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紅的天際下,兩行拉長的身影,斜斜的落在綠色的草地上。

    “傅梓斯,你過來一下,我要單獨和你說話。”咬牙切齒的衝他吼道,“迴過頭對身後的樊隆說,“除了王妃和那個漢人女子,其餘的,都給我綁了。”

    說完,便怒氣衝衝的向前走去,身後跟著的碎碎的腳步聲,不急不緩。

    走了一會,我騰的迴轉身,正想衝東方發火,緊跟著我的東方可能沒有想到我會突然轉身,來不及收腳,竟和我撞個正著。鼻子碰到他的下巴,一陣的疼。氣急之下,一把把他推開,他略微退了幾步,低頭看著衣襟兩片紅色的血跡,歎了口氣,“一身白衣,就這樣被你毀了。”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已是一片褐紅。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你是在嫌我髒嗎?是,我的雙手,沾滿了血,我沒有你的那個劉琳幹淨。把你衣服弄髒了,對不起。”這麽刻薄的話,是我說的嗎?為什麽,現在的我,就是想要衝他發火,我不是一直在想著他,一直想要見到他嗎?可是,為什麽,看到他那種毫不在乎的眼神,就會生氣。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他搖了搖頭,轉身便往迴走。

    “東方朔,”我正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忽然看到自己一雙汙濁的手,刹然止住了,一雙手,在呆滯的空氣中停頓了片刻,旋又垂下。

    我想,他再次迴轉身時,應該沒有看到這一幕吧,丟人的一幕。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吧。”依然是一臉的笑,一臉的雲淡風輕,那笑,仿佛是無數白色的柳絮在空中翻飛。

    淚,好像又要出來了,使勁閉了閉眼,現在流淚,好丟臉,“我隻是想問,為什麽不讓我帶走蘇莫爾。你不是也和拉爾丹發過誓,要帶她迴去的嗎?”

    “是,我想帶走她,可是,蘇莫爾,不願意離開。”

    “為什麽,為什麽不。”

    “因為,草原是她的家啊。”東方坐在草地上,望著遠方天地相接處一輪火紅的太陽。

    “不管怎麽樣,我會帶她走的。”

    “那麽,你隻會帶迴去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拉爾丹,是不會原諒你的。”

    “那怎麽辦?”

    “放她走吧,讓她永遠活在她的草原上吧。也許,這是你能為他們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低頭望著身

    旁的東方,真的隻有這樣嗎?我做的努力,就隻能是這些嗎?

    “的確,我發過誓,要帶迴蘇莫爾。於是,我和琳兒一起來到了右賢王部,為了尋找機會,我做了蘇莫爾孩子的老師。有一次,我向蘇莫爾表明了我的身份,我告訴她,我會帶她走,可她卻咬破了手指,在一塊布帛上,寫了八個字,讓我轉交給拉爾丹。”說完,東方從衣袖中取出一方米色的布帛。

    “生於草原,死於草原。”紅色的血字,曆曆在目。

    “我還能不放棄嗎?去病。”

    真的,隻有這樣嗎?不甘心,不甘心。

    “那,你,你今後,”東方,我想說和我迴去,我想說要你和我一起迴去,可,可我就是說不出口。我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他肯定會看不起。衛紫馥啊衛紫馥,以前你不懂得好好珍惜,現在,人家夫妻恩愛,你卻要插進去摻和嗎?

    “今後?嗬嗬,我能為拉爾丹做的,就隻有照顧好蘇莫爾了,隻要我活著,我會護她周全,我會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如果今日的追兵不是你,那麽,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會讓她好好的活著。所以,去病,不要再覺得對拉爾丹抱歉了,有我為他們贖罪呢。你,就好好的活著,開心的活著,好好的做你的將軍。”他一直淡然的看著遠方,此時的天際,隻剩下最後一點點紅暈的微光了。他輕聲的說著,仿佛隻是他的自言自語而已。

    “知道嗎,去病,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很多很多,你,讓我刮目相看了。經此一役,千裏追擊,一定會傳為佳話的。今後的你,一定會成為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將軍的。”

    呆立在他身旁,風輕輕吹過草地,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音,像是情人的低語。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好想對他灑脫的笑笑,然後衝他說,“東方朔,其實你知道嗎,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不過,我還是要祝福你和劉琳,希望你們能幸福。”然後,瀟灑的離開。可,幹澀的笑容,在這柔和的春風裏,竟凍結在嘴角。

    “好了。”東方忽然站起來,拍拍身下的塵土,對我說,“去病,夜了。帶著你的俘虜迴去吧。”說完,便向著不遠處等待的人走去。

    “東方——”

    他聽到我的叫聲,又停了腳步。

    “為什麽要不告而別,一次是這樣,兩次,還是這樣。”

    “見與不見,不都一樣嗎?”說完,頭也不會的,向著正在等著他的人走去。

    淚放肆的在這微暗的夜色中流下,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如果,如果在你離開之前告訴我,我就不會讓你走,怎麽都不會讓你走。

    風輕輕吹過草地,發出細細簌簌的聲音,像是,

    情人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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