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道身影也是古怪,有的缺了一條腿,有的缺了一條胳膊,還有瞎了一隻眼的,天殘八廢,果然是又殘又廢。


    便在陳拙一抬箭簇,遙指刹那,四人飄忽詭異的身影不可察的一震,緊跟著腳下走轉已左右分散開來,成夾擊之勢圍殺而至,又急又快,好似伏地而行的長蟲。


    “不知死活的小東西。”


    風雪中飄來幾聲陰惻惻的尖細怪笑。


    陳拙不驚不慌,重心一沉,氣息輕吐。


    便在四人分散刹那,弦振無聲,弦上箭矢已然不見。


    翻滾的風雪中,四抹難以形容的急影宛如遊走亂竄的龍蛇,劃出各異的軌跡,朝著四人破空而去。


    而那佇立觀望的八人,瞧見這一弓四矢,各追其敵的非凡箭術,亦是心覺詫異,大為吃驚。


    縱觀江湖、沙場,此等箭術簡直聞所未聞,單論技巧,放眼天下,怕也無人能與之比肩。


    之所以四箭軌跡不同,蓋因陳拙對自身控製早已極致入微,看似一弓四矢,然搭弦四指筋肉所成勁力卻各不相同,箭矢離弦刹那,其勁各異,軌跡自然也會隨之變化。


    那四人正自飛快貼來,忽覺渾身寒氣大冒,眼前一點寒星已鑽破風雪襲至,俱是心神一震,然四人卻也是江湖上兇名赫赫的好手,一時間各施各法,閃避招架。


    那獨腿之人即便隻有一條腿,速度也是驚人,見箭矢勢急,且軌跡莫測,翻手袖中竟竄出一條黑色小蛇,“嗖”的一撞,似金鐵碰響,竟讓那箭矢當空一緩。


    獨腿之人嘿嘿一笑,大手同時一探,就準備擒住麵前箭矢,怎料碰響刹那,那箭杆“砰”的當空炸開,木屑飛散,當中竟還暗藏了十數枚細如牛毛的細針,勁如急雨,朝他麵目射來。


    笑聲戛然而止,眼中天地頓時沁出一片血色,而後化作一聲撕心慘叫。


    慘叫方起,一支烏寒鐵箭緊隨破空而至,自風雪中鑽出,破其胸骨,將之釘在了雪地上。


    另外三人幾乎不約而同亦是有此遭遇。


    不想那箭杆暗藏殺機,倆人立時步了前者後塵,最後一人卻是被箭矢射中左肩,箭杆貫穿刹那,在其體內炸開,細針飛出,疼的不住在地上翻滾哀嚎,“啊,有毒!”


    竟然還淬了毒,毒針。


    事實上,幾在陳拙射出四支羽箭的同時,他已觀察到四人的反應,搭箭開弓,毫不猶豫的連射了三支鐵箭,像是早已預料到三人必死的結局,而這第四支,他搭弦未放,緩緩落了下來。


    風聲唿嘯,飛雪漫天。


    瞧著電光火石間已被射殺當場釘死在地上的三人,還有那猶自發著微弱哀嚎,不住唿救的一人,不遠處的八人全都心頭一突,眼皮狂顫,後頸發寒。


    好狠辣的手段,好縝密的心思,好驚人的箭法。


    但最令幾人忌憚、駭然的是,太快了;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隻見陳拙四箭齊發,又連射了三支鐵箭,便已殺了“天殘八廢”中的三個,簡單的就好像吃飯喝水一般。


    幾人暗想了一番,身份對換,倘若他們上去,若無準備,怕是也得死在這鐵箭之下。


    三人一死,第四個誰敢去救?


    陳拙冷眸平靜,見幾人還不上前,他自己反倒走向那重傷未死之人。


    那人掙紮起身還想逃,隻是數支羽箭飛出,已釘其手足,轉眼又撲倒了下去。


    那一聲聲生不如死的慘叫聽得剩下四人眼睛都紅了,一個個麵目扭曲,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陳拙。


    陳拙無動於衷,走到那人麵前,一條赤練蛇猝然自其領口躥起,快如閃電,射了過來,隻是蛇口甫一張開,一支羽箭已“嗖”的穿入蛇口,釘在了蛇頭上。


    “天殘八廢?浪費米飯!”


    眼皮一耷拉,陳拙瞟了眼地上的獨目漢子,又瞧瞧風雪中佇立的八人,足尖一戳,慘叫頓散。


    他眸光閃爍,平靜道:“給你們個機會,自縛雙手,跟我迴去,本捕能饒你們不死。”


    事實上無須他動手這人也是必死無疑,左肩中箭,針透血肉,又離心髒近,撐不了幾息。


    但他這一出手,“天殘八廢”剩下的四個就和瘋了一樣,終於是撲過來了。


    不止四個,還有另兩位,應是時家兄弟,一瘦一胖,提刀握劍。


    六道身影,來勢極洶,仍是分散騰挪,在雪地上企圖繞出個大圈,將陳拙包圍。


    另一頭牽著兩匹馬,旁觀細看的柳雁平亦是手心捏了一把汗,神情緊張,心緒緊繃。


    陳拙眼神冷沉,已在飛身後撤;他腳下騰挪不似六人那般提縱飛掠、踏雪而行的輕功,而是如猿奔走,然速度亦是極快,雙腿褲筒鼓蕩膨脹,背後脊柱一起一伏,一步跨出人已在三兩丈外。


    見他這般,六人進勢更急,眼看距離越拉越近,陳拙猝然蹲身迴轉,橫弓開弦,四支箭矢再射而出。


    有前車之鑒,六人哪敢招架,而是伏地急閃。


    但他們能想到,陳拙又如何想不到,四箭軌跡當空急轉,竟兩兩相撞,一左一右挑了二人在其麵前炸開。


    針雨罩下,那二人瞳孔俱是一顫,縮身就躲,但還是中招;各自悶哼一聲,一人腿肚一麻,一人手臂一痛,紛紛毫不遲疑的點穴封毒,同時剜下塊肉來,嘴裏怨毒無比地嘶吼道:“別殺他,別殺他,我要他生不如死!”


    陳拙箭出即退,另外四人已趁機近身三四十步之距,眼中兇光大盛,獰笑更濃,殺機亦是潑天。


    可眼瞅著越來越近,四人雙眼猝然大張,勃然色變,但見他們麵前的那道背影奔走間忽的伸手扯下身上外袍,振臂迴抖,青衫飛卷急旋,竟從中抖出數十抹寒芒冷光,朝他們劈頭蓋臉的罩了過來。


    卻是數十柄柳葉飛刀。


    “嗖嗖嗖……”


    四人臉色頃刻煞白,騰空的騰空,伏地的伏地,輾轉飛掠,想要避開。


    “啊!”


    當先一人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死前急唿,人已仰天而倒,滿臉插滿了刀子,死不瞑目。


    那騰空之人則是毫無避開的喜色,五官扭曲,又驚又恨,雙目圓睜,隻因一枚泛著冷冽寒光的精鐵箭簇已早早朝他指來,似是就等著他跳起來,殺他。


    “啊!”


    不甘的吼聲中,箭矢破空,穿心而過。


    剩下兩人狼狽躲過,閃身便撲向陳拙,提掌運功,霎時掌風澎湃席卷,風雪逆流,更有一條金色小蛇自一人袖中飛出,化作一道金光,一看便知是劇毒之物。


    此人當是“天殘八廢”的老大,懂得馭蛇之術。


    陳拙一歪腦袋,伸手一抓,快如閃電,便將那金色小蛇當空掐住,拇指發勁,已是捺死在手中。


    而另一人,應是那時家兄弟之一。


    果然,陡聽一聲“嗆啷”,已見三尺劍光吞吐暴漲,直刺陳拙,應是“天劍”時正衝。


    “死!”


    二人掌劍未至,剛猛掌力已推雪卷霜,劍風嗖嗖飆射。


    瞧見這一幕,陳拙臉譜下的刀眼倏然一眯,雙肩未動,雙腿未動,卻是足下發力,人已閃出一截,身形變換,宛若憑空橫移,正是縮地成寸。


    “好詭異莫測的身法!”


    二人緊追不放,對著陳拙招招起落,盡是要命的殺招,眼看越來近在眼前。


    可奔走間,他們忽見麵前人冷不丁轉過一顆腦袋,項上頭顱擰轉迴望,身體四肢仍在騰挪;此時此景,饒是二人為惡多年,冷不丁瞥見這種場麵,也都是心頭一寒,直冒涼氣。


    更要命的是,這顆腦袋還口吐刀光,照著一人麵門射去。


    一聲慘唿,時正衝直挺挺栽倒在地,長劍脫手。


    另一人心神大駭,正待反應,他忽見那臉譜後的一雙眼睛竟匪夷所思的暴起兩團璀璨精光,四目相對,隻覺一股無物不殺的滔天殺機從天而降,瞬間如墜冰窟,心神失守,已是慢了半拍。


    待其迴神,一支羽箭已紮進了他的咽喉,不是射出,而是被一隻手送了過來,雙眼登時圓睜,目眥盡裂,踉蹌而倒,眼瞅著不活了。


    而中刀倒下的時正衝卻是突然翻身躍起,眼神幽幽,齒間咬著一口飛刀,溢著血水,同時雙掌齊推,拍向停下腳步的陳拙。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人就好像事先知道他是詐死一般,已搭弓開箭,眸光如水,平靜地指著他。


    “啊!”


    一聲慘叫,不甘且又怨毒,憋屈又帶著難以置信。


    掌力未落,箭簇已射進了時正衝的眉心。


    柳雁平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神情都有些癲狂,死死的盯著雪幕,又掃過幾具倒下的屍體。


    十二位兇名赫赫的江湖好手、當世高手,竟在堪堪一盞茶的功夫死了八個,連近身都做不到,不覺頭皮發麻地呐呐道:“神箭!神箭啊!”


    長風激蕩。


    陳拙緩緩走出幾步,伸手自腳邊的屍體上摘下一支鐵箭,已是再次搭箭開弓,指向後追來的二人,還有最後趕來的二人。


    殺意滔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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