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怯怯的聲音夾雜著一絲軟糯清甜,不難聽出,這是個女孩子。


    秦時手頭的動作頓了一秒,繼續幫忙撿傳單,然後好意提醒道:“你最好換個地方,剛才那個女人可能會迴來找麻煩。”


    “嗯。”身穿玩偶服的女孩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迴應。


    收拾好後,她再次對秦時說:“謝謝。”


    “不客氣。”秦時禮貌一笑,拿著剩下的半個漢堡,拖著看似笨重的行李箱,緩步離開。


    他才不會在廣場上等那個中年婦女迴來,不是害怕,是沒必要。


    身穿玩偶服的女孩直勾勾地盯著男孩的背影,心中又默念了一遍謝謝,這才改變方向,去別的地方發傳單。


    ......


    天苑別墅區,顧家豪宅二樓書房。


    處理完公司急事的顧天擇迴到家,薑月霞就跟他大吵了一架。


    高貴的薑月霞一巴掌將桌麵的花瓶推翻在地,摔成了無數碎片。


    “顧天擇,你給我聽好了,這個家,容不下那個野種!你要是再敢帶他迴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花瓶碎片險些劃傷顧天擇,他一臉怒容,強壓火氣,咬牙切齒道:“你瘋了嗎?秦時是我們的孩子!你憑什麽讓他滾!”


    薑月霞冷笑一聲,也不顧及丈夫的顏麵,一語道破:“當年,你爸媽嫌棄我生不出兒子,背地裏給你介紹女人......別以為這些事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給你臉了?還是你覺得,我薑家很好欺負?!”


    此話一出,顧天擇明顯一顫,氣勢陡然減弱,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沉默良久,他走到窗邊,試圖伸手摟住妻子的肩膀,卻被避開。


    無奈之下,他趕忙解釋,“月霞,你聽我說,當年都是誤會,我沒有和爸媽介紹的女人發生過關係,我這輩子,隻有你一個女人,我們從大學校園走到現在,孩子都生了六個,你還不相信我的人品嗎?”


    “嗬嗬。”薑月霞側過臉,沒有看他。


    “唉,別鬧了。”顧天擇用力握住妻子的雙手,“我上周不是拿了 dna 的檢測報告給你看過,秦時真是我們的孩子。”


    燈光下,薑月霞質問,“那一鳴呢?秦時迴來,你讓一鳴怎麽想?”


    “這並不衝突,一鳴是一鳴,秦時是秦時,都是我們的孩子,難道多一個人,我們顧家就養不起了嗎?”顧天擇理所當然地反問。


    月光灑在落地窗前,薑月霞抽出被緊握的手掌,理了理頭發。


    “別裝了,夫妻一場,我會看不出你的心思?”


    “你在害怕......害怕幾代人的家業交給一個養子!”


    “說到底,你和你爸一樣,看不起女兒,又注重血緣,眼裏隻有利益,你......在乎過我嗎?在乎過我們嗎?”


    “你自顧自跑去小山村,自顧自找到秦時,自顧自帶迴家,從始至終,你沒有問過我和孩子們的意見......顧天擇,你太自私了!”


    薑月霞轉身就走出書房,嘭的一聲,用力將門關上。


    顧天擇愣在了原地。


    我自私?我怎麽自私了?


    那可是我們的親生兒子啊!


    我找他迴來,你不應該高興嗎?


    我有什麽錯?


    我整天都在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給你們更好的穩定生活!


    你哪裏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我,盯著顧家龐大的商業帝國。


    你更不知道,你的寶貝兒子顧一鳴,不適合當接班人。


    就算我同意,老爺子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顧天擇仿佛一下老了好幾歲,他點起一支煙,吸了幾口。


    然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喂,陳局,這麽晚還打擾你……我兒子失蹤了……不是一鳴......”


    顧家在京城的影響力可不小,陳局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派出大量警力,沿著天苑別墅區開始尋找秦時,並調取了附近監控。


    ……


    夜越來越深。


    秦時走在人煙稀少的公園街邊,餘光瞥見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對方穿著玩偶服,卻摘了頭套,一頭有些亂的黑發披散在後背。


    路燈的昏黃下,女孩坐在長椅上,低著頭,偷偷抹眼淚。


    她就像被拋棄的小貓,孤零零地待在漆黑的夜晚裏。


    猶豫了三秒,秦時拖著行李箱,輕快地走了過去,張嘴問:“喂,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哭?”


    突然的問候把女孩嚇了一跳,她微微抬頭,看清來人後,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但依舊顯得緊張。


    她又低下了頭,用玩偶服擦了擦眼淚,看起來非常膽小。


    夏日,夜晚的公園裏蟬鳴不斷,女孩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唾沫,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把事情搞砸了,他們去找老板投訴,扣了我半天工資......”


    “他們?”秦時一愣,似乎猜到了什麽,“那群熊孩子的父母?”


    “嗯。”女孩的聲音很低,完美地演繹了什麽叫在生氣與窩囊之間選擇了生窩囊氣。


    秦時搖搖頭,“你呀你呀,真是個笨蛋。”


    被欺負了不知道反擊?


    不過,這事好像也跟我有點關係,要是我沒有……不不不,我要是沒有幫她的話,她肯定會被熊孩子欺負得更慘,那些家長根本就不會製止。


    想到這,秦時在堅定內心的同時,還是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愧疚。


    “你等我一下。”


    說完,他鬆開行李箱,向遠處跑去。


    大概十五分鍾後,秦時買了兩個漢堡和一杯可樂迴到公園。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這個,大晚上的,湊合吃點吧。”


    “啊?”女孩愣住,繼而連連擺手拒絕,“我不餓,我不吃......”


    話還沒說完,她的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臉頰瞬間變得通紅,頭也低得更深了,生怕被對方看見自己的窘態。


    “吃吧,沒下毒,我現在沒錢買什麽大餐,你可別嫌棄,就當......就當是對你被扣半天工資的補償。”


    秦時半開玩笑著把漢堡和可樂塞到女孩手裏。


    猶豫了一會兒,女孩小聲地說:“謝謝……”


    她的聲音很好聽,很清甜,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真是個受氣包。


    這種小事都要謝,除了說謝謝,不會說點別的嗎?


    秦時坐在一旁,側著頭,看著女孩吃東西。


    女孩吃得很文雅,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漢堡,細嚼慢咽的。


    這時,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露出了她那雙如寶石般明淨清澈的眼睛。


    視線交匯的瞬間,秦時一下子就呆住了。


    ......好美!


    月下驚鴻影,疑似畫中仙。


    有那麽一瞬間,秦時甚至忘記了唿吸。


    這一刻。


    時間雖然可以流逝一切,但美麗卻可以永遠定格。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是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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