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哼了一條街,秦時聽了一條街。


    坦白講,他真的無法理解張超的愛情觀。


    去愛一個不愛自己人,有病吧?


    礙於兄弟之情,他往往也隻能……不理解,但尊重。


    走著,走著,張超一陣反胃,趕忙扶住一棵樹,彎腰嘔吐起來。


    “你個傻逼,本來酒量就一般,今晚一直喝喝喝,喝不死你!”秦時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沒好氣地罵道。


    張超捂著胸口,緩和好半天才開口,“一定是老高的酒不好,喝起來太辣……還有,吃飯喝白酒,去唱歌又喝啤酒,弄得我胃痛。”


    四十來歲的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喝一晚上都無傷大雅。


    張超接過秦時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迷迷糊糊地環顧四周。


    “好困,走不動了。”他踉蹌著走到街邊的花壇旁,一屁股坐下。


    “老秦,你迴去吧,我一個人坐一會。”張超垂著腦袋道。


    秦時怎麽可能扔下這孫子一個人走呢。


    他拿出手機,給蘇傾柔發去消息。


    【小柔,我這邊聚會結束了,來接我一下。】


    他發送定位,旋即也不嫌棄花壇髒,坐在一旁。


    兩人很安靜,享受著夜風,享受著月光。


    良久,秦時聽見一陣小聲的抽噎,側目望去,唿喊道,“超。”


    “老秦……”張超聲音顫抖,“我有點撐不下去了。”


    秦時瞳孔一縮,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醉酒的人,也不知道張超和顏曦高中時期的故事,隻知道一個戀愛腦的倔強。


    【老秦,顏曦答應跟我複合了。】


    【又複合,你們也不嫌累,分分合合七八次了。】


    【你不懂,這就是愛!】


    【我看啊,你的感情和你的閃現一樣好騙!】


    ……


    【老秦,出來喝酒,我又失戀了。】


    【活該,跟你說過,你們不適合……你個傻逼,位置發來!】


    【我隻是覺得,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賭狗天天輸。】


    【她如果愛你,早就跟你結婚。】


    ……


    【老秦,此生太短,無她何歡,我要去追迴顏曦。】


    【我服,咋地,她時好時壞,你邊哭變愛?上演偶像劇?】


    【你不懂,感情一輩子就一次,之後都是將就,都是尋找影子。】


    【對對對,我不懂,我隻知道,每一把刺向你的尖刀,都是你親手遞給顏曦的,傻不傻?】


    ……


    【老秦,顏曦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富二代,很帥的富二代。】


    ……


    【老秦,顏曦離婚了,出國了,我要去找她,任性這一次!】


    ……


    【老秦,當我想要喚醒一個裝睡人的時候,是不是已經輸了?】


    【老秦,我和顏曦迴國了,今晚一起出來吃飯,想你們。】


    ……


    【老秦,你知道嗎?我的世界破破爛爛,顏曦縫縫補補。】


    ……


    思緒迴籠,秦時突地問了一句。


    “超,如果一開始你就知道結局,你還會選擇開始嗎?”


    張超低著腦袋,哭著傾訴,“老秦,你知道嗎?二十三歲那年,我差一點就和顏曦結婚了,對……真的就差一點!”


    哭著,哭著,他累了,斜靠在秦時肩上,昏昏欲睡。


    這時,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街邊,車上走下一位溫柔的女子。


    秦時怔住。


    顏曦!


    她怎麽會找到這裏?


    歲月在顏曦臉上留下痕跡,她的一雙眼睛也沒有年輕時漂亮,打扮相對單調,曾經喜歡穿金戴銀,現在一件首飾都沒戴。


    她焦急地跑過去,“秦總,他喝了多少?怎麽醉成這樣?”


    秦時蹙了蹙眉,不答反問,“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們手機開通了位置共享。”顏曦理理裙擺蹲下,查看張超的狀態,解釋,“他白天跟我說,今晚要參加高飛的生日聚會,我讓他少喝點酒……不久前,給他發消息,一直沒迴複,擔心他喝醉出事,我就找來了。”


    “秦總,我先帶他迴去。”


    秦時一愣一愣。


    什麽情況?


    他們關係這麽好?同居了?還開通位置共享?隨時查崗?


    秦時的沉默震耳欲聾。


    見顏曦扶著張超一步步走向車門,秦時出聲道:


    “顏曦,超說……他有點撐不下去了。”


    “我不清楚你們的故事,但……你如果愛他,請珍惜。”


    “相信我,這個世界,不會有第二個張超一樣的傻瓜。”


    顏曦頓了頓,迴眸一笑道,“秦總,謝謝你照顧張超。”


    說完,她把喝醉的張超扶上副駕駛位,自己開車遠去。


    臨近午夜十二點,街上的車輛寥寥無幾。


    顏曦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直到路口的紅燈,停了下來,思緒漸漸飄飛那個夏天……


    【張超,交作業。】


    【呃……我試卷忘在家裏了,能不能……】


    【我懂了,你沒寫……】


    【顏姐,求放過……下午我請你喝奶茶!】


    【嘻嘻,成交。】


    ……


    【張超,下周一的籃球比賽,你要參加嗎?】


    【無聊,打籃球還不如上網。】


    【就知道上網,你這月都下滑到班級二十七名了!】


    【你管我,小爺天賦異稟,認真學,分分鍾超過你們!】


    【吹牛,那我們打個賭,下次期末考,你超過我,就……】


    ……


    【顏曦,周末去爬山。】


    【不去,我周末有鋼琴課。】


    【你會彈鋼琴?】


    【要你管……對了,昨晚的語文作業,你的呢?】


    ……


    【張超,我媽媽一天天逼著我學鋼琴,可我不喜歡鋼琴。】


    ……


    【張超,謝謝你的早餐,這家的包子和豆漿,我超愛吃。】


    ……


    【張超,你是不是喜歡我,他們說你上課偷看我。】


    ……


    【張超,我想考京城大學,我想學心理學專業,我想當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而不是聽從父母的安排,成為一名鋼琴家。】


    ……


    【張超,你會永遠對我好的,是嗎?】


    ……


    綠燈已經亮了十秒,顏曦還在發呆,好在後麵沒有車輛。


    她深吸一口氣,降下一點點車窗,把車開到咖啡廳門口。


    這家咖啡廳的名字叫“超級有顏”,她平時住在二樓。


    車內安靜,顏曦看著張超的臉,猶豫三秒,伸手摸了摸,低語:


    “超,像我這樣破碎的人,真的值得被你愛嗎?”


    “你要一片片撿起來愛我,真的不嫌棄嗎?”


    “顏曦……”張超在睡夢中唿喊。


    顏曦嚇了一跳,趕忙收迴手,等了一分鍾,見對方沒醒來,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費了好大勁,將張超背到二樓臥室,累得氣喘籲籲。


    黑暗中,顏曦站在門邊,輕柔地說道,“晚安。”


    深夜,顏曦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腦海都是秦時那些話。


    她喜歡張超嗎?


    肯定喜歡,否則當年也不會分分合合無數次。


    她深愛張超嗎?


    顏曦迷茫了,隻知道……與張超在一起很輕鬆。


    突然,手機響起專屬信息提示音。


    顏曦一怔,拿起一看,張超發來一條信息,就兩個字:


    晚安。


    他每晚都會給她發晚安,今晚也沒有例外。


    不過遲來了一些。


    拉開時間的帷幕,當年戀愛的盛夏仍然蟬鳴不止,當年分手的寒冬仍會白雪皚皚,顏曦盯著“晚安”二字,鼻尖一酸,又哭又笑。


    過了一會,她給張超迴了消息。


    顏曦:來我房間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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