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第一個趕到廚房的是正在打掃衛生的吳媽,她驚慌失措,道:


    “哎呀,小少爺,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坐在沙發主位上的薑月霞猛地站起來,虛提裙擺,衝向廚房。


    她定睛一看,地上是一口砂鍋的碎片,滾燙的湯汁灑了一地,顧一鳴的右手泛紅,有明顯的燙傷痕跡。


    顧一鳴看起來很委屈,自責道:


    “媽媽,對不起,我本來想給你熬一鍋雞湯,但我搞砸了。”


    “吳媽,快,去叫陳醫生來。”薑月霞催促道。


    “好的,我馬上去。”吳媽迴過神來,轉身出了門。


    薑月霞並沒有責怪顧一鳴的不小心,而是向前踱了一步,拉起兒子的手輕輕吹了吹,一臉心疼,“一鳴,疼不疼?先用涼水衝一下......”


    “媽媽,我不疼,隻是給你熬的雞湯沒了。”顧一鳴低著頭說。


    過道裏,秦時注視這母慈子孝的一幕,微微眯起了眼睛。


    曾經,他以為綠茶就是可以喝的茶葉,後來,他知道了綠茶可以用來形容某些女生,現在,他發現原來綠茶還可以用來形容顧一鳴。


    那表情,那眼神,那口吻,奧斯卡欠他一個小金人。


    “因為老爸和大姐對我態度還不錯,他怕我搶走他的一切,所以就故意搞事情是吧。”秦時心裏默默地想著,勾了勾嘴角。


    坦白講,顧一鳴有段位,有手段,不過,段位不高,手段一般。


    自己弄傷自己來博取同情,這種方式,實在沒什麽可說的。


    在場的人,又不都是傻子。


    秦時用餘光掃了一眼,果然,四姐顧蝶依舊坐在沙發上,連看都不看顧一鳴一眼,五姐顧巧巧嘴裏含著一根棒棒糖,一臉的鄙夷。


    但二姐顧江雨和三姐顧樂樂卻圍在顧一鳴身邊,幫他用涼水衝洗燙傷的手,言語中也充滿了關懷。


    這一瞬間,秦時差不多弄清楚了顧家的狀況,心裏琢磨:


    薑月霞、顧江雨、顧樂樂,這三個人已經被顧一鳴拿捏。


    顧蝶和顧巧巧好像不太喜歡顧一鳴。


    大姐顧知涵和老爸顧天擇應該是看出了顧一鳴的那點小心思,連半句關心的話都沒有,算是顧家最穩重的兩個人。


    ......


    因為這場小鬧劇,晚飯推遲了半個小時。


    等一家人都落座後,已經是晚上7點45分。


    顧天擇坐在主位上,端起一杯白酒,掃視一圈子女,最後將目光停在秦時身上,開心地笑道:


    “來,喝一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其他人都端起紅酒杯,沒有人喝白酒。


    這場家庭晚餐,秦時全程配合,給足了顧天擇想要的整整齊齊。


    薑月霞還算理智,沒有找秦時的麻煩,隻是不停地給顧一鳴夾菜,偶爾瞥一眼秦時,似在挑釁,又好像在宣示“我隻有一鳴一個兒子”。


    對此,秦時很淡定,自己吃自己的。畢竟,真正的心寒,從來都不是大吵大鬧。


    晚餐結束後。


    大姐顧知涵沒有多待,說了一句“我還有工作”,就上樓迴了臥室。


    顧蝶對著秦時握了握拳頭,拉著顧巧巧去房間玩“原始人,啟動”。


    顧樂樂好像真的談了一個男朋友,正站在窗邊打電話閑聊。


    “小時,跟我來。”


    顧天擇向秦時招了招手。


    兩人一前一後去到二樓書房,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息撲麵。


    秦時一點也不拘謹,愜意地坐在柔軟的靠椅上,伸手擺弄桌麵的小物件。


    顧天擇脫下外套,點了一支煙,站在半開的窗邊,欣賞著夜景,問:“感覺怎麽樣?喜歡這種家庭氛圍嗎?”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秦時沒有迴答,反而問了一句。


    “唿......”顧天擇吐出一口煙,“當然是真話。”


    燈光下,秦時拽了拽衛衣領口,斟酌著說:


    “感覺一般,不,感覺有點別扭。”


    “別扭?因為顧一鳴?”顧天擇皺著眉頭追問。


    秦時搖搖頭,“跟他沒關係,顧家的氛圍,和我想象中的家,完全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嗎......顧天擇深吸一口煙,眼神變得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對還是錯?


    老實說,經過這幾天和妻子的爭吵,他有點後悔找到秦時了。


    也會想,如果沒有找到秦時,一家人還會像以前一樣,和和睦睦。


    夜越來越深。


    顧天擇掐滅香煙,走過去,輕拍兒子肩膀,“今晚別迴去了,我讓吳媽收拾出一個房間給你住,就當是我的請求。”


    “什麽請求不請求,你不說,我今晚也會住這裏,忘了嗎,我喝酒了。”秦時轉著椅子,笑嘻嘻陳述事實,“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要當一個遵紀守法的市民。”


    “你這小子。”顧天擇啞然失笑,走出了書房。


    秦時沒有跟出去,想在書房裏待一會兒,一個人靜靜。


    桌上的招財貓被他擺弄來擺弄去,他的思緒也漸漸飄遠。


    過了一會,關門聲響起。


    秦時轉過靠椅看去,顧一鳴居然單槍匹馬地來找他!?


    四目相對,顧一鳴也不裝了,壓低嗓音質問:


    “你為什麽還要迴來?我還以為你很有骨氣,不會再踏進顧家的大門,結果......嗬嗬,也是,顧家在京城地位非凡,影響力足夠大,隨便給你一點好處,都夠你一輩子吃穿不愁,你怎麽會舍得離開呢......”


    “但秦時,你別得意,爸爸對你的好,隻是心血來潮而已。”


    “我在這個家待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才是他們的兒子!”


    麵對顧一鳴這種肆無忌憚的挑釁行為,秦時輕笑一聲,抱著肩膀,調侃道:


    “信不信,我三句話就讓你破防。”


    其貌不揚的顧一鳴靠著牆壁,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怎麽?知道爭不過我,準備過過嘴癮?”


    “你就應該一輩子待在小山村裏,當一個沒用的廢物,永遠!”


    “老爸打算讓我娶餘佳。”秦時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書房瞬間安靜下來。


    秦時站起身,背著手,“老爸說了,以後,我才是顧家的掌權人。”


    他慢慢地靠近顧一鳴,表情有些狡黠,在對方耳邊輕聲講,“老爸還說了,養子終歸是養子......你品,你細品。”


    溫柔和腹黑,秦時輕鬆切換。


    顧一鳴不嘻嘻了。


    明明房間裏很暖和,他的額頭卻滲出了絲絲冷汗。


    三句話,直接破了他的道心。


    讓他有一種“垂死病中驚坐起,小醜竟是我自己”的錯愕。


    “不可能!你在騙我!”


    “餘佳是我的未婚妻!”


    “顧家未來的掌權人是我!”


    “我才是他們的親兒子!”


    秦時往後退了兩步,攤開雙手,“對對對,我在騙你,反正......你品,你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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