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你想好了嗎?”


    京城,問荒村。


    夏日炎炎,蟬鳴陣陣,一處別院裏。


    十九歲的秦時看著坐在石墩上的中年男人,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舍和決然。


    沉默片刻,他語氣堅定地說:“師父,我挺羨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真的,一直很羨慕......今天,他找到了我,讓我跟他迴家,我想去看看。這不代表我不迴來了,你和陳墨永遠都是我的家人。”


    “永遠!”秦時加重語氣,把這兩個字又說了一遍。


    站在中年男人身後的憨厚青年撓了撓後腦勺,傻乎乎地笑了一聲。


    陳墨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沉默寡言,心思卻很細膩,是個特別溫柔的大男孩。


    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灰白色的練功服,深深地看著秦時的褐眸。


    他迴憶起往昔,撿到秦時的那天,小家夥才兩個月大,不知道被誰扔在河邊,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要不是他剛好路過,秦時恐怕早就凍死在了那個寒夜裏。


    時光飛逝,繈褓中的小嬰兒也已經長大......


    過了好一會兒,秦雲昊深吸一口氣,邊揮手邊說:“去吧去吧,如果在那邊待得不開心,或是受了什麽委屈,就迴來。”


    身材高大魁梧的陳墨往前走了幾步,伸手輕拍秦時的肩膀,笑著說:“我和師父一樣,尊重你的選擇,要是遇到麻煩,就給我打電話。雖然我不太會說話,但我很能打,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揍他!”


    師父......


    大哥......


    秦時在心裏默念著,眼眶漸漸泛紅,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他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角,故作輕鬆地說:“放心吧,我這麽聰明,才不會被人欺負呢。剛才,我還偷偷看了一眼,我那便宜老爹開的車好像是賓利,要好幾百萬呢,肯定不會虧待我的。”


    問荒村相當偏遠和落後,早在十年前,村子就隻剩他們一戶人家。


    師徒三人自己種地解決溫飽問題,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不過呢,秦雲昊偶爾也會帶秦時去城區買點生活用品,所以,秦時對城市、對科技、對時代的變化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告別之後,秦時提起一袋土豆,這可是陳墨親自種的,給他帶去當見麵禮。


    “我走啦,會經常迴來的!”


    秦時站在門口,對著兩人揮揮手,大步離去。


    院子裏忽然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秦雲昊一改先前的溫柔隨和,黑眸變得銳利起來,問道:“秦時的父親,你調查清楚了嗎?”


    陳墨點了點頭,把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三個月前,顧天擇就在問荒村附近轉悠,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拿到了秦時的頭發,做了 dna 親子鑒定。”


    “顧家在京城很有實力,上一輩人就開始經商,打下了一番家業,到顧天擇這一代,更是打造了一個商業帝國,涉及許多領域,雖然還沒有到富可敵國的程度,但在華夏也是很有影響力的。”


    “其次,顧天擇有五個女兒,一個養子......”


    五個女兒,一個養子......秦雲昊在心裏念叨著這句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觀察了秦時好幾個月才選擇來相認,鐵定沒安好心。”


    “想想也是,幾代人的家業,怎麽會甘願交給一個養子呢?”


    秦雲昊抬頭看著如絲綢般的淺藍色天幕,意味深長地說:“隻有顧天擇一個人來接秦時,從這點不難看出,顧家其他人,應該不歡迎秦時,或者說,不希望秦時出現。”


    站在一旁的陳墨愣了一下,繼而反問:“師父,那你為什麽還讓他走?”


    “他可太渴望父母的愛了。”秦雲昊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門口,看著少年的背影,“也許,這就是命運。”


    命運這東西,豈是那麽容易就能突破的。


    你以為你突破了命運,實則隻是命運換了種方式束縛你,引導你走向最終的歸宿。


    “命運?”陳墨皺了皺眉,頭搖得像撥浪鼓。


    他才不信什麽命運。


    他隻相信,我的命由我自己做主!


    看著少年上了銀白色的賓利,看著車子越開越遠,看著鄉間的泥濘,秦雲昊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黑眸中泛起一絲漣漪。


    “陳墨,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秦時不願意跟我修仙呢?”


    “畢竟,手裏有劍和有劍不用,那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樣的話,他在外麵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說起這件事,原本憨厚老實的陳墨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低著頭,似乎在糾結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師父。


    猶豫了七八秒,他才喃喃說道:“師父,你忘了......那個雨夜,你宛若一個殺神,血染大地,甚至差點殺了我和秦時。”


    “所以......我懂他的恐懼。”


    陳墨也曾問過秦時同樣的問題,得到的迴答是:


    修仙?


    開什麽玩笑,我這輩子都不修仙!


    反正師父是這世間最後一位修仙者,你繼承師父的衣缽,我就當個混吃等死的鹹魚。


    完美的人生!


    ......


    車上,副駕駛座。


    秦時的側臉輕輕靠著車窗,眼角的餘光始終落在那扇斑駁陸離的木門上,直到完全看不見,才將視線收了迴來。


    開車的中年男人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幕,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道路,語氣溫柔地說:“小時,不用留戀這裏,以後,爸爸會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


    那可不是我想要的,以師父的本事,隻要稍微動動手指,什麽得不到?


    爸爸,媽媽......


    真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詞語。


    秦時在心裏暗暗一笑,沒有接話。


    顧天擇挑了挑眉,瞥了一眼兒子的側臉,然後看向他腳邊髒兮兮的麻袋,沒話找話地說:“到家後,把麻袋扔了,你媽媽有潔癖,不喜歡家裏有髒東西。”


    秦時立馬直起了腰,認真地反駁道:“這可不是髒東西,這是我大哥種的土豆!我大哥平時最疼我了,讓我拿給你們當見麵禮呢。”


    一麻袋土豆當見麵禮?


    顧天擇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但轉念一想,剛和兒子相認,還是順著他點好,免得把關係鬧僵了,影響他之後的計劃。


    “你大哥……嗯,還挺會考慮的。”顧天擇隨口敷衍了一句,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話鋒一轉說:“我已經通知你媽媽了,今晚我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不過,你大姐和二姐在外地出差,暫時趕不迴來。”


    “大姐?二姐?”秦時驚訝地問,“我還有兩個姐姐?”


    顧天擇開著車,雲淡風輕地說:


    “不是兩個,是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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