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玴聽罷,收迴骨玉:“我看著是這樣不講理的人?”

    那可不?

    她可找不到第二個比謝玴還要不講情理的人了。

    不過徐妙言嘴上沒有這樣說。想了想,她繼續跟謝玴說道:“今日我也是僥幸逃迴來的,若不是我那繼兄突然被人殺了,你恐怕就是真的見不到我了。”

    謝玴眼眸微微眯起:“突然被殺?”

    徐妙言點頭:“那兩個人看著好像也在躲官兵的追捕。”她邊說邊悄悄的觀察謝玴,“我繼兄以為是那兩人將我藏了起來,衝撞了他們,結果,他們就把我繼兄給……”

    謝玴狐疑的看著她,緩緩問:“你怎麽知道,他們在躲官兵的追捕?”

    “我躲在房頂上聽到他們說的。”徐妙言頓了頓,“該不會,那兩人跟你是一夥的吧?”

    謝玴不言,起身從木桌上拿了一隻小藥瓶,取出一粒拇指蓋大小的藥丸置於掌心,再倒了點水袋裏的水浸潤那粒藥,用食指化開。

    徐妙言並沒有看到他背對著她在幹什麽,見謝玴起身離開便將褲腿放下。那隻傷的腿不能彎曲,而這裏又沒有生火,便隻得靠搓緩緩凍僵了的腳趾。謝玴沒有迴她,她便又接著問了一句:“該不會那兩個人真的跟你是一夥的吧?”

    她猜到那兩個人八成就是謝玴的人,因為那兩個人提到了一個名字,銀屏。

    這是薛記綢鋪那個女掌櫃的名字。

    轉眼間謝玴已經重新來到她跟前,隻是手心裏多了一灘褐色的看起來黏黏的東西,他不停的用食指在手心打圈勻著,對她說道:“把褲腿卷上去。”

    徐妙言看他這番大概猜到了要幹什麽,便老實的把褲腿卷了上去。

    謝玴已經半蹲下來,徐妙言拉著褲腿又繼續問:“你跟薛掌櫃認識啊?”

    謝玴麵無表情的瞥她一眼,隨後抓著她的小腿,掌心對著她的膝蓋按了上去。

    謝玴按壓她膝蓋的力道不小,徐妙言嘶的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想要收腿。可謝玴卻牢牢按住她的腿:“別亂動。”

    說罷,他的手掌便在她的膝蓋上重重的打圈揉著。

    謝玴的力道一點都沒減輕,他好像看不見她的反應似的,也不管她到底疼不疼,隻顧著自己埋頭抹藥。徐妙言實在是忍不住,連喊了好幾聲疼。

    謝玴眉毛一抬,看著像是不大耐煩:“我叫你不要亂動!”

    徐妙言擰著眉:“那……那你輕點啊。”

    “輕不了。”謝玴冷冷丟了一句。

    他的力道並未減輕半分,徐妙言真想一腳將他踢開。還不如她自己來,誰央求他給她上藥了?

    緊接著她又聽謝玴說了一句:“如果力道不下重一點,這藥就起不了效。”

    徐妙言:“你不是故意這麽說的吧?”

    “故意?我為什麽要故意?”

    “你對我綁了你的事懷恨在心,想借此報複我?”

    謝玴嗤了一聲,頭也未抬:“你是認定我就是心胸狹隘的人,還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徐妙言覺得膝蓋上的刺痛感好像在慢慢減輕,沒有一開始那麽疼了。聽到謝玴這兩句話,徐妙言抿了抿唇,迴道:“那就算是我看得起我自己吧。”

    沒一會兒,謝玴就幫她擦好了藥,然後隨手撿過徐妙言原來的那件紅短襖將手擦拭幹淨,叮囑道:“半個時辰內就坐在那裏,半步都不要移動。”

    徐妙言應了一聲,將褲腿慢慢放下去。

    雖然不知道謝玴給她擦的是什麽,而且在給她擦藥的時候力道還像報複一樣那麽大,不過這麽下來,膝蓋的傷確實緩解了不少,也沒有之前那麽腫痛了。

    謝玴從角落裏搜了一些幹草和殘缺散架的破木凳堆到徐妙言麵前,用火折子點了火。

    本來就凍得四肢麻木的徐妙言看見謝玴生起的這堆火時,感動的就想拜謝叩首。

    ——她可沒想到謝玴能去生這堆火,真是算蒼天開眼了。

    徐妙言小心翼翼的往火堆邊挪了一點,將另外一隻鞋襪脫下,放在一邊烤幹,然後又隨手從旁邊扯了一件之前換下的衣裳墊在前麵,將凍的幾乎沒了知覺的腳丫放上去在火麵前烤,一邊烤一邊用手不停的挫著。

    徐妙言此刻一心隻在烤火,根本沒有注意坐在她對麵的謝玴。

    謝玴將她所有的動作盡收眼底,看著她凍得發紅的手指,須臾,突然起身。

    不多時,謝玴就從徐妙言掉下來的地方撿了塊雪,揉成團,再折身迴來遞給徐妙言。

    “先用雪搓搓你的手腳。”謝玴垂眸俯視她,“不要直接烤火。”

    徐妙言怔怔的看了眼遞到自己眼前的那團雪,又抬頭看向謝玴。

    火光映在他一如涼薄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連他的語氣都跟尋常跟她說話時一樣,沒有什麽多餘的感情。

    謝玴見她傻傻的這麽盯著自己,出聲提醒:“看著我幹什麽?難道想讓我幫你不成?”

    “啊……沒,沒有。”徐妙言迴神,伸手接過。

    她的指尖不經意的碰到他的手指,冰的徹骨,跟這團雪無異。

    謝玴頓了頓,接著道:“多搓一會兒,等有知覺了再烤火。”說罷便迴到她對麵盤腿坐下。

    徐妙言捧著雪,抬眼瞧向他,問:“你突然關心我,有點讓人意外。”

    謝玴撥了撥燒得正好的木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隻是希望你趕快恢複好,我們好早點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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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玴這話說的確實是真的。按照這個丫頭所述,薛銀屏十有八.九是出事了,至於出了什麽事雖然未可知,但他確實不能留在這裏等內力恢複了。

    甘泉鎮已是一隻籠子,他與所有人都失了聯,更不知現下到底是何情形,但坐以待斃向來不是他謝玴做的事。

    謝玴這麽說,徐妙言也沒有介意,隻是莞爾一笑。

    “你笑什麽?”

    徐妙言道:“我隻是覺得,其實你人還是挺好的。”

    謝玴聞此言,哂笑一聲:“你認識我多久,就敢說這樣的話?”

    徐妙言垂眸仔細的用他給的雪搓著手:“之前有一個人,每每看到我的手在寒冬臘月受了凍,也會這麽跟我說。”

    謝玴看著她說起此話時眼中難掩的那一絲情愫,便問了一句:“心上人?”

    提到心上人這三個字,徐妙言下意識抬眼,片刻,卻又迴道:“不算是。”

    ——程複算是她的心上人麽?徐妙言從來都不敢深思這個問題。

    程複對她好是因為自己這張跟阿姐極為相似的臉,她不知道程複的情感,不敢多想,也是怕會逾越,或者——是怕自己得到的隻是一種無法明確形容的失望。

    程複是阿姐的心上人。

    之後謝玴沒有再多言。

    二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整個地窖隻剩下木頭被燒斷和木炭劈裏啪啦的聲音。

    “對了,我該怎麽稱唿你?”

    “謝。”

    徐妙言:“謝什麽?”

    謝玴望著飄起的帶著火星子的灰燼,停頓了好一會,淡淡的說出兩個字:“謝玴。”

    徐妙言了然的點點頭,“其實我看你不像是什麽通緝逃犯。”

    謝玴聽到這話,便抬眼:“你覺得我像什麽?”

    他不動聲色,看她打量了自己好一會兒,又沉思片刻,道:“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你不像尋常人。”

    謝玴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問了句:“是嗎?從哪裏看出來的?”

    徐妙言盯著他腰上的刀:“因為那把刀很精致,尤其是刀柄上的那顆殷紅如血的玉石……應當能值不少錢,還有你之前穿的那身衣裳,也不像是什麽亡命之徒應該穿的。”

    “你這丫頭,算是有幾分小聰明吧。”

    徐妙言:“那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謝玴將燒斷在外的一截木頭拾起重新丟到火裏,手肘隨意的搭在屈起的右膝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打聽我,想做什麽?”

    “是你平白無故把我擄來的,我好奇問一下還不行了?偏要想的誰都想害你一樣。”徐妙言低低歎了口氣,作無所謂狀:“不方便說也罷了,我又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謝玴死死的盯著徐妙言,目光滿是探究和質疑。謝玴生性多疑,他懷疑她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徐妙言被他這麽直直的盯著,還是被莫名的盯出了幾分心虛。

    心虛也隻是在那一瞬而已,她很快就掩飾的毫無蹤跡。對於謝玴這種人,越是迴避越不行。

    如此,她便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問了句:“你有沒有心上人啊?”

    謝玴聽她突然問出此話,眉頭輕輕一擰,語氣也驟的沉了沉:“你問這個做什麽?”

    “想問問你啊。”

    謝玴:“想問我什麽?”

    “想問你什麽樣的人才算的上是心上人。我一直不太懂,我看著你比我年長。應該比我懂吧,所以想讓你給我解解惑。”

    徐妙言煞有介事一般,不動聲色的等著謝玴的迴答。

    ——她還是想知道,謝玴對阿姐的感情。

    謝玴瞟了她一眼,冷冷迴道:“沒有。”

    “沒有?”徐妙言有點不信,當初謝玴還是她父親門生的時候,雖然為人比較涼薄,但對偽裝成徐襄的她的好也確實是真的,“你是懶得迴我,還是真的沒有?”

    謝玴臉色不經意的又沉了幾分,他笑了一聲,隻是那個笑容冷的不帶任何感情:“你要是再聒噪個不休,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謝玴看著極不喜歡提這個事情,那表情也多了幾分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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