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鳳在職幾年就撈了幾年油水,升不升官不打緊,但該有的孝敬不能斷,他已習慣拿銀子辦事。


    隻是人手上一有錢就作怪,別人有不如自己有,他看大房兄長手掌聞人家族的眾多產業,不禁眼紅,想著日後兄弟一旦分家,大房占了大頭,他們其它兄弟隻能分剩下的小利,便覺得不甘心也不服氣,憑什麽大房分得多。


    打起家產主意的他於是興起爭位的念頭,他想隻要自己當上族長,族中的產業將由他一手打理,他在吏部動個手腳,還不能把別人的財產變成他的嗎?他最擅長的是收錢。


    全心全意掛在當上族長的目標上,汲汲名利的他自然疏於對兒女的管教,所謂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多了聞人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劣行徑,聞人勝也有樣學樣的心術不正,跟他老子一樣不走正路。


    聽著冷冷的低音,聞人勝忽地心口一驚。「你是齊真?」


    他問了句傻話。


    隻是明明站在他麵前是個子隻到他鼻頭的齊真,他卻感覺到聞人璟的威嚴,好似他就站在齊真後頭。


    「我不是齊真,難道你是?」他口出譏誚,對這個堂弟的沒出息感到失望,好苗子都養到別人家了。


    被人一嘲諷,聞人勝頓時臉色漲紅,火冒三丈。「別以為在書院念書就能成材,我要捏死你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你最好識相點,不要給我抓到把柄,否則……」他舉起拳頭,在齊真眼前揮動了兩下。


    「你在威脅我?」他膽子越來越大了。


    聞人勝桀桀怪笑,甚為得意地以鼻孔睨人。「不是威脅,是告訴你怎麽做人,人在屋簷下要學會低頭。」


    「願聞其詳。」聞人璟雙手環胸,冷眼以對。


    不知為何,聞人勝覺得有點冷,他吞咽了一下唾沬。「很簡單,你一個人把我們四個人的罰寫全寫完。」


    聞人璟看著他,如同在看著一隻將死的蛆。咧開一口編貝白牙,笑得令人發毛。「辦、不、到。」辦不到?「什麽,你敢拒絕小爺……」


    聞人勝拳頭還沒揮過去,響亮的巴掌就落在臉上。


    「這是替二……二老爺教訓你,讓你知道立身處事不能仗勢欺入,須行君子正道。」他替二叔管管不孝子孫。


    好在今日是他,若換成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齊真,還不得硬生生的吃下這個暗虧,任人肆無忌憚的欺侮。


    不知不覺中,聞人璟把女扮男裝的齊可禎當成他羽翼下的一鳥,保護她是他的責任,絕無二話,義無反顧,覺得她嬌弱得風一吹便倒,沒有他在前麵擋著隻怕孤鳥難行。他以前沒這麽衝動,可是一涉及齊可禎,他似乎就失去自製力,不加思索的做出從未做過的事。


    「你……你敢打小爺?」他真向天借膽了。


    「在書院中聚眾攔阻同學的去路,口出惡言、意圖惹事,光這兩頂就足以打你手板五十下。」他還手下留情了。


    「笑話,這書院是我家出資辦的,我是書院的主人,山長見了我都得客客氣氣地喊聲三爺,等我爹當上了族長,我一定要把你們這些不姓聞人的全趕出書院,一個不留……」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看誰不順眼就不讓他入學。


    「放肆——」


    「齊真」猛地一喊,彷佛看到堂哥的聞人勝真的嚇了一大跳,他脖子一縮,心驚膽顫,可是一發現自己的窩囊樣又來氣,踢踢腿令龜縮的膽子又長出來。


    「你才放肆,敢用這種口氣跟小爺說話?!阿智、阿勇、錢小富,這個臉我們丟不起,你們給我上,今天不把齊真這臭小子打得連他娘都認不出來我就不姓聞人。」他就不信揍不了他。


    「真要打?」錢萬富有些遲疑。


    「打,小爺給你靠,把臉打花了我請你們上‘春情閣’喝花酒,找最美的花娘陪你們過夜……」一不做,二不休的聞人勝將幾人推出去,冷笑著等著看齊真被揍成豬頭。


    有美酒和美人?聞人智、聞人勇一聽見有美事在後,頓時兩眼發亮,不等人喊話就野豬似地往前衝。


    「哎喲!哎喲!輕點,你可別讓我沒被打出內傷反而是上藥疼死的,小表……弟,你手勁小一點,我這張臉雖然差強人意,可好歹能見人,你不能一時措手毀了它……」「吵。」


    「你好意思嫌我吵?也不想想我是為誰挨打,為誰受罪,要不是要保護你嫩得能掐出水的花容月貌,我犯得著送上前挨人家的拳頭嗎?你這話說得太沒良心了,我白疼你了


    ……」


    哎喲喂呀!真疼、骨頭連著肉都生疼呀!不曉得臉有沒有歪掉,鼻梁骨還在不在,他這一下挨得挺冤枉。


    「我能應付。」若非這冒失鬼莫名其妙的跑出來挨打,他原本躲得掉,還能狠狠迴擊,聞人家這幾名小輩太弱了。


    仇家滿天下的聞人璟自小就懂得自保的重要性,他打從七歲起就跟著府裏的護院學拳腳功夫,及長父親又向透過人脈找了高手教他武功,一練就是十年,至今未曽鬆懈,每隔三、五日打一套拳,鍛鏈鍛鏈身體。


    別說聞人智、聞人勇這幾個有勇無謀的小蝦米,就算來十個大漢他也能撂倒,尋常人的身手根本不及練了十餘年功夫的他。


    「什麽你應付得了,說大話會被雷劈,瞧瞧你細胳臂細腿兒的,人家輕輕一推你就倒了,你拿什麽跟人拚,還不是隻有吃虧的分,人呀!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咱們出身比人差,人家想把我們油炸了我們還能說不嗎?」形勢比人強就得低頭,像他也是姓聞人的,卻和聞人本家差了十萬八千裏,即使是本家庶出的也比不上,關係遠到不可考,是旁的不能再旁的遠親。


    聞人宴的曽祖父再往上兩代是聞人本家分出的庶支,其中又嫡出庶出的分了好幾代,到了他這一代除了還姓聞人外,其實血縲已經很淡薄了。


    幸運的是祖上數代在祖譜上有記名,加上他又遇到個好先生,來書院教書順便帶上他,讓剛滿十歲的他也能進族學就學。


    一晃眼就過了七年,明年他要正式下場應考了,若能考個進士,那他這些年的書也沒白念了。


    說句沒出息的話,隻要他姓聞人,就不愁沒官做,最小也是個七品官,聞人家族向來照顧自家人,肯努力上進的子弟必定會有所安排,他完全不必擔心日後沒出路。


    「你說夠了沒?」齊可禎怎麽受得了他的呱噪。


    「你嫌棄我?!真哥兒,咱們來算算這些時日表哥對你的全心照料,沒有我護著,你能一個人住一間院子嗎?我怕你餓著、凍著還送吃的和棉被,送這送那就是擔心你……」


    聞人宴的為人是不錯,對朋友有義、對親人有心,就是有一點不好,太過婆媽,喜歡碎念。


    不過他對齊可禎的好是發自真心的把她當妹妹看待,不因她是女人卻比自己更有才華而有心結,反而更疼愛有加。


    「好了,你不要再念了,念得我的頭都疼了。」低啞的男聲充滿無可奈何,又有一絲想笑的岔音。


    「璟大哥,不是我愛叨念,實在是我這表……呃,表弟太不象話,她惹誰不好偏要惹上本家的土霸王,要是她拉著二老爺來算帳,我們表兄弟可是連書也沒得念,得卷鋪蓋兒迴家。」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聞人宴這話說得頗有深意,表麵似在埋怨齊真不長眼,幹麽去招惹他們惹不起的麻煩。


    可多想一想,這不是拐彎告狀嗎?表示你們大房、二房一家親也不能不管別人的死活呀!如今書院出了個聞人家一霸,你們聞人本家怎能不出麵管管,為了其它人的求學路,此霸不除,愧對祖先。


    可惜他的拐彎抹角用錯了地方,眼前昂藏七尺的「聞人璟」是管不了,真要求人還是得求麵無表情的「小表妹」,他才是換了身子的正主兒,有了他出馬才能萬無一失。


    「表……宴哥兒,你不用急,有我在,他不會找到你頭上。」


    雖說表哥是要護著她,但就結果來說,表哥有點笨,自個兒往拳頭上撞。


    齊可禎收抬完走出書院正要迴偏院時,正好瞧見她這個笨表哥大吼一聲衝上前,把做好踢人動作的「齊真」往旁邊一推,然後把臉往前送,正麵迎向落下的拳頭。


    幸好聞人智、聞人勇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出拳虎虎生風,打到臉上卻跟蚊子叮沒兩樣,連個青綠淤痕也瞧不見,姑娘家的巴掌還比他們有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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