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兒臣一切都好,陛下不必操心兒臣。”


    “好不好,我心裏有數,我許久不見你,瞧你這孩子,越發消瘦了,說話也唯唯諾諾,瞻前顧後,倒是與你母親越來越像了,這還是咱家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公主嘉杭嗎?”諸葛憶蓀笑著說。


    “興許是兒臣年歲漸長,自然是不複當年的青春氣盛,您忘了?兒臣如今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也不想別的,隻想在京中陪伴母親左右也就是了。”嘉杭一臉憂愁苦相地說道。


    “當真?隻是這樣度日,心裏當真快活嗎?”諸葛憶蓀看著嘉杭的神情問。


    “是,兒臣每日挺自在的,陛下就不必為我擔心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問了,若是你偶爾覺得悶了,不想進宮來、被這些禮數規矩約束,到天腰川學宮去散散心、和那裏的女學生們戲耍戲耍也是好的。”


    “天腰川學宮?”嘉杭聽著,笑著說道,“那學宮裏的學生們都在忙著學手藝、做學問、練功夫呢,兒臣去了,豈不是耽誤了人家?”


    “誒~要真是那樣,一頭紮在學問、手藝、功夫上,萬事不問,那學宮裏的學生豈不是又要變成呆子了?你不知道,如今學宮裏玩得花樣多著呢,學宮裏每日打馬球、打秋千、蹴鞠、摔跤、射箭、投壺、射覆、猜謎、連詩、鬥草、鬥花、對弈、雙陸,還有你最喜歡的放風箏,無所不玩的,戲耍上越精的女學生們,思緒還越活泛呢,這學問做起來還越好、功夫也巧呢,你若是不嫌棄她們,沒事就去學宮裏一處玩吧,聽杜太妃說,學宮的不少學堂還沒有夫子授課,你若是不嫌棄,去學宮裏謀個授課的差事也是好的。”


    “陛下取笑我,我肚子裏那點文墨,又哪裏能當教書娘子呢?”嘉杭說道。


    “誒~學宮中又不止是教文墨的夫子,隻要身有所長,甚至跟女學生們說說話,談談心也是好的,譬如你不是最喜歡放風箏嗎?將你這放風箏的技藝教給她們也是好的,你瞧,前年南虞與南耀之間的慶都之戰,不就是靠著裴先生的紙鳶,巧妙退了南耀國的十萬兵卒嗎?可見將這風箏放好了,放風箏的本事也爐火純青、無人可及,說不定也是件於國於民有益的事啊?難道隻能像儒生們那般空談仁義才是好的?我卻不信。”諸葛憶蓀說道。


    “陛下說的也是實情,隻是兒臣真的可以嗎?”


    “有什麽不行呢?隻要你敢做,有決心,有勇氣,再加上一點的興致與恆心,就沒有什麽辦不好的,你若是想,又抹不開麵子,不妨讓我給你引薦引薦?”


    “引薦?陛下是想如何引薦呢?”


    到了第二日,諸葛憶蓀與杜太妃用膳之時,就將此事告訴了杜太妃,杜太妃笑著答應道,“這有什麽不行的?三公主若是想來學宮裏授業,這可是我們學宮的一大喜事啊,等我迴去寫個拜帖,著人請她來就是了。”


    “如此我便替嘉杭謝過你了,這孩子早些年也沒少吃苦,更因為早年嫁入永康侯府、還不到三個月夫便暴病早亡,她雖是公主,夫家認定了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兒子,對她也沒有太客氣,迴京城,也受盡了冷言冷語,因此性情閉塞,人也別扭了些,不如未出閣前那樣活潑開朗,你們學宮是個好地方,若是嘉杭去了,能在你們學宮裏,將原來的自己找迴來,對她而言無異於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啊,也是妹妹的一樁功德。”


    “陛下放心,這樣的小事,交給我便是。”杜太妃說道,“三公主的事倒還好說,隻是陛下,昨日在宮宴之上,陛下聽著南耀使臣的那番話,難道不覺得擔憂嗎?”


    “南耀使臣?你是說,南耀使臣要與我大黎和親結盟、開放互市一事?”諸葛憶蓀問道。


    “可不就是這事?您說這南耀國到底想做什麽?突然這般反常地對我大黎示好,還不知道他們君臣背後打的什麽主意呢!”杜太妃說道。


    “你怎麽突然對南耀使臣這般上心了?”諸葛憶蓀笑著問。


    “哪裏是對他們上心?是擔心這南耀國圖謀不軌,為咱們大黎的百姓擔心罷了,”杜太妃說道,“陛下可還記得,頤承四年,我們學宮有一批女學生通過了匠正台的考試,成了正式的珠寶匠人,又經過雲兒姑娘的說和,跟著商賈到了珠墟城,在城中謀了份好差事,”


    “朕記得聽雲兒說過,難道這事有何不妥嗎?”


    “妾身二月的時候,看了她們寄來的書信,信中說,如今珠墟城中的番商突然多了數倍,到處都是番族人,她們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似的。”杜太妃說道。


    諸葛憶蓀聽了,有些疑惑,思量著說道,“番族人?或許是去珠墟城做珠寶首飾生意的吧,前幾日彭城王夫婦入宮請安,聽王妃說去年明珠灣所產的明珠、彩玉品相甚好,珠墟城中的商賈因此獲利頗豐,這些番商們重利,或許是為了做珠寶生意才到珠墟城去的吧。”


    “若真是番商,倒也罷了,隻是妾身收到的信上說,那些出入珠墟城大街小巷的番族人不像是商人,起碼肯定不全是商人,番商們雖然也有隨從護身,可是那些出入珠墟城中的番族人,不像是商人的隨護,倒像是訓練有素的番兵。”


    “竟然有這樣的事?”諸葛憶蓀也頓時起了疑心,心中想到,這些番族人潛入珠墟城中,到底想要做什麽?


    三日後,諸葛憶蓀立在八荒台上,看著台下的列國使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互相之間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參與行獵的王孫公子、學宮眾人正從八荒台的西側策馬而來,下馬對諸葛憶蓀行過禮,又騎著馬駛入了林中。


    奉命調查珠墟城中番商出沒之事的偵訪令姚團雪與邦政大夫皇甫容誡朝著諸葛憶蓀走了過來,


    隻見姚團雪走到了諸葛憶蓀的身後,看著台下不遠處、正與出雲國使臣相談甚歡的南耀使臣,對諸葛憶蓀悄聲說道,


    “陛下,太妃所陳之事看來是真的。”


    “怎麽說?”


    “微臣聽珠墟城中的偵訪使迴稟,不少番商的隨從,乃是南耀皇帝的親兵假扮的。”


    “何以見得?”


    “兩日前,曾有出入番商住處的浣衣奴婢與樂伎舞女,看見這些隨從身上有魚鷹文身,這樣的魚鷹文身,與兩年前慶都之役中死亡的番將身上的文身極為相似,尋常的番人士兵身上卻沒有這種文身,可見這些人還不是尋常的兵卒,而是南耀皇帝信賴之人,特意委派他們到珠墟城中去的。”姚團雪迴稟道。


    “可曾打聽清楚他們到珠墟城中究竟所為何事嗎?”


    “這個……陛下恕罪,這些人出入極為隱秘,一時半刻還不能探查得知,不過有人說,這些人常往珠墟城的碼頭上去,有些番商還出高價買下了許多大型船隻,聽說是為了運送貨資。”


    “運送貨資?究竟是有什麽貨資,要借道珠墟,運送到南耀去呢?”諸葛憶蓀疑惑道,“可曾打聽到,這些船隻,他們是從何曾手中采購來的?”


    “是一些珠墟城修築海港的商人手中,這些商人都是咱們大黎子民,與南耀番族一向沒有往來的呀。”


    “這就奇怪了,這南耀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不過,微臣聽聞,那些賣船隻給番商的人,手下雇傭著許多澎夷舊民,這些澎夷舊民在澎夷滅國後淪為了奴婢,被商人們買下,一直被安頓在碼頭上,澎夷人最善造船,那些番商買下的船隻,多半也都是澎夷人所打造的。”


    “澎夷人……澎夷人……”諸葛憶蓀說道,“難道南耀是想利用這些澎夷舊民生事嗎?”


    皇甫容誡聽著,仿佛覺察出了什麽,對諸葛憶蓀說道,“陛下,前不久,當日滅澎夷之戰,是我大黎與東興國共同為之,澎夷國滅後,大黎與東興將澎夷故土分成了南北兩片,南麵大片國土被劃歸東興國,北麵靠近珠墟城的島嶼歸我大黎,這南耀的番人暗中聯絡珠墟城中的澎夷人,不是為了對付大黎,就是為了對付東興。”


    “那依你的意思,南耀此次種種反常舉動,究竟是衝著誰來的?”


    “依微臣之見,一定是東興國。”皇甫容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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