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然陰沉的厲害,竹舍外的雪紛紛揚揚,靜靜的落著。暮色降臨的時候,屋外響起一串串細碎的馬蹄聲,漸行漸近。

    守在屋外的樊隆低低的說了一聲,“皇上來了。”

    放下握在手中熱氣騰騰的茶盞,緩緩起身而立。厚厚的棉質門簾被掀開,一身灰色長衫的劉徹踏步而入。

    “皇上。”我向他微微行了個禮,然後便無語的立著。

    劉徹依舊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傲然的背著手,冷冷的審視了我一番,才開口說道,“身體怎麽樣了?”語氣冰涼,讓人感覺不到這是對病人的問候。

    “比昨日好多了。”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隨後便是一片尷尬的寂靜。

    自從蘇醒到現在,已有一個多月了,每日,他都是這個時候離開皇宮來到這裏探望我。隻是,每次都隻是這樣簡單的對話和一張讓人一身寒意的臉。

    爐火的嗶剝聲,聲聲作響。低著頭,看著竹製地麵的細細紋路,其實,劉徹,你大可不必這樣。

    “好好養傷。”

    “是,謝皇上關心。”

    每日例行的幾句問話終於結束了,他象往常一樣,轉身離開。

    “皇上,”想了好久,有些話,早就該說了,在他要離開時,終於鼓起勇氣叫住了他。

    他立時旋迴身子,仿佛早就在等這一聲了。

    “皇上,紫馥有話說。”

    他輕輕走過來,在我麵前站定。發覺和他離得有些近了,我忙微微往後挪了一步。

    “怎麽,朕就這麽讓你生厭嗎?”這是劉徹這個月來說的第一句額外的話。

    “隻是不習慣這麽近而已。”

    “有什麽事,說吧。”

    “皇上,以後,您可以不必來看我了。”說完,便抬臉望向他,可他卻毫無反應的看著我,好像我剛才並不是向他說話。

    “皇上,紫馥知道你政務繁忙。您不必把探我當作每日必須完成的責任。我並不介意的。以後,您也可以不用來了。”

    他依然隻是冷然的立著,眸子雖然是看向我,卻毫無神采,仿佛我隻是一團空氣,他隻是定定的看著我身後那一麵冰冷的牆壁。

    “紫馥知道皇上是因為我是為大漢受的傷,所以才日日來探,其實真的大可不必,皇上已經派了最好的禦醫來替我診治,已經足夠了。”

    “還有呢?繼續說啊。”

    “皇,”

    “罷了,不要說了。”他忽然擺了擺手,“朕不想再聽了。”說完轉身便向外走。

    “皇上,紫馥還有話說。”

    他無奈的緩緩停住腳步,沒有迴轉身,靜靜的等著我開口。

    “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想等天氣略微好一點後,就迴杭州老家中。”

    他傲然挺立的背影微微一顫,天,很冷吧。

    依然沒有任何迴應,“皇上,我想,”

    “等傷好了再說吧。朕,明天再來看你。”冷冷的丟下這句話,便頭也不迴的快步離開了。

    在他剛剛駐足的那一片空氣中,依然殘留一股淡淡的香味,好熟悉的味道。

    之後的日子裏,劉徹依然執著的在暮靄中輕騎簡從,在聲聲馬蹄中,踏入這片竹林深處的小屋中,丟下幾句簡單的話,然後,再匆匆離開。每每我要再次提起要走的話題,就被他強硬的打斷。

    劉徹,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我對你,不是再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嗎?霍去病已經死了,我也再也沒有能力去扮演第二個霍去病了,你還要怎樣,為什麽不放我走?手中茶盞氤氳的熱氣溫溫和和的散著,彌漫了我的臉。

    “在想什麽?”身後忽然而至的低沉的聲音讓我猛然從自己的思緒中醒轉。

    “衛大哥?”詫異的看著麵前的人,他怎麽忽然來了,好久都沒有見他來探我。

    我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對他說道,“快坐吧,怎麽現在才想起要看我?”

    他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算是對我的笑作出的迴應。“前些時候朝中政務繁忙。”

    “哦。”

    “身體,怎麽樣了?”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怎麽是人都隻會說這句話啊。衛大哥,說點別的吧。”

    “說別的?”

    “嗯。”我重重的點了點頭。不想再去想那把匕首,不想再去想你對我曾說過的話,衛大哥,我隻是想要固執的把時間停留在我還懵然不知的時間,你還是我的衛大哥,那個我說什麽都不懂得還嘴的笨拙的衛大哥,那個我嘻笑過後隻是會怒目而視的衛大哥。這樣,就很好了。

    “真的要說別的嗎?”

    “對。”抿著嘴笑,看著一臉茫然的衛青。

    “我,想你。

    ”

    手中的茶盞在他話音停住的瞬間,跌落在軟墊上,濕了一大片裙衫。我手足無措的站起身,用手揩著水漬。衛青慌忙從袖中掏出一塊青色的帕子遞到我麵前。

    心中一片的氣憤,用力推開他的手,“謝了,不用了。”為什麽我好不容易刻意修補起來的關係,你又要去破壞。

    “紫馥。”衛青立在我麵前,無可奈何的喚著我的名字,手中握著的帕子,無力的垂在空氣中,微微的抖動。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累了,你走吧。”不想看他,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我隻是想要一個以前的衛大哥,為什麽這一點要求都不滿足我,討厭你,討厭你。

    “紫馥,”他看著我,烏黑的眼眸滿是悲哀,話語裏,竟摻著幾絲哀求的意味,“不要這麽任性,好嗎?”

    看到他依然站著不動,我便使勁推著他往外走,由於用力過猛,引得心頭一緊,連連咳嗽。他怕傷著我,隻好連連後退,可,就在我要將他退出門口的瞬間,他忽然將我緊緊的抱住,那麽的用力,仿佛,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血中,在他的懷中,一陣的窒息。氣急敗壞的我,一邊喘著氣,一邊用力想要掙脫他的桎梏,討厭的衛青,討厭的衛青。

    “紫馥,就一下,就一下好嗎。就讓你的衛大哥,抱你一下,就一下,好嗎?”他哀傷的聲音在我耳際低低的響著,心,好痛,痛得讓我停住了掙紮,隻是垂著手,輕輕的靠在他堅實的懷抱中。

    “紫馥,為什麽不是我呢,為什麽你喜歡的人,始終不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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