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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得金華出世術,期於紫府駕雲遊。


    ——出自唐·呂岩《贈劉方處士》


    “碰——”


    孟可的身體重重倒在床上,聲音將一旁正在熟睡的李太白驚醒。


    真是冤家啊!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迷湖地喊道:“啊?迴來了?”


    “是啊,太白兄,該起來了,我們該啟程下山了。”


    孟可坐起身,笑眯眯地說道。


    李太白打著嗬欠,問道:“這麽快?“


    孟可:“你看天色不早了,你還打算再住一晚嗎?”


    ......


    關於下山路與上山路究竟哪個更累的爭論,從李太白磨破鞋子,差點翻下山崖就足以看出。


    詩仙也是人啊,下山之後隻能扶腰拄杖長歎:不服老不行啊!


    “孟兄是會武功吧?如此輕鬆寫意,可不似常人。”


    他一邊慢騰騰往外挪步子,一邊打量著依舊負手而行的白衣男子,目光中滿是好奇。


    還幫我想好了借口?


    孟可挑眉一笑,道:“略懂些武學、略通些把戲障眼法,認識我的人都叫我:戲命師。”


    李太白聞言微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戲命師......好一個戲命師。難怪能憑空變出酒壺來,相必也是有機關暗門的吧?”


    啊對對對,孟可的笑容更加燦爛。


    對於這種願意自動幫自己打補丁的好兄弟,還不趕緊珍惜?


    真期待這家夥知道自己真實身份……


    “咳咳,孟兄弟……”


    李太白出言打斷了他的遐想。


    孟可迴過神來,疑惑地看向李太白,等待著他的下文。


    隻見他尷尬的搓了搓手:“白並未帶太多銀錢……”


    在宋代交子誕生之前,人們都是用金、銀、銅交易的,那玩意又重又不好藏。


    帶少了不夠用,帶多了背不動又或者是太顯眼了容易被搶。


    總之,出遠門是件很麻煩的事。


    所以咱們的大詩仙一般是走哪吃哪,畢竟知交遍天下,哪都有人願意招待他。


    款待你一個人是情分,可你再帶一個人來……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哦~太白兄是想讓我……”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咱們一起掙路費吧!我可以替人寫詩、寫字、作畫,你可以賣藝。”


    李太白連忙解釋,臉上閃過一絲赧顏之色。


    寫詩作畫這種事,一些為籌集進京趕考路費的考生也會幹,不算丟人。


    可這賣藝……,讓一個謙謙君子去幹下九流的賣藝之事,這在唐代算得上是羞辱人的話了。


    但咱孟可是什麽人?


    勞動最光榮啊!靠手藝掙盤纏,有什麽丟人的?


    “妥,咱幹了!太白兄,借點銀錢,我去置辦一身衣服,總不能穿著風光霽月去賣藝吧?”


    李太白眨巴眨巴眼睛,“不急不急,我這還有點錢,足以讓我等走出齊魯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待沒錢了再去賣藝。”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太白兄真是樂觀。”


    孟可聞言笑著打趣道。李白都不急,他也不急,反正自己餐風飲露,沒錢了也餓不著。


    ……


    荒郊、野嶺,雨夜、破廟,殘像、篝火,書生、乞丐。


    一切的一切都透著一股蕭瑟與淒涼。


    完全就是聊齋的開頭。


    殘破石像左手掐訣,右臂斷裂,麵目猙獰好似夜叉


    乞丐蜷縮在石像身後瑟瑟發抖。


    書生手捧聖賢書卷,坐於篝火旁,低首讀著。


    忽然一陣寒風吹過,書生手中的書頁紛飛而起,影子在黑暗中化作一張長者猩紅血目的巨臉,長著大嘴似要將紛飛的書頁與書生一同吞噬。


    “太白兄,前方有間破廟,似有燭光燈火,不如我等進去住一夜吧。”


    清朗的聲音適時響起,似有掃蕩邪穢、驅散汙濁的力量在廟中彌漫開來。


    書生的影子陡然僵住,猩紅眼眸望了一眼廟外,又看了一眼石像,最終崩散,緩緩恢複正常。


    片刻後,兩道修長的身影邁步而入,皆是白衣勝雪,長身玉立。


    李太白舉著寬大的油紙傘遮雨,孟可手持算命白幡、上書‘十卦九中’下書‘看臉收錢’。


    兩人在昏黃的篝火與黑夜下顯得格外的詭異和神秘。


    咳咳,其實是李白花錢大手大腳,還沒出齊魯就將錢花的一幹二淨。


    賣藝賣畫的錢連日常酒錢都不夠,孟可隻好裝成鐵口直斷的算命師,平民百姓就收個一文錢意思意思,碰到為富不仁的就狠狠宰一刀。


    可惜,暫時還沒人上鉤。


    “這位……”


    見廟中之人是位書生,李太白開口便要詢問。卻見孟可腳步微動,將他悄然護在身後,拱手施禮,接過話茬道:“這位兄台。我二人途徑貴廟,想借方寸之地落腳歇息一晚,不知可否?”


    書生放下手中書卷,起身還禮,卻並未迴答,而是沒來由的反問一句:“兄台真的會算命?”


    “略懂!”


    孟可抖了抖白幡,謙虛的點頭道。


    李白對此投來詫異的目光:你是不是什麽都略懂?


    “可否請兄台幫我看一掛?”


    “自無不可。不知兄台想算什麽?”


    孟可笑了笑。


    “算命!”


    書生伸出手指依次指過自己、李白、石像:“我的命,他的命,還有它的命!”


    李白微微一愣,怎麽還扯上我了?


    孟可的視線隨著書生的手指依次掃過,一股清靈之氣匯聚於他的雙目之中,令他眼底看上去像是掀起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水波。


    師法自山中清潭的靈眼,清澈見底,可映照人心,孟可稱之為‘慧眼’。


    他的視線在三人的身上一一掠過。


    下一刻,書生感到自己身上的某種東西仿佛被窺探了一樣,心中湧現出一絲不安。


    他的視線在孟可的眼中停頓片刻,轉移開來。


    孟可收斂了視線,垂下眼簾。


    “太白兄與我相伴,自是命裏無坎無坷,而你與這石像皆是……”


    孟可說著,緩緩搖了搖頭。


    他話語一停,書生臉色頓時慘白。


    “如何?”


    片刻後,等不到迴應的孟可開口催促道。


    “破廟無主之地,二位請便。”


    “多謝。”


    孟可道了聲謝,領著李太白往破廟角落走去。


    ......


    破廟的角落堆積著數不清的雜物,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來收拾打掃了。


    兩人也不嫌棄,收起身上的白衫,直接席地而坐。


    “誒,孟兄……”


    李太白瞥了眼依舊坐在篝火旁卻無心看書的書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問道:“……哪有你這麽算命的?生辰八字也不問,名諱也不問,就給人算命。你不覺得太兒戲了嗎?而這人偏偏還就信了你這明顯就是隨口胡謅的話。”


    孟可聞言抬起頭來,澹澹地笑了笑。


    “太白兄,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我沒算對呢?”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得,這樣繞下去得成莊子和惠子了。


    孟可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糾結,轉移了話題:“太白兄還是好好想想明日該去何處‘化緣’吧!”


    讓道士去化緣,真有你的!


    “正如孟兄所說:明日愁來明日愁。明日的事,就交給明日的李太白去發愁吧,今日的裏李太白困矣、倦矣。”


    李白一副疲憊的樣子,癱倒在地。


    孟可聞言啞然失笑,“真倦矣?”


    “然也!”


    “嘖嘖嘖,可惜了這一壺上好的猴兒酒……”


    正說著,孟可雙手背於身後,從袖袍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玉壺,打開壺蓋。


    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傳出。


    李太白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困?誰困?!我這個年紀怎麽能睡得著覺的?確實該起來好好謀劃明日的生計!”


    孟可嘴角一翹,輕輕搖了搖頭,將玉瓶合上,遞到李太白的麵前。


    李太白接過玉瓶,打開一瞧。


    裏頭的酒液,晶瑩剔透,泛著柔潤的綠光與果香,簡直是人間仙釀。


    一口飲下,醇厚甘冽的酒水在舌尖綻放,帶著一抹甘甜,一股暖意自胃中湧遍全身,令人精神煥發,精神飽滿。


    當然,這是李太白自己的想法,旁人看來這就是個抱著酒壺不撒手的酒鬼而已。


    酒至酣處,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拍了拍腦門,恍然道:“那邊那位兄台,一起來喝酒嗎?”


    說著,他晃晃悠悠站起,將玉壺高舉向書生示意。


    書生眉梢挑了挑,“不必了!”


    李太白剛想坐下,卻突然一怔,這才注意到那個石像身後蜷縮著的乞丐,一動不動。


    “那地上躺著的兄台,過來喝壺酒,暖暖身子吧。”


    他將玉壺拋向那乞丐,又指了指一旁的蒲團。


    乞丐聽到他的話,抬起頭來,身軀開始抖動,眼裏滿是恐懼。


    李太白一愣,“這酒壺裏裝的是酒水,又沒毒,你怕啥?”


    說罷,他拿起玉瓶喝了幾口酒,酒水順喉而下,溫熱舒爽,讓人迴味無窮。


    乞丐指了指石像底座,恐懼地搖了搖頭,不再有任何動作。


    “莫名其妙!”


    早已酒意上頭的李白自然是沒注意,在底座另一邊正是篝火與書生。


    乞丐看到李白已經飲盡酒水,於是便重新將身體蜷縮起來。


    一切看上去都是這麽詭異,包括李白身旁默默吐納服氣的孟可。


    事實上,在書生和乞丐眼中,還能修煉的孟可才是最詭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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