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落入“仙不去”的瞬間,蘇憾原本也以為這一次的重生之旅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連他自己,都覺得以此時的境界落入“仙不去”,是必死之局。


    可是在觸碰到岩漿的表麵後,焚燒灼熱之痛並未如期而至。


    陡然間,一道光幕從他的儲物袋中擴散而出,撐開了火紅的岩漿液體,撐出了一個可以容納二人的氣泡。


    二人落入“仙不去”,竟奇跡生還。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憾都忍不住驚異不已。


    他當即將神識探入儲物袋,循著其內的光華看去,愕然發現有一樣他擁有已久,卻從未見過有此等動靜的物什正流轉著光芒。


    那是一塊頭圓底尖,刻著古怪符號的扁平狀的金色甲片。


    是師父在他二境時便傳給他的神異甲片。


    他至今不知曉這塊甲片是什麽,前世修行數十載,他也從未見過同樣的甲片——當然,這可能與他常年隱修有關。


    在拿到甲片時,他隻是看此物堅硬無比,便將甲片放在懷中,當作護心甲。


    這塊護心甲陪他度過了非常長的一段成長時期。


    在他數次行走世間時,這塊甲片十分恰當地發揮了它的作用,為其擋下了不少敵手的致命一擊,救了他好幾次。


    在他晉入七境後,敵手漸少,漸漸不需要它的護衛。


    蘇憾便將它存放在儲物袋中,隻把它當成了師父最後留給他的遺物,當成了一個念想,當成師父給他的最後守護。


    沒想到,在此時的生死存亡之際,仍是它救了自己一命。


    “師父……”蘇憾看著發光的金色甲片,喃喃自語。


    陸春花則皺著眉頭,說道:“修真界裏,從未提及有任何寶物可以抵禦‘仙不去’的破壞,哪怕是眾所周知防禦最強的渡業寺金鍾,都做不到。”


    她看著蘇憾手上的神異甲片,說道:“這到底是何物?竟超過了渡業寺的金鍾?超過了九境修行者的防禦?”


    蘇憾搖了搖頭,沒有迴答,也迴答不了。


    見他沒有說話,陸春花緊緊盯著甲片,在腦海裏翻閱她所能想到任何與這個甲片對應得上的防禦寶物。


    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朵什麽花來,她便放棄了。


    二人在沉默中緩緩下沉著。


    “我們已經下沉了多遠?”陸春花看向氣泡外,火紅的岩漿似乎沒有怎麽變化過,但她知道一直在下沉著。


    “六十丈。”蘇憾迴答道,從墜入“仙不去”的那一刻起,他一直都在默默地計算。


    陸春花露出驚容,“這個深度,已經到了八境修行者無法繼續下探的地方了。”


    她迴憶著修行界的記載。


    再往下探到一百二十丈,便已經是九境修行者無法久待的地方了。


    看氣泡沒有停下的趨勢,她莫名地有些緊張。


    沉默的空氣彌漫在氣泡裏,陸春花這時才陡然發覺,這個氣泡並不是很大,僅堪堪能夠容納二人。


    二人此時正緊緊抱著,肌膚相貼。


    生死危機已去,陸春花心神鬆懈下來,見當下的情景,臉色便有些微紅起來。


    她扭動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地想離遠一些。


    蘇憾卻一皺眉,說道:“若是超出氣泡的防禦範圍,我也救不了你。”


    陸春花幹咳一聲,不再扭動,安靜地待著。


    為了緩解尷尬轉移注意力,她便起了話頭說道:“你當真隻是二境後期的散修?無門無派?”


    蘇憾點了點頭。


    “那你怎麽這麽強?竟絲毫不弱於我和曹南,我們倆可是三境後期啊。”


    蘇憾眨了眨眼睛:“……因為我天縱奇才。”


    陸春花一噎,沒想到蘇憾竟用她說過的話來堵她。


    但她當時隻是偽裝的二境,實際修為並不弱,打退當時同為三境後期的顏巍一並不困難。


    真當有這麽多天縱奇才的二境修行者啊……她忍不住吐槽。


    等等——


    天縱奇才?


    二境?


    能反殺三境?


    姓蘇?


    穀得滿帶來的,而且前者非常信任他?


    一連串的事情在她腦海裏閃現,似乎有一道亮光劈下,劈散了她腦海中的迷霧。


    “你,你是前段時間殺了仇百景的那名蘇姓少年?”陸春花驚訝道。


    蘇憾點點頭。


    陸春花嘴巴張大得像是能塞進兩顆雞蛋。


    “原來是你。”陸春花抬頭,驚奇地打量了一下蘇憾的臉龐。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他。


    稚嫩卻堅毅的臉部線條,眼神幽深且平靜,瞳孔裏似乎藏著無盡的時光,似乎再大的風浪,也無法在他眼裏泛起波瀾。


    眼神與其稚嫩的外表格格不入,反差感極強。


    單從此便可看出,眼前的少年郎遠非池中之物——雖然他們此時就在池中。


    “不愧是天縱奇才。”見蘇憾如此不俗,她不由得升起這道念頭。


    “啊!”她忽然低聲驚唿。


    她想起,早前在無衣鎮,修為沒有曝光的她打退了顏巍一,引起陶直希等人的質疑。在後者的追問下,她靈光一閃,在眾人麵前以蘇憾為例,將自己誇為“天縱奇才”。


    沒想到,正主現在就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不,不對,在無衣鎮的時候,他便已經在了!


    他全程圍觀了她的自我吹噓!


    陸春花低下頭去,臉上直冒出熱氣。


    連她都不知道是被岩漿池所灼的,還是因為無地自容而臉紅產生的。


    “一百二十丈了。”蘇憾忽然說道。


    陸春花還有點恍惚,下意識說道:“啊?”


    蘇憾朝光幕外揚了一下下巴。


    她轉頭看去,才驚覺他們已經下沉到“仙不去”的一百二十丈深處。


    而且尚未停歇,還在繼續下沉。


    此深度,已經是九境絕巔修行者無法停留之地。


    她有點心慌了,“我們要不要就此上浮,或者就停在此處?”


    她不知道,蘇憾手中流轉著光芒的甲片能否撐得住。


    就算一時撐得住,也不知道能夠撐多久。


    蘇憾想了想,搖了搖頭,看著腳下的岩漿,輕聲問道:“你真的想就此停下麽?”


    陸春花一愣,順著他的目光一起往下看去,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心跳便驟然加快。


    突破了一百二十丈,那便意味著,從這裏再往下的地方,是世人從未探索過的地方。


    她與蘇憾,是第一個來到此深度的人!


    甚至,有可能一路到達池底,去解開“仙不去”的謎團。


    錯過這一次機會,以後估計就再也無法下潛到這個深度了。


    哪怕她以後有機會踏入九境,也無法擁有這樣的機會。


    巨大的誘惑與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她試探著說道:“那……來都來了?”


    “繼續下潛。”


    “好!老娘豁出去了!陪你瘋一迴。”


    她很期待,落到“仙不去”池底,看到的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很快,二人下沉到了一百五十丈,再繼續往下。


    兩百丈。


    三百丈。


    五百丈……


    越往下,陸春花便越吃驚,沒想到已經下沉到了此等深度,“仙不去”卻還未見底。


    岩漿的顏色已經從紅黃色變成了徹底的白色。


    其熱意即使經過光幕的削弱,依然讓二人感到心驚不已。


    更讓陸春花吃驚的是,護著他們的氣泡,依舊絲毫無損。


    似乎不管下沉多深,都無法對它撐開的氣泡造成什麽影響。


    蘇憾則眼神奕奕地看著甲片。


    二人繼續下沉。


    六百丈。


    八百丈。


    到了一千丈時,忽而覺得腳下一實。


    二人輕吐了口氣,終於落到了池底。


    他們四下掃視,池底空曠,卻唯有一樣事物靜靜地躺在中心處。


    二人眼神一凜,詫異地相互看了一眼,又將目光投了過去。


    那裏,有一節斷掉的刀尖。


    而看到刀尖斷口的那一刹那,二人心間不約而同地浮起一個猜測。


    那斷口處呈白色,散發著比岩漿還要炙熱的熱意。


    該不會……這一池千丈的“仙不去”,都是因這刀尖斷口造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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