一想起之前的事,她忽然笑了,隻是笑容有些悲味兒。“我私底下還給你取了個綽號,叫造孽羊。現在想想,我為什麽會被你吸引呢?也許是你打一開始給我看的,就不是什麽完美形象,正因為這樣,我認定你是個不會刻意修飾個性的人,這樣的人……應該不虛偽才是。”


    “你現在覺得我虛偽?”她可能真的知道些什麽事了。


    “你自己覺得呢?”


    聶暘不急著替自己辯解,反正他的心意有朝一日她會明白,此刻,他倒比較想化解她和齊允中的父女心結。“也許,你的父親並不像你想得那麽薄情,他是真的愛著你媽的,他……”


    “你和他果然是一丘之貉!”封堯姝冷笑的截斷了他的話。


    不替自己辯解,倒急著替齊允中說話,這更證明了她在他心中果然是沒什麽地位的,而他會“拋下身分”和她交往,果真也是因為他!


    “堯姝,你的話太尖銳了。我承認,我和你父親認識,我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兒子。”


    果然都如同齊秉萱所說的!她努力壓抑心中的激動,深深的吸了口氣,“那麽,你這迴會到這裏的原因,隻是要勸他到美國動手術嘍?”


    “……的確是這樣。”


    “那……齊院長他是否有對你提出聯姻的建議?”


    “他是提過,可我拒絕了,事實上……”真正提聯姻的人是他老爸,而齊伯伯隻是大力讚同而已。不過嚴格說來,兩個都有份就是。


    封堯姝阻止他再往下說,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要再說了,我想,我已經明白一切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一切就如同齊秉萱所說的那樣,對於聶暘而言,她是顆棋子,一顆把齊允中騙到美國就醫,繼續維持兩家情誼的棋子。


    一開始他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這樣的感情又怎麽會是真的呢?


    “堯姝!”


    她抬頭看他。“感情對你而言可能隻是遊戲,甚至是籌碼,輸贏之間根本不必當一迴事,可我不同,我玩不起這種奢華的遊戲,更不願隻是顆棋子。”


    情況有些混亂。她可能知道了不少事,而這些都是他猶豫著,找不到時機開口的。告訴她這些事的人,隻怕是個“有心人”,故意誤導她方向,選擇性的告訴她一些讓她踏入陷阱中的事實,而她顯然是真的著了道了。


    “你到底怎麽了?”他伸手要去拉她,可她卻甩開他的手,退了幾步。


    “把我騙到手的感覺好不好玩?”


    現在跟她說什麽隻怕都沒用,因為她開始鑽牛角尖。聶暘在心中歎了口氣,“你醉了,我送你迴去,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她大聲的吼叫。“我是醉了,一直以來都醉在你的甜言蜜語中,可這樣不行,我必須清醒。”她往前走了幾步,迴頭看他,眼中閃著淚光。“分手吧,我沒有辦法和一個根本不愛我的男人繼續交往。”


    他不愛她?!聶暘的心情很糟,胸口揪疼的感覺令他想抓狂,他第一次那樣全心全意的對待一個女人,而如今她卻告訴他,他不愛她?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


    “那就什麽都別說。”是騙局就是騙局,不愛她就是不愛她,別試圖說一些謊話再騙她,那會更令她難過,更覺得男人是虛偽的。“我們就到這裏吧,謝謝你過去日子的照顧。”


    聶暘皺了下眉頭,對於她的不信任和一些傷人的話也有些不快了。“何必這麽客套呢?你不是最痛恨虛偽的人嗎?自己怎麽反而變得那麽假了!”受不了她那仿佛永遠不再見麵的語氣。


    他說過,一旦他認真了的事,絕不會不了了之,是他的就絕對是他的!


    “什麽,假?你說我假?!”封堯姝簡直不敢相信,一個騙子在被揭穿謊言後,竟然還能這樣氣焰高張的囂張!“我假,我哪裏假?”


    這才符合她的刺蝟性子嘛!生氣總比傷心好。她是個怪ㄎ丫,一旦讓她傷心,她可能會成為頭號烏龜,什麽事情都不去麵對,隻會消極的選擇逃避,可若能惹她生氣,那麽她一定會和對方周旋到底。


    既然隻是個誤會,隻要她肯周旋下去,聰明的她很快就會自己發現真相。像之前的白嫖事件不就是這樣?


    而她對自己父親的薄情,就是讓她傷心的例子了,可能因為一直不能接受父親竟然是這樣的人吧,怕知道太多真相徒惹傷心而已,因此一旦觸及到齊允中的事,她一向不聞不問。


    聶暘見她恢複生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明明就是恨透了我,在心中也許還詛咒我祖宗八代,外加問候我父母和老師,卻還說出什麽‘謝謝我過去日子的照顧’這樣的鬼話,那不是很虛偽嗎?”


    哇哩咧,這輩子遇到的男人這個最狠!封堯姝火氣瞬間高張。“沒錯,我是恨透你,你這大騙子、臭男人、爛種馬……我會愛上你真是瞎了眼!”


    終於承認愛他了,之前的謾罵就不必太計較了。反正他的修養一向是一流的,否則就不會在給她毒打一頓後,還能盡釋前嫌的愛上她。


    “就算是瞎了眼,那也是雙方麵的。”他耍寶的說,“不錯啊!兩個盲人湊在一塊,互相就別太嫌棄。”


    “你……我告訴你,我要分手!”


    “感情是雙方麵的事。”


    “你是在告訴我,你早想分了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雙方麵的事你單方的宣言是沒有用的。”


    封堯姝頓時感覺到無力。怎麽會有男人這麽厚顏無恥呢?他明明不愛她,又為什麽……“你和我交往根本就是利用我,如今我已經知道一切事實真相了,你為什麽還不喊分手?”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事實真相是從哪裏聽來的,是齊伯母,還是齊秉萱?可你覺得她們說的話可信度是多少?一個是視你為情敵的女人,一個是她的母親,而明顯的,這兩個人都見不得你好。”他看著她。“你問我什麽時候和你分手?當你真的了解了‘事實真相’,如果你還是決定要分,那我會尊重你的意思。”


    聞言,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封堯姝和封禹荷隔著餐桌對坐著。封堯姝的手機響個不停,可她卻一點也沒有接聽的意思。


    往手機的方向看了看,封禹荷奇道:“你和聶暘吵架啦?”


    早些時候她還接到聶暘打來的電話,從他說話的口氣,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不同啊,而且他還是體貼依舊,一聽說老姊還在睡,就說讓她好好的睡,晚些時候他再打。怎麽現在會是這種情況?


    “我們分手了。”封堯姝沉沉的說。


    分手?她一臉不信。“老姊,今天不是愚人節吧?”分手了?“你和他分手,怎麽一點也沒有分手的氣氛?”


    “難不成我得哭得淅瀝嘩啦的,才算是有分手的氣氛嗎?”她現在心情已經夠糟了,沒想到還有人說她分手沒氣氛?封禹荷這個大天兵!“我告訴你,戀愛失敗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被狗咬了。”


    被狗咬?好高貴的一條狗。“隻怕是未到絕望時吧?”聶暘還會打電話來,那想必事情沒那麽嚴重,一定又是她家老姊愛鑽牛角尖了。“就我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聶暘,要是真的無法挽迴了,隻怕你現在才不是那麽悠哉呢!”


    封堯姝白了她一眼。“打從和樂雲毓交往後,你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想法了喔?”也許吧,也許還真的如同禹荷所說的,因為聶暘還沒真的要和她分,她還沒真的有分手的感覺。


    因為還沒真的畫清界限,她還覺得他是她的,沒有失去。


    她是在乎他啊!正因為在乎,在她心裏容不得一些虛情假意、絲毫的勉強。


    這一、兩天她一直在想聶暘從pub出來後,最後跟她說的話。


    齊秉萱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分屬不同媽的姊妹,一開始就注定沒什麽情分,甚至是對立的,而齊秉萱也明白展現了她的不友善,之後她又喜歡上聶暘……如果聶暘真如她所說的,隻是把她當棋子,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那她理應等在一旁看她的笑話,而不是一早像想宣告主權所有似的跑到修車廠,要她離聶暘遠一點,甚至撂狠話、下戰書。


    還是說,一開始齊秉萱就知道聶暘對她似乎有意,因此忙著口頭警告。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她事先並不知道聶暘和齊允中的約定,之後雖然知道了,也隻是按兵不動的想看她的下場,可誰知中途又有了變數。


    例如,聶暘好像假戲真做的喜歡上她了,因此齊秉萱才決定告訴她事實真相,因為她知道,一旦她明白一切,以她的性子絕不可能讓感情繼續。


    事情太複雜了,又是牽扯到愛情,又是牽扯到齊允中的,老實說,這對她而言都是棘手的,因為她的理智精明會在遇到這兩件事後瓦解。


    一提到樂雲毓,封禹荷笑得甜蜜。有件事她還不打算說,就是……她有可能快訂婚,而一畢業就結婚嘍!可是現在老姊一臉不開心,還個時候說好像不恰當。


    收起笑意,她反問:“你和他為什麽分手?”


    “因為……因為我被騙了。”封堯姝有些不自在的說:“我覺得聶暘不是真的愛我,他和我在一塊是有目的的。”


    “你別開玩笑了,咱們家說錢沒錢,除了你這個人外,他還能圖你什麽?”說到被騙,隻怕是他!“還有啊,你這人脾氣又倔又任性,和長相不相搭,就連外表和力道都成反比,不是真的喜歡你,他沒事幹啥找苦吃?”


    “喂,造孽羊是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這樣罩他?”她到底是不是她妹妹?


    “我隻是實話實說。”


    封堯姝橫了她一眼,語調冷了下來。“他接近我,隻怕和齊允中有關。”她心中百味雜陳,因此沒注意到封禹荷臉色的不對。沉默了幾秒,又接著說:“你知道嗎?王伯伯拿錢出來讓我念書,說是媽媽存在他那一千萬,根本沒的事,那筆錢是他給的!”


    封禹荷有些訝異,心中暗忖,她怎麽會知道?這個時候她隻有沉默,其實夾在姊姊和父親之間,她真的覺得好累。


    她也是最近幾個月來,才和父親比較有聯絡。


    “一個我最恨的人,我竟然用了他的錢念了四年多的醫學院!”封堯姝嘲諷的一笑。“接下來,我忽然有一種茫然的感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念下去……”


    封禹荷駭然。“老姊……”這就是老爸最擔心的事。正當她要開口勸她的時候,門鈴聲響忽的大作……


    “這個時候會是誰啊?”封堯姝站了起來,走到對講機看出現在螢幕上的人。“聶暘?”她撇了撇嘴,對封禹荷使了個眼色。“你來接,告訴他我不在。”


    在她的“瞪視”之下,封禹荷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起對講機話筒。“喂,找哪位?”


    “請問封堯姝在嗎?”


    “她要我轉告你,說她不在。”封禹荷對著臉色拉下的姊姊一笑,順道傳達聶暘聽到後,要她代傳的話。“喂,他要我告訴你,他要給你看一樣你該會有興趣的東西,要你別拿喬,你若不開門,到時候換他拆門進來見你就不好了。”


    封堯姝生氣的搶過話筒大吼,“造孽羊,你不要太過分!你以為這樣威脅我,我就怕你了嗎?”


    “我隻是告知你一下後果,至於你怕不怕,那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站在一旁的封禹荷忙按下開門鍵,這動作又惹來封堯姝一記白眼。她忙解釋的說:“太危險了,一扇門要好幾萬,你不心疼,我可是心疼死了!”


    “你……”封堯姝為之氣結。


    封禹荷看她一副快發飆的樣子,連忙提起手提袋。“我要出門了,你就和聶暘好好談一談吧。”說著她把屋子的大門也打開了,然後逃之夭夭。


    情侶吵架是常有的事,雙方能坐下來談一談總是好的嘛!不過這個時候就很忌諱有第三者在場了。


    她可是製造機會給他們呢,老姊現在雖然很恨她,也許哪天她還得反過來感謝她哩!


    “叛徒,你給我迴來!”


    封禹荷出去不到一分鍾,聶暘就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叛徒?不會是指我吧?”他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封堯姝橫了他一眼。齊秉萱告訴她的“事實真相”也許真的有問題,可那並不代表他足以被原諒,因為真相是什麽,她至今仍不知道,而且有很多事情他也的確對她不夠誠實,不是?


    “你來這裏幹什麽?我們已經──”


    “你要說分手了對吧?”這女孩真的是很拗!“我說過那是你單方的宣言,既是如此,即使你喊得再大聲,說得再堅決,那也是沒有用的。”


    “聶暘,你當我已經嫁給你,準備協議離婚了,是不?”隻有離婚協議書才需要兩人簽字才生效吧。


    “和我交往,你的確要有這樣的認知。”


    封堯姝氣不過的連粗話都出了口。“放屁!”


    “你在說我還是你?”見她生氣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疑惑,他煞有其事的解釋,“你不是說放屁嗎?這裏也隻有我和你,不是我自然就是你啦。”


    “你……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你給我滾出去!”他今天是來這裏和她吵架的嗎?


    見她發作了,他連忙說:“我們之間的事你若不想談也由得你,反正正巧我今天也不急著談。”他們之間的事要解釋,一個“係鈴人”就夠了,而且方法還真不少。他今天來找她是另有要事。“我今天來找你,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她本來想說“有屁快放”的,可天曉得她這麽一說,反應極快的他又要迴敬什麽渾話,因此也隻得作罷。“你既然都來了就快說。”


    聶暘收起了嘻皮笑臉。“你還記不記得,你媽走的那天是幾年、幾月、幾日,以及是什麽時間?”


    她一怔,沒想到他問的問題會這麽奇怪。“你是來找碴的嗎,問這幹麽?”那麽重要的日子,她怎麽可能忘得了?


    “你先迴答我,因為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見她猶豫,他說:“我沒有特別的用意,隻是要還原一些真相。”他手上的資料,可是他特地跑了一趟齊氏所屬的醫院資料庫調出來的。


    封堯姝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麽,也不知道他要還原真相是指什麽,但她還是迴答了他問的問題。在說了年月日和時辰後,她看著他。“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要給我看什麽了吧?”


    聶暘還是把資料握在手上。“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母親病危時,聽說你曾打電話要聯絡齊伯伯,可不可以告訴我,告訴你他的去處的人是誰?”他早知道是誰,隻是藉此想點醒她些什麽。


    “……是他的夫人。”事隔多年了,可至今她還記得吳淑媛告知她,齊允中在另一個情婦那裏過夜時的嘲諷語調和剌耳的話語……你不會以為齊允中那種多情種,隻有你媽一個情婦吧?告訴你,你媽這一年來體弱多病的情況,已經令他很厭煩了!他現在就在另一個情婦那裏,你要不要打電話過去,好歹讓他知道你媽快不行了!


    聽完那些話,她就把電話掛了,因為她的心已經冷得結了冰。


    她可憐的媽媽病危,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不在她身邊,不在也就算了,竟是在另一個情婦那裏!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聶暘意有所指的說:“齊伯母的話……你相信?”


    “在那麽危急的時刻,她有必要騙我?她甚至要給我電話號碼,叫我自己打到另一個情婦那裏找他。”


    “號碼她真的給了嗎,而你又真的打過去了嗎?”見她沉默,他一笑。“有些人膽大心細,他們喜歡以膽搏膽,反正輸了也隻是給拆穿西洋鏡而已,可贏了的話,那目的可就達成了。”


    封堯姝的眉皺了起來。“我不相信在那種時候,麵對一個已經沒能力再和自己爭什麽、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有人還嫉妒得起來。”


    “堯姝,你雖然身為女人,可你實在不夠了解女人。當一個女人為了心愛的男人而嫉妒另一個女人時,且別說對方已經奄奄一息了,即使是死了,她都還是能嫉妒,更何況,齊伯母是個非常精明的女人,她知道你和齊伯伯間一直有心結,也知道如果你母親死了,她就再也沒有理由不讓你們姊妹進齊家大門,所以,以一通電話加深你們父女心結,且又能解決接下來的問題,那何樂而不為呢?”


    聶暘解釋得合情合理,連封堯姝都有一種對當年的事豁然明白的感覺。不過……“這隻是你私下臆測,並不是真實的。”


    他笑著又問:“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知道當年你母親走的時候,齊伯伯並不是如同你所聽到的那樣,是在另一個情婦的溫柔鄉,而是真的有要事走不開,你是否會原諒他,甚至……認他?”


    她沉默了。當年要他前來見母親最後一麵,就是她願意認他的最後機會。


    “理由呢?”


    “理由在裏頭,你看了自然會明白。”他將資料袋交給她。


    封堯姝抽出袋子裏的資料,是一份醫生為病人開刀的紀錄,翻了幾頁後,她看到了一處用紅筆圈起來的地方──


    民國ox年ox月ox日ox時。


    病患姓名:羅英風。


    主治醫生:齊允中


    封堯姝訝異的抬起頭來看聶暘,因為這正是她打電話找齊允中的時間,而在三個小時後,她的母親就辭世了!


    也就是說,當吳淑媛說齊允中在另一個情婦那裏的時候,他實際上正在手術室替病人開刀。


    為什麽、為什麽當時吳淑媛要這樣騙她?太過分了!


    一時間她的心情更紊亂了。


    察言觀色的聶暘乘機說:“其實你對齊伯伯的恨意,全是因為替自己母親的不值,事實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這樣,與其用想像的,或是經由別人的話去評斷一個人、一件事,為什麽不直接去問對方?”她的性子真的是很ㄍ一ㄥ。“你是他女兒,有權利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心中悵然不已,她幽幽的歎了口氣。“你好像知道很多他的事,就由你來告訴我吧,”她現在已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齊允中,那個她該要叫爸爸的人。


    “我的確知道很多事,可我不會多嘴,那些事該是由你去朋他,由他自己來迴答的。”


    “我不想見他。”她半覆眼瞼。“雖然明白了一些事,我和他之間似乎有了轉機,可我需要時間調適。”


    “你需要時間,但他不見得有時間。”這幾天齊允中的身體狀況還是時好時壞,因為他不願意住院,情況更是麻煩。“你知道他有心髒方麵的問題嗎?情況不太好,我打算這幾天努力遊說他到美國動手術,遲了希望就更渺茫了。”


    她是聽齊秉萱提過,可……“情況這麽糟嗎?”


    聶暘看著她。“你得來的‘事實真相’有一點倒是真的,齊伯伯是真的希望湊合我們,你知道為什麽嗎?”他歎了口氣,伸出手撫了下她的臉,奇跡的她並沒有閃躲。“他是醫生,清楚自己的情況,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走,因此希望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把你交給一個他信得過的人。”


    封堯姝的心情激動了起來。


    在她成天因為母親的事而恨他、詛咒他的時候,他卻是努力的在為她的一切作安排……


    “我……”眼淚決了堤,這是她第一次因為“父親”落淚。


    “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去看看他。”封堯姝到齊家看齊允中的事,應該不用偷偷摸摸,也許是因為他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因此一向很有意見的吳淑媛最近也安靜多了。


    她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頭,此時,聶暘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接起了電話。“喂,聶暘。嗯?怎麽會這樣?!”他的眉宇攏得很緊。“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封堯姝看他神色不對,急忙問:“怎麽了?”


    “齊伯伯心髒病發,目前正送往醫院──”


    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隨即被巨大的恐懼感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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