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不是我多想,而是要未雨綢繆,你看你今兒個燙到嘴,表哥連問都不問一聲,反而連忙攙扶那個女人迴去,唯恐她跪久了會跪出腿疾……老話說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不是沒道理的。」表哥是她的,那野女人憑什麽跟她搶。


    「呃,這……」好像有點道理。


    「不是虹玉要背後論人是非,才入門第一天就敢對婆母不敬,日後還能指望她孝順你嗎?姑母得找自己人幫你,要你信得過的人才行,不是你的心應誰會對你掏心掏肺?」耳根子軟的粘氏聽進去了,不知所措的看著一臉優心的粘虹玉,心中多了不安。數日後——


    「你說你那虹玉表妹是怎麽迴事,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人要是正常就不會老跑來跟她說那些話,讓人好笑又無奈。聞人璟仍在休婚假,一早就和嬌妻膩在一塊,可齊可禎卻提了他不想多談的人。「還好你沒說我跟她有奸情,揪著我耳朵興師問罪。」他該慶幸娶了個明理的妻子,不會胡亂猜疑。


    齊可禎沒好氣用書砸人。「你真是聞人璟?不會又去了什麽人生販賣店,裏麵的芯被人換了。」


    「如假包換。」他身手矯健的出手一捉,翻開妻子剛看的那一頁,接著看下去,神情專注。


    「可我認識的聞人璟是一板一眼的夫子,行事嚴謹,為人冷肅,最是不屑閑談打趣,怎會沒臉沒皮的自曝和人有奸情,而且我是賢淑宗婦,怎可能做出嫩人耳朵的失德舉動,你的身分著實可疑。」成親後,他簡直是不要臉了。


    笑聲低沉,聞人璟走向妻子所在的矮榻,坐在她身邊,一手輕摟著她溫潤香肩。「在房內,對你我行事無須顧忌。」


    「出了房門又扮成道貌岸然的假學究?」他這一套真唬人,可憐無數學子受其欺瞞,她也是其十一個。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做什麽就得像什麽,不過在遇到你這個妖精前,我可是表裏如一的君子。」意思是他被她帶壞了。


    「哼!你就胡說吧!本性使然還敢賴我,我一個小小女子哪有本事影響本朝最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我怕被捉進大理寺問話。」他與她所熟知的夫子差距越來越遠了,那個聖人一般完美的聞人璟是坐在神壇上供人膜拜的,而她身邊的這個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身軀,能抱、能摟、能和他打趣。


    「你就淘氣吧,還取笑我。大理寺可不是尋常百姓想去就能去的地方,裏麵關的是品級不低的官。」大理寺隻受理棘手案件,大都與高官甍門扯上關係,甚至是吃著皇糧的皇親國戚,地方官不敢審,就往大理寺送,所以說他得罪的人真不少。


    聞人璟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氣,令作奸犯科者為之膽寒,他無須上刑,隻要往嫌犯麵前一站,那人便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招供、畫柙、拔馬鈴薯似的告知一串共犯。


    「我當然知道那是良民止步的地方,誰瘋了想去,不過你也要留心點,不要以為自己刀槍不入,畢竟你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暗箭難防。」嫁「他之後才知他處境之艱難,除了部屬和門生外,他幾乎沒有朋友。


    她起碼有幾個談得來的閨十密友,能互吐苦水,而他和人一見麵談的千篇一律是公事,好生無趣。


    「你關心我。」他笑著收攏雙臂,將愛妻抱滿懷。


    齊可禎調皮的一皺鼻,故作嫌棄。「我隻是不想守寡。」


    他失笑。「禎兒,為夫不會早你一天離去,黃泉路上作伴不寂寞,我們都不飲盂婆湯,你我來世再做夫妻。」


    越和她相處越覺得一生相守不夠,她有更多的美好他尚未一一挖掘,她是他費盡心思握在掌中的明珠,有她,他心是暖的,他想今生今世他再也遇不上一個令他如此動情的女子,他永遠也看不夠她。


    「呸!呸!呸!才剛成親說什麽觸霍頭的話,忘記、忘記!聞人敬軒,你是要陪我走到白頭的人,我們不說來世,隻論今生,把這輩子過得多彩多姿就不算辜負我了。」她的天空是湛藍色的,沒有陰雲,光釆奪目。


    「好。」他哄孩子似的應道。


    「別嘴上應了,心裏笑話我天真,我的誌向真的不大,吃好、睡好、看好書、聽好戲,寫出感人肺腑的戲文,我的心願很小很小,小到就多出一個你而已。」萬古流芳不是她耍的,名留千古更是虛的,人生在世不愧於天地就足夠了。


    聰明如齊可禎豈會不知聞人璟的用心良苦,從她成為名符其實的嫡長孫媳後,她便看出他背後:連串的算計,如謫水穿石般無聲的潛入,似流水般遶透進她的心。


    一開始他用送書麻痹她,無數的好書和千金難得的孤本,讓她喜不自勝的沉浸在浩瀚無涯的書海裏,一頭栽下去便忘了今夕是何夕,旁人說什麽全聽不進耳。


    他就是投她所好,等她廢寢忘食的投入書中後,接下來隻需動之以情的打動她父母。


    可笑的是,還是她在後頭幫著出主意,將爹娘的心頭好全無保留的泄露,讓他得以攻城略地,迅速攻占齊家所有人的心。


    一群人是背著她進行婚事的,她根本不知道婚期已近,直到莫名披上嫁衣,她才驚覺被設計了,傻傻地走入人家布好的網,如受困的獵物掙脫不了,隻有上花轎的分。


    起初她是惱怒的,因為她沒想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嫁人,前後不到三個月,可是感受到他無微不至的嗬護和疼寵,神人般的聞人璟心中有她,她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不笑話,疼你還來不及,你是我心口的朱砂痣。」聞人璟握起柔若無骨的素手往自己胸口貼放。


    「你最好說話算話,不然……」她做出掐頸的動作,做完之後自個咯咯笑地倒向丈夫懷裏,藕白雙臂纏繞他頸肩。「我們好像離題了,剛剛明明在講你那位千嬌百媚的表妹。」


    「她怎麽了?」他暗歎。好不容易才把話題轉開,沒想到又繞迴來了。


    齊可禎不滿地往他臂肉一掐。「你還給我打馬虎眼,看不出粘家表妹對你情意深童嗎?我們才成親幾日,她幾乎每一天都來‘拜訪’我,然後與你不期而遇。」


    連絡感情是假,來勾引別人的丈夫才是她的目的。


    有誰打扮得花枝招展、唇上塗紅、麵頰抹粉地往新婚夫妻的房間闖,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見她,如入無人之境的走到每日起居的臥房,恍若是院子的女主人一般,指使著一院子的丫頭、婆子,連嬤嬤們告誡她不可造次也遭喝斥。


    粘虹玉花招百出,仗著她不可能不見客的禮數,一再上門要與新婦閑話家常,可是在她的口氣中聽不到半絲對表嫂的尊重,反而隱隱有怪罪之意,埋怨齊可禎不該嫁入聞人


    家。


    「不理會不就得了,把院門一關,閑人莫近。」這他從前的做法,阻攔她不死不休的糾纏。


    對於心術不正的粘虹玉,他向來沒放在眼裏,要不是看在他娘的分上,他早把她趕出去了。


    「哼!你倒說得簡單,以前你一個外男當然不好見後宅女子,可如今我們成親了,她日日打著姊妹的旗幟來見我,我是剛進門的新婦,哪能明目張膽的說不見就不見。


    「不要忘了她姓粘,若是我一時難忍將人轟了出去,打的是你親娘的臉麵,你身為兒子難做人,我這為人媳婦的更難為,明知她不安好心還要笑臉以待,像吞了十隻蒼蠅般犯惡,她快踩到我的底線f。」


    聽出她話中之意的聞人璟會心一笑。「你想怎麽做我都支持,隻要不傷及人命,咱們是厚道人家。」


    「例如讓她幾天下不了床呢?」她不是沒脾氣,隻是沒必要與人交惡,仁善之人有餘福。


    「幾天?」他挑眉。


    「十天半個月吧。」她聳肩。至少要粘虹玉有所收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軟柿子雖然好捏也會沾上一手濕,得不償失。


    「好,是該給她個教訓。」表妹的年紀漸長,想必她也急了,再不在這兩年嫁人,旁人的閑話會刺得她無處可躲,到時她不是到庵堂修行,便是把自己塞給有頭有臉的男人


    為妾。


    聞人璟哪會看不出粘虹玉的心思,打她十一、二歲就在他身惻繞來繞去他便知曉了,那時他以為她是孩子心性,過幾年就好了,還透過太君的手為她安排了一件婚事。


    後來他娶妻柳氏,她消停了一陣,似乎真有意嫁做入妻,她娘還準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當是嫁女兒般出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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