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馥,見信如晤。

    現在的你,應該很幸福了吧。我想,你已經不需要我的保護了,在你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更有力量保護你的人了。也許,你從來也不需要我的保護。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來也覺得可笑。以前的我夜夜苦讀,想要一展抱負,所以,謝謝你的幫助。可,不知道什麽時候,留在皇城隻是為了保護你了,一個多餘的保護。

    向你說聲抱歉,泄露你的身份,實是情非得已。我想,讓皇上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而且,我看的出,皇上,已經不再怪罪於你了。

    皇上說,他要納你為妃,那麽恭喜你了。我也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了。一直有個心願,看遍大漢的山山水水,現在是時候了。

    抱歉沒能當麵辭行,後會有期。

    東方朔親筆

    一滴淚落下,在信紙上漸漸化開,染了墨汁,染了一紙的筆走遊龍。

    東方朔,我一點都不幸福,一點都不。

    昨日迴到東方府收拾衣物的時候,家仆遞給我這封信,“先生出外遊曆了,沒有交代歸期。”

    忽然覺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實了,沒有交代歸期,還說什麽後會有期?可我為什麽要生氣,為什麽要把這封信一遍一遍的看。為什麽,心,會痛。

    東方朔,我一點都不幸福,一點都不。

    建章營的生活依然那麽有規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不同的是,營長成了衛青,副營長,成了我。而建章營也由從前的數百人發展到千人之眾。

    換上一身深色戎裝,在一個一個白色的軍帳之間穿梭,看到一隊隊的兵士氣勢如弘的操練,吼聲震天,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霍副營長,好久沒見你射箭了,要不要給大夥再露幾手。”

    瘦猴看到我經過,走上前來打趣。

    我笑道,“我怎麽聽著你叫我,這麽別扭。還是霍去病聽著比較順耳,大家以前怎麽叫,現在還怎麽叫吧。”

    雙眼撇見衛青正牽著黑風朝這邊走來,我屈了食指湊近嘴邊,一聲響亮的哨聲黑風立時撒腿奔向我,我一臉壞笑的望了望衛青,見他瞬間愕然的臉上漾開一圈淡淡的笑,往日冷冷的目光裏麵,多了幾許柔和。

    “黑風借用一下。”

    他衝我輕輕點頭,麵上又恢複到以前的淡然孤冷。

    我翻身上馬,“看好了。

    ”我高聲說道。雙腿夾緊黑風,它便充滿靈性的跑起來。彎弓射箭,黑色飛揚的馬鬃,黑色飛揚的發帶,還有一隻黑色如風的利箭。頭上是一大片陽光燦爛,眼前是射入靶心的黑色羽箭,耳邊是陣陣喝彩聲,這才是我要的生活,不是嗎?

    “營長也露幾手。”

    “是啊,營長也現現身手。”

    “營長,營長,營長,……”士兵們早已聚攏在這裏,一起大叫著營長。

    我們相視一笑,伸出手,他握住,翻身上馬,一匹馬,一雙人,一雙箭,一雙飛揚的發帶。

    “師父,我迴來了。”

    撼動人心的喝彩湮沒了我的聲音,身後的人握了馬韁,“迴來就好”

    “師父,我想騎馬。”

    “好。”

    耳邊是唿嘯的風,閉了眼,展了雙臂,仿佛又迴到初初學馬的時候。仰了麵,感覺到了陽光的親吻。

    “師父,我迴來了。”

    “迴來,就好。”

    身後的聲音,依然是那麽淡,那麽低沉。可我,卻聽到了一點溫暖。

    一大片燦爛的陽光,一大片新生的青草,一匹馬,一雙人,在上林苑的草場上,肆無忌憚的奔跑著。

    一年又六個月,日子在指尖匆匆逝去。初升的日頭開始展現它瑰麗色彩時,華蓋連連,車馬攘攘,擾了一抹淡淡的晨霧。

    樊隆憨厚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副營長,皇上來了。就在主帳內。營長已經去了,他著我叫你快去。”

    我一個翻身,睜了惺忪的睡眼,匆匆扯了軍衣裹在身上,掀開布簾,一張黑亮的臉映於眼前。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經過層層訓練考驗,我和衛青擢拔了一些有能力的士兵,委以重任,樊隆就是其中之一。他現在是我的副手,平時一直跟著我。而我在建章營也過得逍遙自在,衛青從來也不勉強我去服從軍營裏嚴格的作息時間,於是我每次都是日上三竿才起。

    迷迷糊糊的往主帳趕去,樊隆跟在身後,寸步不離,“皇上怎麽忽然就來了?”

    “不知。隻是皇上臉色不好,怕是出了什麽大事。”

    掀簾而入,半跪於地,“臣霍去病叩見皇上。”

    “你這副營長倒也逍遙,這個時候還在睡覺?”

    劉徹慢條斯理的說著,平靜的語氣裏覺不出半點怒氣,卻威嚴的讓人有點怯意。我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

    ,一年多了,他又沉穩了很多,越來越象一個威震四方的君主了。

    “臣有罪。”

    “罷了,起來吧。”我起身垂手立於一側,瞥了一眼劉徹,他麵色凝重,眉頭微黜,一雙烏黑的眸子卻閃著深邃的光,“朕這次來,是為了東甌國。”他示意身邊的張騫,讓他說下去。

    張騫拱拱手,說道,“閩越王半月前向東甌國開戰,現下,東甌大半個國家已被閩越國占領。昨日東甌王向我朝遞交了求救書。”

    “救或不救,戰或不戰?”劉徹低低的說著似是自言自語,卻又是向我們的詢問。“朕昨日請示了老太太,她說了七個字’不戰而屈人之兵’。而朕開了內閣會議,朕的舅舅反對,禦使大夫竇纓不致可否,而其他一些老臣們都站起來反對,都怕戰爭擾了他們的安逸。你們呢?”

    我看了看衛青,他低頭不語,似在沉思中,我知道這場戰爭對劉徹的重要,因為這場戰爭,他結束了被竇太主長期的壓迫,終於可以真正意義上掌握政權。看到其他將領也沉默不語,我衝口而出,“當然要打,而且要打贏,非贏不可。”劉徹看了看我,這是一年又六個月之後的再次相遇,那片梔子花,那個一手執劍麵目冰冷的君主,那一片清冷的花香,那一聲淒涼的鳥鳴,一切那麽的朦朧,而眼前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睛卻又這麽真是真實,這個眼神裏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我望著,想要讀懂,可他沒有給我時間去看去讀去懂。

    他轉向衛青,“朕問你,打還是不打?”

    我一怔,他似乎並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麽,又或者,他早已不再在意我的話了。微微一笑,庸人自擾,曆史既然已經發生就一定會發生。不管有沒有我。

    衛青緩緩抬頭,我看到他堅毅果敢的麵容,“打,當然要打,而且要打贏,非贏不可。”一字一句,那樣堅決,我看到,劉徹臉上,漾開了王者的笑容,他猛的一揮衣袍,“打,這一仗,要揚我大漢天威,不僅要閩越王看到,也要那些匈奴人看到。”

    “皇上,隻是虎符在竇太主手上,沒有虎符,如何調動兵馬?”

    劉徹微微一笑,“朕就是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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