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邊堆如小山,一邊少得可憐,寥寥無幾。


    見狀齊可禎添了路金,讓人取來兩千兩銀票往自家臨哥兒身上押,當場有十數雙眼睛為之一亮。


    「二嬸,你懷疑我們臨哥兒不是敬軒親生的,我現在就讓你們知道流言是多麽不可信,把話亂傳的人又是何等陰毒。臨哥兒,站好,不許畏縮,你想一輩子被人說你不是聞人璟的兒子嗎?」背著這個無形的枷鎖,他日後不論做什麽都會多一道陰影。


    敏感纖細的聞人臨本有些難過,不肯抬起頭,可是聽著齊可禎厲中帶柔的言語,他怯生生地把頭抬高。


    他是聞人璟的兒子,他是!他爹是本朝最了不起的刑官,他不怕、不怕,他以後要當跟爹一樣的大丈夫!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你把我念過的全部再念一次。」她嘴角微揚,小心的掩住心中的得意。


    童稚的聲音略微遲疑地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於行。’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優,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聽者聞人臨越念越流利的童音,眾人的眼睛也越睜越大,一個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不敢相信傳言生性魯鈍的孩子會這般聰慧,齊可禎隻念一遍他就能記得一字不漏。


    「好,不錯,再來,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


    「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詩雲:‘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故君子以人治人……」


    無論《論語》或《中庸》,即使是百來字的艱深內容,他念來朗朗上口,沒有半絲延滯,額頭微微冒汗的小臉由一開始的拘謹變得明朗,小胸脯也自信的挺起,看著齊可禎的雙目不錯眼,一朵小小的笑花從他唇畔間綻開,漫向整張俊秀麵容。


    一個念完一個接著念剛念過的文章,十來本書冊已迭成一座小山,全是眾人親眼所見,造不了假。


    有人驚歎,有人惋惜,有人稱奇,也有人如林氏一樣的目瞠口呆、驚訝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不願接受珠玉之子亦是光澤生潤的珠玉,而非頑石。


    「二嬸,還要繼續下去嗎?」認輸吧!你還可以少丟點臉,勝負已定,用不著掙紮了。


    和聞人勝一樣輸不起的林氏牙根緊咬,她同樣心疼那二十顆金珠子。「我不信,肯定是你們事先串通好的,存心來訛詐我,我不服氣,這是騙局。」


    「既然二嬸心有疑慮,那麽不妨由你抽一本書,你先念一遍,而後臨哥兒再念一遍,看他能不能念得出來。」嗬嗬!讓臨哥兒「聽」書可不成問題,此子天賦異秉,驚才絕豔。


    林氏不加思索的應好,她拿的是《中庸》,還特意翻到內文極長的二十章,有意要難倒五歲孩童。


    不過處事精明能幹的林氏卻是識子不多,本是要為難孩子,沒想到她先自食惡果,一句句念得結結巴巴,在場有人聽見她錯了還適時出聲糾正,免得孩子跟她一起念錯,學習錯誤的字句,她羞得滿臉通紅。


    她很艱澀的念完,換到聞人臨卻是毫無滯礙。


    「……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


    「夠了,到此為止,林氏,你輸了。」不想二房太丟臉的莊氏出聲製止,眼露欣慰地看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童孫,他的表現令她驚喜,也大感欣慰後繼有人了。


    此時的林氏一臉慘白,虛汗直流,她怎麽也不能相信啞巴一般的聞人臨竟有如此本事,一定是在騙人。


    可是她又無法欺騙自己,明擺在眼前的事實哪是她說不信就不信,眾目暌暌之下,一個五歲孩童如何作假。


    如果他有這樣的天分為何沒有神童之名,怎會直到今日才展現出彩?!「啊!果然虎父無犬子,臨哥兒也是小文曲星下凡,瞧他們父子多像呀!做起學問來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真是如此,瞧那副念書的伶俐樣,一看就是個聰明的,誰說他不是聞人大人的兒子我就跟他急。」「就是嘛!簡直長得一模一樣,不是父子能像得令人嫉妒嗎?到底是哪個缺心少肺的缺德鬼胡說八道,想把一個好好的孩子給毀了。」瞧那小臉多討喜,叫人想抱起來疼一疼。


    女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抱不平,不容造謠者無端詆毀純真稚童。


    此時,聞人臨非大理寺卿聞人璟親生子的流言打破了,沒人再有疑惑,他們認為是別人惡意中傷,用來打擊聞人璟如日中天的聲望,想使他的名聲一落千丈,臭不可聞。


    而粘氏十分尷尬,她一聽人家說兒子先頭的媳婦好似與人私通,就生了疑心,還由她口中說出臨哥兒不是她孫子,她無地自容地想找侄女幫她解釋,別壞了祖孫情,她還是很疼孫子的親祖母。


    可是一迴頭哪有粘虹玉的身影,人不知去了哪裏,她騫然想起侄女迴屋換衣了,卻遲遲未歸。


    不過功力深厚的林氏倒是臉皮夠厚,無事人似的坐得端正,眼不斜視,笑不露齒,低屑順眼的裝沒聽見,她可不承認話是她傳的,越不出聲人家越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可是她想看大房起風浪也要瞧齊可禎允不允,不鬥倒二房可以想見往後將再無寧日。


    「二嬸,願賭服輸,二十顆金珠子別忘了,過兩天我差人到你院子取。」她想賴掉可不行。


    一提到她的金子,林氏就疼得像要割了她一塊肉。「哎呀!急什麽,總要找好鋪子才能打出圓潤的珠子,你還怕二嬸欠著不給呀!」


    這死丫頭存心跟她過不去,她怕什麽就拿什麽,專挑她最在意的銀錢下手,這是成精了嗎?


    「是真怕呀!二嬸,我小門小戶出身,沒看過大錢,你總得讓我瞅幾眼開開眼界,不然都成了井底之蛙,天有多大都不曉得。」齊可禎暗諷林氏眼皮子淺,是跳不出井口的青蛙,隻看得見眼前的利益卻不思未來,急功近利。


    「你……你還小門小戶,一出手就是兩千兩,誰還比你大氣。」


    「哎啲!二嬸別笑話我了,那是我全部的家底了,是我娘在我出嫁前給的壓箱銀子,我家臨哥兒聰明伶俐,當娘的自是全無二話力挺到底,癒癡頭的兒子也是自家的好齊可禎隻取迴銀票,交給身後的流虹收著,至餘其它的彩金她一件不留,全留給壓聞人臨嬴的女眷。


    這一舉又嬴得眾人的讚揚,無一不誇她大氣,雖然出身平凡卻不重黃金俗物,確有文人氣節,書香門第果然教出好女兒。


    不過別人一讚,林氏又不快了,她瞅著粘氏,腦子裏又動起主意,想著讓婆媳反目,水火不容。


    「嗬……嗬……璟哥兒媳婦呀,你就不怕輸得一貧如洗嗎,到時身無半兩銀你要向誰伸手?大嫂,你得顧好你的私房,這丫頭賊精賊精的,小心搬光你的小庫房。」


    耳根軟的粘氏一聽,果然趕緊護著自己的荷包,她這舉動讓老太君揺頭,暗晬一句沒出息。


    就這點道行?齊可禎彎唇一笑,「真窮了再說,何況我還有夫君,他敢不養我?再則還能找太君救急嘛!太君,你賞不賞禎兒一口飯吃?如今公中的銀子全捏在你手上,別忘了漏一點給你的孫媳婦,我這人不貪的,萬兒八千也就夠了。」


    萬兒八千?她也有臉說出□,公中的錢二房也有分,哪能獨厚大房。一提到銀子,林氏的臉色就顯得多影多姿。


    莊氏被她的掏氣給氣笑。「你這皮猴要這麽多銀子幹什麽,咱們府裏是缺了你吃的,還是穿的。」


    「攢給臨哥兒娶老婆呀!一轉眼他就長大成人了,當父母的自然要為他設想,成親很燒銀子的,太君。」她故作苦惱的扶著額,惹來一陣哄堂大笑,說她想遠了。


    「你不是還有二十顆金珠子,不少了。」老太君麵目柔和的垂眸,看著孩子心性的小丫頭。


    齊可禎嬌嗔的挽起太君的手,直揺著。「銀子哪有人嫌多,何況有臨哥兒帶頭,以後不知還有多少弟弟妹妹,太君,我真窮,養不起孩子,要不,你開個箱籠讓我撿幾兩碎銀,我攢著買孩子的吃食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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