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妨告訴王爺,太皇太後已經知曉廢庶人楊氏之罪,正因為從前錯信了楊氏,老人家為此心存愧疚、自責不已呢,昨夜也因此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今早老人家的病更重了些,哪裏還有空子見您呢?奴婢不妨說一句公道話,楊氏治罪,證據確鑿,有幾樁厲害的外人不知道也就罷了,王爺想必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又何必找太皇太後求情呢?太皇太後英明一世,難道會為了一個罪大惡極之人向陛下求情,罔顧法度嗎?”牛姑姑說道。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信口汙蔑本王。”陳王說道。


    牛姑姑也不理會陳王的話,隻對一旁陳王的太監茂誠、茂溫說道,“還不送陳王殿下迴府?這般在萬壽殿吵嚷,攪擾了太皇太後的清淨,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的?”


    茂誠、茂溫也上來勸著陳王,陳王一把甩開兩人,看了看即將放晴的天空,知道母親之死,自己也無能為力,於是冷笑了兩聲,便迴王府去了。


    而元淮也聽說了陳王常偱硬闖萬壽殿一事,頓時大怒,加上唐簡卉的幾句風言風語,更是火上澆油,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先吩咐一旁的湯哲庸,“傳旨,將陳王一家上下禁足陳王府,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出入!陳王不守孝道,讓太監替朕去陳王府上責罵訓斥。再有,將跟著陳王一同硬闖萬壽殿的親隨茂誠、茂溫,當著陳王府一眾下人的麵,重杖一百,若是陳王府的下人不能勸諫主子,任由主子胡作非為,這兩人就是個例子!”


    湯哲庸看元淮盛怒,也一一答應著,趕緊安排人去處置此事。


    先是金吾衛的中郎將帶兵將整個陳王府圍了起來,不止是陳王府的各個府門都有重兵把守,連院牆邊都有士兵們輪流駐守,陳王府一時,連隻麻雀都飛不出來。


    兩個殿中省的太監奉元淮的旨意,責罵陳王,陳王跪在大堂中,府上的下人都跪在堂外,聽著兩個太監責罵陳王,太監沒說完一句,陳王就道一句“兒臣知錯”,整整責罵了陳王一個時辰,也讓陳王的顏麵盡失,心如死灰。


    最後,殿中省的人又在陳王府正堂前的庭院裏,設了兩個刑架,將茂誠、茂溫捆在上頭,府上的下人都跪在庭院中觀刑,一百大杖下來,打得兩人血肉模糊,茂誠體格強一些,隻是哭喊地沒了力氣,昏厥了過去,還有一絲氣息,茂溫隻打到七十二板,就一命嗚唿,被當場打死。


    等殿中省的人離去之後,金吾衛的人將陳王府的各個大門小門盡數上鎖,將陳王府一家上下都鎖在了裏頭,形同坐牢。


    陳王責跪坐在堂中,萬念俱灰地發出一陣陣冷笑著,額頂止不住地冒汗,嘴唇更是沒有一丁點的血色。


    “殿下,您快些起來吧,”王妃舒縭連忙過來攙扶陳王常偱,“妾身扶您進去歇息。”


    陳王怔怔地被攙扶了起來,目中無神地要往內室裏走去,


    隻聽舒縭說道,“妾身可有說錯?早知道您入宮,就免不了會有今日這一遭,可您又何曾聽進妾身的話去?”


    舒縭看陳王的目光呆滯,還以為他是被方才的情形嚇傻了,也知道了厲害,舒縭就不管不顧地,越性把這心裏話當著陳王的麵說了出來,“這下可好,適兒尚在繈褓之中,小小年紀就做了囚徒,說起來,還不是都是拜楊氏所賜?可真是個十足的害人精,害了那麽多人不說,如今可好,連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兒都被她連累,這樣的人還有什麽理由活在世上?”


    還不曾說完,隻聽舒縭啊的一聲,被陳王常偱一腳踢在了腰上,身子撞在了一旁的屏風上。


    常偱聽了方才舒縭的話,又想起那兩個太監對自己難以入耳的責罵,於是就將所有的火盡數發在了舒縭的身上,一連上去踢了好幾腳,舒縭也慘叫不已,滿口是血,將自己的襦裙都染得血紅,可陳王仍舊是不住手,死命對舒縭一頓踢打,若不是有幾個丫頭小廝死命拉著,隻怕舒縭會被常偱當場打死。


    丫頭小廝將二人分開以後,隻見常偱指著躺在地上的舒縭,放聲大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既有對舒縭的嘲笑,也有對那個沒有及早看清舒縭真心、被舒縭的溫柔假麵騙了一輩子、自以為身在皇室、受盡了榮華、可是一時一刻都不曾真正掌握住命運的自己盡情嘲笑,也嘲笑自己父親冰冷無情,自詡為慈父仁君,卻逼著後宮、前朝、皇室、宗族中的人為了爭奪他的一點憐惜,各個都出盡了醜態,變成了和此刻的他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嘲笑他的母親,奔忙辛苦地謀算了一輩子,到頭來卻落了個孤身待死一場空的淒慘下場。也嘲笑整個大黎皇朝,宮殿富麗堂皇、衣著華麗考究的假麵之下,無處不是比糞土還要醃臢百倍的無恥勾當。


    王妃舒縭被送迴房間後,直到晚間才終於醒了過來,隻覺得自己腰上疼的厲害,仿佛斷了似的。


    侍女容玥看主子醒了,跪在床邊哭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擔心死奴婢了。”


    舒縭漸漸地想起了白日間常偱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原本她苦心為榮妃與陳王守著的那個秘密,如今也沒有必要苦守了,況且,看眼下的形勢,隻怕元淮還要降罪她們一家,她必須要用這個秘密,去換她的一個兒子、三個女兒的性命。


    舒縭眼角帶淚地對侍女容玥說道,“容玥,我囑咐你一件事,你務必要替我辦好。”


    “是,小姐請說,奴婢一定替小姐做好,萬死不辭!”容玥也信誓旦旦地說道。


    “明日雞鳴時分,你就去找……”舒縭說著,覺著自己的肋骨疼的厲害,連喘氣都跟著疼似的。


    “小姐讓奴婢去找何人?”


    “你去將……看守王府的金吾衛中郎將房禮儒找來,”舒縭吩咐道。


    “找房將軍?”容玥疑惑地問道,“找他做什麽?再說了,他又怎麽會見奴婢呢?”


    “你就說,你知曉元懿皇後之死,與廢庶人楊氏有關的一樁密事,他自然就會見你了。”


    “小姐,您當真決定要將此事說出來嗎?”容玥仍舊不敢答應。


    舒縭微微點點頭,眼角的淚水也垂了下來,眼神看著房梁說道,“為了適兒和我的三個女兒,非如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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