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下伸直的手指不是她的,平坦結實的寬胸也不是她的,甚至下麵多了一物也不是她的,她的纖白小腳更沒有船板那般大。


    這是怎麽迴事,她由假男子變成真漢子了?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匆匆忙忙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隻銅盆。「主子,你當真沒事?」


    主子……指的是誰?「我是誰?」


    一臉納悶的恆平呆滯地望著指著自己鼻頭的主子爺,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的迴應,「你是聞人府的大爺呀!難道主子睡了一覺就忘個精光,奴才是恆平,主子還記得吧?!」恆平是聞人璟的小廝,她一個月總要見上幾迴,仗著主家是個官爺,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架勢。


    那此刻的她不就是……「我是聞人璟?!」這……這天要垮了嗎?


    「主子,奴才去請段太醫過府一診吧。」恆平麵帶優色,向前走了幾步。「你停住,不要再上前了。」男女授受不親,她豈能與男子靠得太近?


    縱然不急著嫁人,可是齊真仍謹守分際,不願名節有損,雖然她此時是男兒身。


    「主子……」不讓他靠近如何服侍?


    「去,讓人備車,我要去一趟書院。」慌得失了方寸的齊真隻想迴到熟悉的地方,她此刻也無法可想。


    「是的,主子。」對於主子的吩咐,恆平向來從無二話。


    「你先下去,等馬車備好了再來通知。」她在聞人府,那她的身體呢?究竟是生、是死?


    齊真沒想過兩人互換了身子的可能,那太匪夷所思了,她想的是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魂魄才附在聞人璟身上,她是怎麽死的,有沒有冤情,是突然暴斃還是被人殺害,誰是知情者,她要不要為自己報仇?


    至於聞人璟的魂魄去了哪裏,她壓根沒想到這個間題。


    【第二章】


    「聞人……」一見到「自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內心衝擊甚大,頂著聞人環皮囊的齊真一瞧見那雙冷銳雙眸,腦子裏想都沒想就能確定在她身體裏的人是誰,不假思索的欲喊其名。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親人,而是你的敵人,雖然聞人璟和齊真不是敵人,可是兩人一來一往的口頭較勁並非一迴、兩迴,輕而易舉的就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未語之言。齊真很訝異跟自己換了身子的人會是他。


    但是也有些「理應如此」的恍然感,既然她成了聞人璟,那麽聞人璟變成她也就沒那麽令人意外了,雖然心裏怪別扭的,總好過被不認識的孤魂野鬼霸占,日後想討也討不迴來。


    這麽一想她也就沒有太多的惱意,一張口就想問聞人璟要怎麽把兩人變迴來,她可不要當一板一眼、生活無趣的聞人璟,那太壓抑了,她喜歡當受爹娘寵愛的齊真。


    隻是她嘴巴剛一張,才喊出「聞人」兩字,看似文弱的「齊真」忽然氣勢洶洶的拉住她,小手一隻往她嘴上一捂,一隻扯著她,直接把人拉進屋內,關上門、上閂,四目相對。


    流紫和恆平看傻眼了,兩人麵麵相覷了許久,一個不解,一個摸摸鼻子傻笑,一人一邊守在門口,不敢走開,也不讓人進入,默默無語的想著:要出大事了。


    「齊真是你的本名?」


    聽出他話中含意,齊真也老實了,不再遮遮掩掩。「我叫齊可禎,示字旁的禎,我爹是‘四海書肆’的東家,我是聞人宴的表妹,不是表弟。」


    「他真是你表哥?」


    「是的,我們的娘是親姊妹,他理所當然要看顧我一些。」雖然話多了點,但不失為一個善盡責任的好表哥。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不可能沒人發現她是姑娘。


    齊可禎眉一拚,調笑似的說:「考進來外加關說,你不能否認我知識淵博,才智過人,表哥帶我到山長麵前考較了一番學問,山長惜我是人才,二話不說地就讓我入學……」


    聞言,聞人璟眉頭一皺。


    聞人氏族學該好好整頓了,什麽親戚都能混進來,連女子也進得容易。


    等他接掌了族長一位後,定要嚴格審核學院中的聞人子弟,這種姻親關係的不得就讀,以免又造成混淆不清、魚目混珠的情形,族學的成立是為提拔族中人才,而不是嘉惠不知哪跑來的外人。


    「至於關說嘛!我表哥的人績還算不錯,各科功課皆名列前茅,他和幾位夫子一說,他們便點頭收我這個學生,我連束修都沒給,就低調又安靜地住進書院小院。」


    她說時頗為得意,好像她的求學過程順利得有如神助,一帆風順地由江河駛進大海,從此海闊天空。


    其實不然,她是和父母一番拉鋸,經過無數次的懇求,寵女兒寵上天的齊家二老才勉為其難的同意。


    女子十三、四歲訂親的比比皆是,十五歲的齊可禎可說年紀不小了,早該說親,隻是爹娘舍不得她太早嫁人,因此一拖再拖,拖到二老驚覺女兒冒出了女扮男裝進書院的想法。


    齊可禎當然不是為了求學問而來,她是看中了書院中龐大的藏書才來,所以她不遺餘力的說服父親,以一年為限讓她一覽群書,她會盡量把握時間,把想看的書看完。但是交換的條件是她的終身大事必須由父母做主,一旦她滿了十六歲就得從書院離開嫁人,不可有異議,不許再滿腦子鬼主意拖著不嫁,把媒人趕走。


    一說好了,兩方都十分滿意,一方有書看,一方專心找著合意的女婿,一家子各有成算。


    不過齊母趙玉娘心急了些,一年才過一半,她便找了幾個順眼的人家,一等女兒休沐便拉著她去廟裏上香,或是和某某夫人帶著兒子不期而遇,想先定下婚事。


    這讓對成親興致不高的齊可禎相當厭煩,因此索性住書院裏不迴家,更樂此不疲的往登雲閣跑,一邊鑽研戲曲一邊逃開娘親的關愛。


    如果沒發生身體互換的烏龍事件,她會活得更恣意。


    「你有個好表哥。」聞人璟語帶嘲弄的道。


    他第一個要辦的是聞人宴,他敗壞家風,竟然膽大包天到把女子弄進書院,等他迴到自個兒的身體後,絕不寬貸,太胡來了。


    那當然,她表哥自是好的,誰也比不上,但這不是童點!


    「那你呢!我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要當你,你快想辦法把我們換迴來,我……我連路都不會走了啦!」


    他也不想當她呀!可是……看到一個昂藏男人眼泛淚光,聞人璟除了諢身泛起惡寒外,也對齊可禎有一絲不忍,畢竟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他的一句錯言連累了她。於是身形嬌小的「少年」吃力的踮起腳尖,朝身材高大的男子肩膀輕拍,似在安撫。


    幸好此時隻有他們兩人在,並無旁人,否則看見如此突兀的情景,還不詭異的寒毛直栗。


    「你別著急,隻要找到一種叫‘聖誕禮物’的東西,我們就能恢複原狀。」那個叫莫湘的怪女人是這麽說的,還強調在年前一定要尋獲。


    「什麽叫‘聖誕禮物’?」聽都沒聽過。


    他麵有難色,顯然是被考倒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以聞人家的勢力,不愁找不到。」


    「那你要快一點,不要拖拖拉拉……」她抽著鼻子,眼圈兒泛紅。「咦!不對,你怎麽知道要用‘聖誕禮物’來換?要如何交換?」被她連珠炮一問,麵對政敵連番詢問仍麵不改色的聞人璟竟小有尷尬之色,他哪說得出口是因他那句「能當你這樣的人可真好」而招禍,真成了齊可禎這樣的人一點也不好,他悔不當初,早知道有此變故,他絕不會說那種話。


    當時他被她有才學卻堅不為仕的態度氣暈了頭,再加上二叔為爭族長之位而暗動手腳所生的惱意,才會不管不顧的說了那番話。


    他必須承認他把話說童了,即使她真為男兒身,他多勸兩句也就罷了,人各有誌,他雖惋惜未能為朝廷擇賢,但也不能強桉著牛頭喝水,鍾鼎山林各有所好,強求不得。


    偏他在仕途多年仍看不透,被她一氣便脫口而出,事後想想他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人家的爹娘都不在意,他操什麽心。


    「呃……我作了一個夢,夢中我去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遇到了木頭傀儡般的女子,她說我們的人生交換了,你是我,我是你,我們成了彼此。」他沒說一切是他引起的,不想節外生枝。


    齊可禎並不笨,一下子就聽出端倪。「我沒作夢,所以這些事是你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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