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楨口中的一句暴君所為,瞬間令房間內的氣氛低至穀底。


    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他說出的這句話,在別人耳中,就是在赤裸裸的說,秦狄乃暴君。


    身旁的韓墨,更是被這句話嚇出一身的冷汗,隻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呆呆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喘一口,心中暗暗叫苦。


    “先生啊先生,平日總聽你念叨,一身抱負沒有施展的機會。現在施展抱負的機會,就在眼前,你偏要當成是一個求死的機會。早知道這樣,我當時就死在歹人劍下多好,還能落得一世英名。”


    韓墨胡思亂想之時,隻聽寂靜的房間內突然傳來一陣笑意。緊接著,皇帝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百裏先生說的沒錯,暴君也好,明君也罷,無非是取決於對待人的態度和手段。”


    “若是尋常百姓,朕很願意成為仁政愛民的皇帝。若是對待窮兇極惡之輩,朕,做暴君也無妨。”


    秦狄的迴答,顯然超出了百裏楨的意料之外。隻見他眼眸中閃過些許異樣,剛要開口,卻聽秦狄繼續言道:


    “百裏先生認為朕是暴君,朕倒很想知道,在你眼中,何為明君。”


    “仁政愛民,懷一顆仁慈之心,看待善惡。惡人終有一死,又何必強加折磨於身。妄造殺戮,隻會失了民心,令人心生恐懼,終將亡國。”


    “大漢本就地大物博,現如今又妄動刀兵,入侵大越疆域,此舉與明君背道而馳。故,明君不殺人,隻誅心!”


    百裏楨的話,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韓墨的腦袋上。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完蛋了,必死無疑!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若經我苦,未必有我善!”


    秦狄的聲音緩緩傳來,語氣極其平淡,雙眼卻緊緊盯著百裏楨。


    “先生所言,並非是人,而是神。朕雖貴為九五之尊,卻也是一凡人。”


    “先生先入為主,眼中所見,心中所想,均是朕殘暴手段。可曾得知,被處以極刑的人都做了些什麽,才有此等下場。朕可以告訴你,明君不僅誅心,更要殺人!”


    麵對秦狄的質問,百裏楨絲毫不懼,按照他的邏輯和理解,據理力爭道:


    “即便是窮兇極惡,也不過一死,給人一個痛快,也算一種仁慈。自古以來,隻有昏君暴君,才會視人命如草芥。”


    聞聽此言,秦狄口中發出一聲冷笑:“哼,現在看來,你不過也就是個迂腐之輩。韓墨,將南宮傲的所作所為,告知你的先生。”


    聽到皇帝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韓墨一個激靈,慌忙行禮後,開口道:


    “先生,您被關在獄中幾個月,不知此事經過,情有可原。今日,您確實錯怪陛下了。”


    韓墨先是強調了百裏楨對南宮傲所作所為毫不知情,繼續說道:


    “今日被處以極刑的人,是漢朝荊州人士,乃江湖中的南宮世家。南宮家主南宮傲,被越國君主封為四品武安侯,先是追殺大漢皇妃,後又潛入宛城,刺殺大漢皇帝。”


    “刺殺失敗,為了逃出宛城,與其手下挾持四十餘名無辜百姓。為脅迫陛下打開城門,當眾行兇,幾名無辜百姓慘死,當時學生一家,便在被脅迫的人群中。”


    “以那幫惡人的行徑,即便放他們出城,我們終究難逃一死。若不是陛下下旨,學生一家,恐已步入黃泉路。故此,學生覺得,陛下對南宮傲處以極刑,是在殺一儆百,震懾那些意圖不軌的宵小之輩。”


    見韓墨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百裏楨陷入了沉默。昨日他剛剛從牢獄中被釋放,對於城內發生的這些事情,自然不知。而他一人獨居,根本就沒有人告訴他這些。


    短暫沉默後,百裏楨躬身施禮,緩言道:“此事草民考慮不周,未了解詳情,妄自斷言。不過君主入侵大越,既是鐵定事實。”


    聽到百裏楨的話,秦狄無奈的笑著搖搖頭,起身緩步走到百裏楨麵前。


    秦狄:“看來你是在地牢中呆的太久了,對現在的局勢一點都不了解。朕想知道,你是因何入獄。”


    百裏楨:“老朽隻是看不慣城內官員的所作所為,訓斥幾句而已。”


    秦狄:“嗬嗬,訓斥幾句,便會被關入大牢,相比之下,朕怎麽覺得,宛城官員似乎比朕還要殘暴。”


    說完這句話,秦狄猛的轉身,雙眼怒視百裏楨,怒道:


    “你不是覺得朕是暴君嗎!朕今日告訴你。三個月前,沙哲公然擁護我大漢皇室廢太子自立,而後派出熊達熊洱統兵二十萬,經荊州入侵幽州。越兵所到之處,殘殺無辜,致我大漢百姓屍骨無存。”


    “你越國第一勇士,更為不恥,率兵繞道濱州,試圖想要偷襲京都,取朕性命。”


    “麵對大漢軍民的阻擋,沙哲再次增兵三十萬,試圖攻破我大漢防線。現在朕問你,究竟誰才是暴君!”


    皇帝的雷霆之怒過後,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先生,陛下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兩國交戰之事,城內百姓人盡皆知。”


    沉默良久,韓墨暗暗深吸口氣,率先打破了屋內的沉默。


    “韓墨,帶他到太守府外,仔細看看朕發布的政令告示。”


    “草民遵旨。”


    得到皇帝旨意,韓墨總算鬆了口氣,不由分說的拽起百裏楨,硬是將他從屋內拽了出來。


    秦狄站立在中央,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臉上的怒氣逐漸消退。


    “又是一個老頑固。”


    “先生,牢獄之災令您的性情大變,學生猝不及防啊!”


    韓墨拉著百裏楨,向門外走去的途中,隻覺得渾身冷汗都已浸濕了內襯。


    “若是皇帝震怒,取了先生的性命,學生豈不成為了罪人。”


    “無須擔心,漢帝若真是明君,你我二人性命,自可無憂。倘若他是暴君昏君,用我一人之命,助你看清一人,那我死的也算值得。”


    對於百裏楨的想法,韓墨隻能無奈的搖搖頭,怪不得剛剛皇帝說他迂腐,現在看來,確實沒錯。


    韓墨:“先生滿腹經綸,懷揣大誌,若是就這樣喪命,豈不是可惜。”


    “先生可能還不知道,臨渝太守賈值賈大人,已經歸順於大漢皇帝。”


    百裏楨:“你說什麽?賈太守竟然歸降了?”


    聞聽此言,百裏楨當即止步,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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