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宮,含章殿。


    這一日是頤承二年的端陽節,諸葛憶蓀正是在乾陽宮朝會之上宣布了內廷改製之事,重新擬定了內官與女官的品級。


    內官從大長秋到內寺人共九品十八級,女官從通尹、長禦到承謁、使令九品十八級,並裁撤宮中冗餘的宦官一千兩百餘人,裁撤自先帝到恆山王以來冗餘閑雜的宮女、宮婢、宮妓、女樂近三千人。


    諸葛憶蓀此舉,不僅為國庫省了一大筆開支,而且也整肅了宮中的內官、女官質量,內官與女官之中那些隻會搞窩裏鬥、好生事端、狐假虎威、以權勢壓人、在宮中渾噩度日、不求長進、阿諛奉承的人,都在內侍省與宮正局的內外考核下編錄在案,趁此機會,被諸葛憶蓀一並放出了宮。


    在諸葛憶蓀發布內廷改製的詔令後,內官與女官不光要料理帝王家事,才華出眾者,還可入北宮七台擔任官職,領朝廷俸祿,協助君王與七台之長審理文書、傳達政令。也讓宮中的內官、女官不再是隻會伺候皇室日常起居的的奴婢群體,也逐漸成了諸葛憶蓀料理政事、審理民情、監察百官、整肅吏治、推行善政的一股不可小覷的政治力量。


    唐簡卉知道,近來諸葛憶蓀因為忙於內廷改製之事,雖然內廷改製並沒有遇到前朝大臣的攔阻,一切都順風順水,可內廷的製度畢竟是從大黎的開國皇帝在沿襲前朝舊製上創立,代代相傳到如今,已經曆經了十五代皇帝、兩代廢主,內廷製度過於錯綜複雜,又關乎到皇室安安危,不能輕率,經過多番推敲、商定才最終議定,諸葛憶蓀雖然不能直接參與,也因為內廷改製一事而疲憊不已。


    於是,唐簡卉特意烹製了補養元氣的魚糜包肉燴鹿茸,等諸葛憶蓀用膳之時,唐簡卉也不請自來,將自己親手所做的補養之物獻給了諸葛憶蓀。


    諸葛憶蓀喝了一口,讚歎著說道,“妹妹用心了,這幾日朕因為內廷改製一事,忙得腳不沾地,正想吃這個呢。”


    “陛下喜歡便好,妾身不能在大事上替陛下出力,就隻能在這些小事上聊表妾心了。”唐簡卉溫和地說道。


    “這湯羹喝起來當真是鮮美,絲毫沒有鹿茸的土腥味,隻有魚糜的鮮香,與淮山的軟糯清香,果真是好吃極了,”諸葛憶蓀喝了半碗後,品嚐著說道,“怪不得近日我看倜兒、儼兒兩個豐腴了不少, 都是托妹妹這巧手的福啊。”


    “陛下打趣妾身了,隻要您愛喝,妾身在京城的這段日子,天天給您烹煮,您日理萬機,費心傷神,這鹿茸補養元氣是最好的,魚糜與淮山也是溫補之物,吃了還有力氣,吃這個是最好不過的了。”


    “哪裏能天天勞煩妹妹呢?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這湯羹做起來費事得很,又要用魚、蝦、鱉、蟹等海貨和彘、豚、參、蕈等山珍吊湯,再兌入烹煮鹿茸香料,將煨好的鹿茸燉得去腥、增鮮、入味,等鹿茸燉得差不離了,先將這香料濾出來,免得湯羹發苦,失了鮮味,再放上汆好的魚糜包肉和淮山,細細地燜煮,等燜煮好了,再犯上芫荽和彩韭,要烹煮這一小鍋湯羹,少說要耗費兩個時辰,太費事了,我也不舍得勞動妹妹。”


    唐簡卉越聽越覺得訝異,方才諸葛憶蓀所說的湯羹做法,簡直與她呈上的這道湯羹一絲不差,竟像是諸葛憶蓀在一旁看著唐簡卉做的一般,唐簡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陛下難道也做過了這湯羹?”


    諸葛憶蓀笑著說道,“妹妹難道忘了,月嬌從前最擅長烹調湯水,我雖然不曾做過這湯羹,不過吃得多了,一嚐這湯水的味道,大差不差也就猜到了。”


    “陛下謙虛,哪裏是大差不差,簡直是分毫不差,竟像是陛下看著妾身做的一般,陛下明察秋毫的本事,妾身實在是心服口服。”


    “妹妹還年輕,到了我這個年齡,隻怕這品嚐菜饌的本事,比我還要敏銳幾分呢。”諸葛憶蓀笑著說道。


    唐簡卉看諸葛憶蓀的碗淺了不少,便親自將碗拿了過來,又給諸葛憶蓀呈了一碗更溫熱的,好生對諸葛憶蓀說道,“陛下再飲一碗吧。”


    “好,有勞妹妹。”諸葛憶蓀說著,一旁的靈笳將一塊繡著鳳鳥樣式的絲帕呈上,諸葛憶蓀接過,輕輕擦拭著,


    唐簡卉看了那帕子上的鳳鳥樣式,果真與那一日她在塵萋門外撿到的荷包上的繡樣極為相似,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唐簡卉便伺機問道,“陛下這繡帕當真精巧別致,鳳鳥靈動飄逸、強勁有力,與宮中往日的繡樣不同,不知是出自哪位繡匠的巧手啊?”


    諸葛憶蓀看著那手帕上的鳳鳥,滿眼都是憐惜疼愛,溫和地說道,“宮中的繡匠哪裏會有這樣的巧思呢?”


    “不是出自宮中?難道是外頭進獻的?還是內府局的公公們從何處采買來的?”


    “妹妹今日怎麽對朕的這塊帕子這般熱心?”


    唐簡卉擔心被諸葛憶蓀看穿了心思,便陪笑說道,“妾身一向就喜愛百鳥,從前先帝在時,妾身的金鴛閣就豢養了許多彩冠翠羽的鳥雀,連珠釵翠環也多用鳥雀式樣,妾身自問,別出心裁的鳥雀式樣見過許多,隻是大多如同籠中之鳥,美則美矣,卻無生機,像陛下絲帕上這鳳鳥繡樣一般活潑有神的,妾身還真不曾見過。”


    “妹妹謬賞,不過這縫製繡帕之人,的確是用足了巧思的。”諸葛憶蓀看著那絲帕喜愛非常地說道。


    “妾身敢問陛下,不知是何人有這樣的巧思啊?妾身手拙,也想向她討教討教。”唐簡卉恭謹守禮地說道。


    “是雙鯉那孩子繡的。”


    “雙鯉?可是宮中的哪位繡娘嗎?”


    唐簡卉一早就打聽得知,除了住在北苑的王雙鯉,宮中再沒有人敢到塵萋門外肖嵩墓前去。


    “哪裏是繡娘?你難道忘了?”諸葛憶蓀說著,臉色僵冷了下來,“除了不幸嫁給恆山王的雙鯉,宮中哪裏還有第二個雙鯉?哪裏還有第二個像雙鯉這孩子這麽命苦的。”


    “您說的是,恆山王的妾室——王孺人,閨名叫雙鯉的?”


    “正是。”


    “那孩子呀,自從先帝薨逝,妾身離京,可是有許多年沒有見過那孩子了。”唐簡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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