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來找她的時候,她剛卸了妝在等電梯。

    秦霜壓低了聲音,說想約她談談的時候,她微微一分神,才應了下來。

    蘇謙城站在她身邊,見她電梯來了都沒有反應,這才攬了她的肩勾著她往裏麵走。

    窗外細細碎碎的下著雨,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陷在雨簾裏,微微暗沉的誘惑。

    她手指抵著透明的窗口,摘下大大的足以遮住她小半張臉的墨鏡。“蘇謙城,聽說你喜歡下雨天?”

    蘇謙城一愣,鬆開攬著她的手,點點頭,“是啊,以前其實不喜歡,總覺得下雨天黏黏膩膩的。但後來……”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突然陷進了沉思一般,整張臉都柔和了下來。

    “後來……?”程安安接過他的話,一頓,轉身看過去。

    蘇謙城那眼底的溫柔和深情,十足的像是在迴憶自己深愛的女人一般,讓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美好了起來。

    蘇謙城轉眼看向她,抬起手指觸了觸她的臉頰。“我很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害怕爭取的手段太激烈,她就會討厭我。”

    程安安微微蹙眉,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探究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一般。

    蘇謙城察覺到她的眼神,反而探頭過去,把整張臉都湊近了些。“我說的是真的。”

    電梯快到底樓的時候,蘇謙城才說道:“我喜歡下雨天是因為那一次看見她哭,突然就感覺陰雨綿綿。但她走後,我再沒有遇見過。思念越積越深,竟然開始覺得她那副樣子就像是下雨天。直到現在停在我記憶裏都美得動人心魄。”

    他的身影攏在這座城市的陰影裏,微垂了臉,眼神卻亮的驚人。

    程安安從未見過蘇謙城這副樣子,那股子浸在憂鬱裏氣質,竟然讓她微微心驚。

    直到電梯抵達時,那“叮——”的一聲脆響像是敲進她的心底,讓她瞬間迴過神來。

    她捏緊手裏的墨鏡,把鏡架一合,“啪——”地一聲。

    隨即抬起下巴,不屑地撇了撇嘴。“信你才有鬼。”

    蘇謙城卻不急著解釋,輕歎了口氣,抬起食指輕輕的觸了觸她的鼻尖,就像剛才輕碰她臉頰一樣,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的。“隨便你信不信。”

    程安安微退了一步,正好電梯門打開,她睨了蘇謙城一眼,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了笑。“那她應該挺討厭你萬花叢中過的。”

    她那聲輕笑,像是在諷刺一般,透著股桀驁不馴。

    蘇謙城收迴手指,指尖似乎還有她皮膚的柔嫩觸覺,讓他微微一晃神,笑了起來。“不,她不會在意的……”

    秦霜就在門口等著,開了一輛蘭博基尼的跑車,堵在公司門口。

    程安安遠遠的看見,帶上墨鏡這才敢往他身邊靠攏。

    秦霜等了片刻,看見她走出來,也不管來來往往投注過來的目光,徑直邁步往程安安這邊走來。

    偏生這小子似乎就不知道低調為何物,笑容跟太陽一樣刺眼就算了,還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程安安,這邊這邊。”

    來來往往的人群,似乎就在這瞬間停滯住。

    程安安暗叫一聲糟糕,拉著秦霜的手臂就往車前拖。“作死啊你。”

    秦霜看著邊圍過來,邊叫著“程安安”的名字的人群,還是笑眯眯,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好久沒上報紙了,鬆鬆手腳。”

    程安安無語的瞪了他一眼,催促他趕緊開車。

    騷包的蘭博基尼引擎發出“轟轟”的嗥鳴,飛馳而去。

    等駛出了一段距離之後,程安安這才鬆了口氣,摘下墨鏡,捋了捋長發,看過去。“找我什麽事?”

    秦霜分神看了她一眼,吹了聲口哨。“是爺爺讓我來的。”

    話音一落,程安安的臉色,分明蒼白了下去。

    秦霜見她臉色頓時不對了,心底暗暗打鼓起來。要是得罪了這位他該叫嫂嫂的人,估摸著他明天鬆的就不止是手腳了。

    “呃,也沒別的事情,就是請你下星期周末迴去秦家一趟漸漸長輩。”說罷,偷偷瞄了眼程安安的臉色,見她低著頭,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握著方向盤的手都開始有點發顫了。

    程安安從最初的驚愕聽到這裏,這才暫緩了臉色。“秦霜,你幫我帶句話吧。”

    沉默片刻,秦霜抿了抿唇,又開始嬉皮笑臉,“嫂子,你有什麽話盡管吩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程安安被她逗得抿嘴一笑,雙眉卻是微微一蹙。“就直接說我不會去,等哪天秦墨想起來了我再去拜訪大家。”

    秦霜頓了頓,立刻笑逐顏開。“行,沒問題。”

    老爺子想見程安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以前程安安的身份很是尷尬,而且也沒有見麵的必要。

    但如今,程安安的身份已然不同,她的身上已經被貼上了“秦氏”的標簽,想擺脫,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偏生秦墨這邊又攔著,帶過去的話全部杳無音訊。

    老爺子自己旁敲側擊地問過秦墨,秦墨那邊不是打太極就是幹脆利落的直接拒絕。

    秦墨這些年翅膀越來越硬,秦家除了老爺子能壓製得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

    但連老爺子此刻都請不動他了,也就可以知道程安安在他心裏的地位份量有多重了。

    別無他法了,這才找秦霜私下裏去和程安安直接說。倒沒料到這妮子,居然也拒絕的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

    老爺子抿著唇,摸著下巴良久。

    在秦霜雙腿都站得開始發顫的時候,老爺子這才笑出聲來,眼底都是讚賞的意思。“不錯,這個姑娘有意思。”

    秦霜倒沒覺得程安安這話有多取悅老爺子,但是老爺子笑了那就代表雨過天晴了。

    老爺子斜眼看了看秦霜,笑道:“你哥眼光不錯,我早些時候看這姑娘就覺得聰明了。”

    秦霜被這麽一點倒也明白了內裏的含義,當下挑了眉得意道:“爺爺,我就說你要是見過她一定會喜歡她的。”

    秦霜蹬鼻子上臉,老爺子一眼刀飛過去,“你閉嘴。”

    程安安到家的時候,秦墨正在浴室裏洗澡。

    管家今日居然在這裏,看見她迴來,點頭示意,順手給她磨了咖啡放在她的手邊。

    程安安對管家一向是敬重的,當下道了謝,“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管家朝浴室方向看了一眼,“少爺好久沒迴去了,少夫人就讓我過來看看。”

    “哦。”她點點頭,捧起咖啡杯,湊近唇邊小口小口的抿著。

    管家的手藝一向不錯,那咖啡的香氣讓她眉間一舒,下午秦霜來找她的那股子鬱悶也散了開去。

    管家見她低垂了眉眼,似乎有心事的樣子,邊收拾了下東西邊留心,“程小姐有什麽心事嗎?”

    下午的雨淅淅瀝瀝到晚上還在斷斷續續,她垂了眼睛看向窗外。

    一片暗沉,蒙著路燈那昏黃的燈光,別有一番孤寂的情景。

    她笑著搖搖頭,“沒有,哪有心事。”

    管家見她不願意說,微微笑了笑。“很多事情並不是難以啟齒的,何況夫妻之間重要的是坦誠。程小姐有事盡管可以和少爺商量的,相信少爺一定會體諒你的。”

    程安安見自己的心思輕而易舉被看破,想必秦墨也是能看得出來的。

    當下勾起唇角,笑得越發的溫婉。“謝謝,我知道怎麽做了。”

    秦墨恰好從浴室裏走出來,拿著毛巾擦著頭發。一抬眼,就看見她笑得明豔動人。

    他順手就把手裏的毛巾扔了過去,不偏不倚砸在她的肩頭。

    見她看過來,順勢矮身坐在了沙發上。“幫我擦幹。”

    管家已經若無其事地退了出去,屋裏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她跪坐在沙發上,接過那毛巾細細的擦著他濕漉漉的頭發。

    他垂了眼,正好對著她飽滿的胸口,眯著眼抬手捏了捏,“說什麽呢,那麽開心?”

    她的手指輕柔,那發絲柔順,纏在她的指尖,瞬間繞得她的心尖都軟了。“今天下午秦霜來找我了。”

    他揉捏著她胸口的手指一頓,微微僵住,似是猜到了什麽。抓住她的手,抬起臉來,“是老爺子讓他來的?”

    不然秦霜來找她,她要麽不匯報,要麽就是嬉皮笑臉的說:“你家那秦二爺又犯二犯到我這來了。”

    如今這麽鄭重其事的倒是少見。

    他似乎的確太放縱秦霜了。

    程安安見他聽著她那一句話,憑著她的語氣就猜到了,手裏的動作不停,語氣輕柔。“秦霜沒說什麽,隻是來傳話的。再說了,老爺子讓他帶話他敢不從?本來就不是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犯不著跟老爺子對著幹啊。”

    她一番解釋,倒是讓他的臉色暫緩。一伸手就將她拽到了麵前,靜靜地看著她。

    程安安一個不穩,扶著他的手臂,被他的眼神打量的發毛,手指在他的手臂上畫圈圈。“你瞪我幹嘛呀,我又沒做錯事。”

    秦墨卻是一把把她摟進了懷裏,聞著她身上的香氣,輕吐了口氣。“你怎麽說?”

    程安安倒是一臉純良無辜,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我就說我不去啊,我一個人去像什麽話啊。”

    他順勢輕輕咬了咬她的唇,看她眉角微微一皺,心情這才好了起來。“再過兩個星期老爺子大壽,我本想到那時候再跟你說的……”

    他的話說了一半,程安安卻聽得明白。

    他的意思是他原本就想著在老爺子大壽的那天帶她會秦家,名正言順的。而這些事,他原本等時機到了再告訴她的。

    他知道——

    知道程安安對那裏的恐懼,所以一直在等她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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