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迎月臉色微白地看著眼前身長丈餘的紅色身影,壓下心中的震驚,喃喃說道:“原來你是真龍子嗣……


    “你一直不動手,是因為你的血脈禁製不能對我出手……


    “方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逼迫我事先出招,這樣你才能‘合理’地進行反擊?”


    異獸的真身暴露,她疑惑頓解。


    真龍子嗣微笑,隻是在其半龍半狼的麵貌裏看起來,這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暴露後,它不再掩飾自己的氣息,一股兇殘憤怒的氣息悄然籠罩出來。


    程迎月這才感受到了對方氣息也與這蜃境有水乳交融之感。


    她歎了口氣,眼前的真龍子嗣太狡猾了。


    特地用紅霧藏住氣息,就是怕自己認出其身份而不敢對它出手吧。


    不過,還有一點她想不通,便問道:“你身為真龍子嗣,怎會在龍巢蜃境中的一個島嶼裏?”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它的痛處,金童裏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對我來說,戰鬥與血便是一切,可該死的血脈禁製,卻讓我無法對你們這些生靈出手,該死,真該死!”


    程迎月眼神一凝,看著不斷念叨“該死”的真龍子嗣,說道:“所以,你隻能找上同樣擁有真龍血脈的子嗣,因為血脈禁製並不在同族內起效?”


    它頗為意外地抬頭看了她兩眼,隨即語氣澹漠地承認道:“我殺了老三。”


    很快,它惱恨地變坐為行,不停地來迴踱步,顯得有些焦躁。


    程迎月皺了皺眉,這真龍子嗣的情緒變化,似乎太過跳躍了些。


    她聽它口中低吼道:“誰知道它這麽弱了,太弱了!


    “我將實力限製到與它一樣的水準,就是為了能讓它撐得久一些,多掙紮一會兒!


    “我不過是稍微興奮了一些,它就死了。


    “我沒有想殺它,但它就死了!跟我有什麽關係,是它沒用,真沒用!”


    它嘴角流著涎,話語間透露著歇斯底裏,繼續憤怒地說道:“老家夥怕我對其他子嗣出手,就把我囚在這裏。


    “兩萬五千年了,那老家夥把我單獨隔離在一層蜃境中,讓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了整整兩萬五千年!這麽久了,我一口血腥味都沒有再聞到過!


    “直到這一次才終於重見天日,哈哈!”


    說到最後,它大笑了兩聲,然後又繼續惱怒道:“但是這該死的禁製,讓我一步都踏不出這島嶼!”


    程迎月當即有些恍然,難怪古往今來多次蜃境的開啟都沒有關於這座島嶼的傳聞。


    這次真龍把所有的蜃境連通,它這座島嶼才得以出現。


    她謹慎地看著它,試探著說道:“你是想讓我帶你脫困麽?我可以試試幫……”


    “脫困?”它愣了一下,停下踱步,伏低身體緩緩弓起背,抬眼興奮地看著程迎月,嗜殺之意洶湧而出,“不不不,比起那個,我更渴望鮮血的味道……”


    程迎月背後寒毛根根乍起。


    它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利齒:“我不會一下子就殺你的,放心,放心!那將失去戰鬥的樂趣。所以,我會將自己壓製得跟你一般弱小,讓你嚐試殺死我。


    “時隔兩萬五千年的獵物啊,別讓我失望!”


    程迎月心下一沉,它被關禁這麽長時間後,接觸到外界的第一個想法不是脫困,而是廝殺。


    對方的嗜殺好鬥,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真不知是它生來如此,還是被單獨關了太久所導致。


    她之前對真龍子嗣的印象,隻有愛吃糖葫蘆的初九而已。


    此時麵對狂熱且聽不進任何事情的對方,程迎月放棄了說服它的幻想,默然間快速提起真龍弓對準它射出一箭。


    伴隨著隱約的龍嘯,一抹金光激射而出!


    真龍子嗣的童孔閃過極度的興奮,早已伏低的身子四肢微微用力往空氣踩踏,身形前竄,陡然遁入虛空。


    程迎月心中一緊,對方的氣息竟是完全消失在她的神念中。


    龍氣箭失理所當然地射空,並且在失去目標後很快便消散了。


    下一瞬,她麵色微變。


    神魂瘋狂示警,告訴她有極其危險的東西正在襲來。


    猛然間,她感覺眼前微暗。


    一個巨大的狼嘴自虛空中探出,將她身影囊括在利齒之間——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這狼口腔內的濕潤。


    還有那腥臭之意,像是無數血腥之物聚集在一起發出的味道。


    隨後,狼嘴猛然咬合!


    一股暴虐之意衝霄而起!


    ……


    ……


    島嶼外,蘇憾雙目凝重地望向島內那邊。


    方才先後響起的龍嘯,都是拉動真龍弓的聲音,看來裏麵是已經開始交手了。


    至於最後那道衝上天際的氣息,遠遠傳來之後,不僅蘇憾,場間的陸森、賀世等人也都心底駭然,忍不住側目看向身後的島嶼。


    龍鱗碎片雖是陸森放進去的,但他其實也不知道裏麵那可怕的異獸是什麽。


    這座島嶼是宗門內一名七境修為的授劍師叔偶然發現的,後者進入龍巢蜃境時便落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可近前來後卻不敢踏進去一步。


    因為僅僅是看著該島嶼,便有心驚肉跳的感覺,更有一股兇煞之感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似乎整座島嶼都散發著饑腸轆轆的感覺,等待著有人將自己的性命送入島內。


    除他之外,後來也陸陸續續有人發現了此島,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一人敢進去。


    哪怕是再瘋狂的魔修,在看到島嶼的一刹那,心中也浮起久違的明智,轉頭就走了。


    陸森在最開始的時候便聞訊來過,發現連他進去也是必死無疑後,便將此島拋諸腦後了。


    直到被程迎月打傷,拿到龍鱗碎片,他才重新想起此島,並認為可以加以利用。


    此時感受著那驚人的暴虐之氣,他暗中咋舌不已。


    不過他很快就從後方的島嶼收迴心神,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陸森把視線放在獨自現身的蘇憾上,冷笑道:“無跡天魔,此刻可不是關心他人的時候,先顧好你自己吧。”


    蘇憾帶著擔憂的目光從那氣息上離開,望向陸森,沉默片刻後說道:“你的目的隻是我,如今我來了,放了她。”


    陸森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圍繞在陳初瑤身外的畫地為牢立即消散。


    蘇憾看著恢複自由的陳初瑤,向她點點頭,笑道:“你先離去吧。”


    陳初瑤咬唇看著他,目光閃動。


    隨後,她沒有離去,而是往通陽仙人禦空而去並停在後者身前,後者則定定地看著她。


    陳初瑤深深行了一禮,聲音顫抖地說道:“宗主,弟子不知道師傅是不是犯了什麽錯才被你囚禁起來,但如果隻是因為他的身份……宗主應該比弟子更清楚,師傅他怎麽可能是壞人,也不可能與西魔土有任何瓜葛!


    “而公子雖然前世是魔修,可不管他前世今生,都未曾害過一名凡俗的性命。就連弟子的命都是公子救下來的!請宗主相信弟子,公子他與尋常魔修不同,絕不會濫殺無辜。


    “弟子……弟子不奢求宗主幫公子,隻懇請宗主此刻不要對付公子。”


    蘇憾目光柔和地看著陳初瑤,微微笑了笑,在通陽仙人開口前,插口說道:“不管你如何看待我與師弟,她都是清白的,不要為難她。”


    通陽仙人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心中暗歎。


    他又怎會不知道天樂仙人的為人呢?


    將其囚禁起來,明麵上說是與無跡天魔有瓜葛,可實際的原因,是他自己也無法左右的……


    他伸手一拂,一股靈氣輕柔地將她圍住,滋養著她的傷勢。


    陳初瑤怔然之後,發現自己無法移動手腳,頓時瞪大眼睛看著通陽仙人。


    通陽仙人頭一撇,避開了她的視線,隻是說道:“從此刻開始,無人能夠再傷你。還有,無跡天魔不惜露麵都要救你,此事你便不要再摻合了,莫要白費他一片苦心。”


    陳初瑤內心著急,開口出言,卻隻看到嘴巴在動,聲音無法傳出。


    她愣了愣,“大喊大叫”地在宗主的靈氣中掙紮,眼睛逐漸噙滿淚水。


    蘇憾向通陽仙人點了點頭,隨即複又再看向陸森,平靜地等待後者說話。


    陸森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吐出第一個要求:“交出青螭劍。”


    蘇憾搖搖頭:“我已說過多次,它不願迴青螭劍宗,即便我把劍交給你們也於事無補,它不會為你們所用的。”


    陸森目光森寒,似沒聽到他的話:“自己交出來,或者我們剖開你的洞天取出來。”


    蘇憾沉默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動作。


    倏地,他神念被觸動,有些驚訝地看向洞天。


    青螭劍想出來。


    他沉吟少許,最終還是遵循它想法,伸手一點,將它從洞天釋放出來。


    陸森目光一亮,兜兜轉轉,終於再次見到了它!


    他當即向它伸出手,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發出善意,希望能迎迴它。


    然而,青螭劍巋然不動。


    陸森麵色瞬間變得僵硬。


    緊接著,劍身散發出很明確的拒絕的意思,告訴他它不會再迴去。


    陸森慢慢放下手,表情陰沉地看著它,良久後,他說道:“這可由不得你。周師弟!”


    周行言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依言出手,向著青螭劍遙遙一握,仙靈之氣流轉,將它包圍。


    蘇憾瞬間作出反應,歸一丹氣卷住青螭劍,同時抬手往劍柄伸去。


    可他的手,卻停在離劍柄還有三寸的地方,無法再進半點。


    他深皺著眉,六境修為瘋狂運轉,直至手臂青筋暴起,依舊一動不動。


    二者的靈氣相差實在太大!


    盡管他毫無保留地出手,還是被周行言輕鬆地阻住。


    周行言仙靈之氣迴拽,強行將青螭劍從蘇憾身前擄走,並斷開了二者之間的聯係。


    蘇憾身形微震,眯眼看著上方。


    青螭劍落在周行言手裏,拚命地顫動著想要掙脫。


    陸森上前來,伸手在劍身上彈了一下!


    一聲嗡鳴陡然響徹起來。


    在嗡鳴落下後,青螭劍竟如同睡著般沉寂下來。


    見狀,便是周行言也露出驚奇之色。


    陸森伸手拿過青螭劍,撫著劍身說道:“既然是我宗的開宗立派之劍,真以為辰甫祖師沒有反製的措施麽?”


    他眼神中帶著三分感慨與七分怒意,感慨的是青螭劍終於迴到自己手中,憤怒的是身為一宗之主,開山之劍竟然不承認自己,而是更願意承認無跡天魔,這讓他很是羞惱。


    他收青螭劍入洞天,隨即說出了第二件事:“魔蓮源種呢?也交出來吧。還有,你的金蓮、纏絲天魔的金蓮,是否也都是你利用它搞的鬼?就像你在啟始之地所做的那樣……”


    此言一出,場間眾人皆豎起了耳朵。


    賀世更是凝神看向蘇憾。


    要知道後者在啟始之地搞出那麽大的動靜,損失最大便是他們無衍仙宗了。


    蘇憾不動聲色地看了島嶼內的方向一眼,打算按原本所想的那樣,先拖延一下時間。


    他點點頭:“你猜得沒錯。”


    陸森眼睛一亮,沉聲問道:“你做了什麽?”


    蘇憾抬眼看向他:“你們想知道,可以,但給我一個告訴你們的理由。”


    “理由?重要麽?”陸森嗤笑,“此情此景,你認為你有得選麽?”


    蘇憾也微微一笑,“我隻知道,你們今日若打定主意取我性命,那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區別?我為何明知要死,卻還是告訴你們?相比之下,我帶著秘密死去,讓你們什麽都得不到不是更好麽?


    “我也許無法選擇活下來,但我可以選擇如何去死。


    “所以,給我一個在臨死前還要告訴你們這個秘密的理由。”


    陸森被說得內心一滯,皺了皺眉,看著坦蕩的蘇憾沉默下來。


    目光閃爍,思索片刻後,他忽而眯了一下眼睛,說道:“不對。”


    他緊盯著蘇憾:“你並不是一個會妥協的人,遠的不說,便是方才,你都不願放走青螭劍,此刻又怎會因為我給你一個理由,你就會妥協?


    “你,在拖延時間。”


    蘇憾心中微凜,對方不愧是殫心竭慮多載之人,隻怕頭發絲拔下來都是空的,竟這麽快就被對方察覺到了。


    陸森凝視著他,試圖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什麽東西來,可過了半晌,他卻還是一臉的漠然,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陸森微不可察地皺皺眉,想了想,說道:“若你還抱著纏絲天魔從島嶼裏出來的想法,那便放棄吧,方才那道氣息你也感受到了,我不覺得世間有人能夠戰勝它。”


    得到的迴應還是沉默。


    看著如同石頭一般硬的蘇憾,陸森心中地燃起一團無名怒火,心念電轉後,他忽然一笑,寒聲說道:“那便先帶迴無出峰再慢慢審。這一次沒有淩恆為你開脫,你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舒舒服服地度過了,我定會讓你每時每刻都生不如死,直到你將那秘密吐出來為止!”


    通陽仙人忽然看向陸森,沉吟著說道:“陸宗主,若留著他,會不會夜長夢多?纏絲天魔……”


    陸森搖搖頭,“她出不來。就算她能離開島嶼,等出了蜃境,她手中的真龍弓便不再有先前的威力,而且,隻要我們迴到山門,那……”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通陽仙人卻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心中總有不詳的預感。


    通陽仙人知道,陸森心中起了貪念,而這貪念,興許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


    這時,在一邊一直冷眼旁觀的賀世突然說道:“蘇憾便交給我無衍仙宗處置了,他在啟始之地搞出的動靜,需要他自己來彌補。”


    陸森霍然轉頭看著賀世,好半晌後才說道:“賀宗主,此時可不是你我二宗相爭、內訌的好時候。”


    賀世點點頭,澹然笑道:“陸宗主所言極是,鄭師弟,聽到了嗎?陸宗主不願與我們相爭,快將蘇憾拿下,帶迴宗門吧。”


    無賴般的言語讓陸森眉頭一皺,沒等他反駁,而賀世身旁的九陽閣閣主鄭澤搶在周行言前麵率先出手,靈氣卷向蘇憾。


    周行言輕哼一聲,也祭出了靈氣,就要與對方一爭。


    在兩道靈氣爭先恐後地掠向蘇憾時——


    陡然間出現第三道靈氣!


    如濃重的黑墨直接抹向前兩道靈氣!


    同時,兩個身影神鬼莫測地從不同的位置掠起,踩著炸起的浪花驟然出現在周行言和鄭澤的身旁,各自發出陰狠的絕命一擊。


    後二者的心神此時全在防備對方以及爭搶對方身上,萬萬沒想到有兩道聲音悄無聲息地潛到自己下方,發動了如此淩厲的刺殺。


    “叮!”


    周行言洞天裏的劍比自身反應還快,直接掠出護主,擋住了刺殺者如墨般的黑手。


    但是那墨手被擋下後陡然變招,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斜印在他的肋上。


    靈氣侵入,周行言噴出一口鮮血。


    而八境的鄭澤迴防不及,被另一名九境的刺殺者的劍當胸穿透,鮮血噴灑著濺出半空!


    他難以置信地迴過頭,看到一張微笑的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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