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此言差矣,”榮妃說道,“妹妹心性聰慧,宮中這些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妹妹啊,說起賜教,還請妹妹今後多指點指點我這愚笨的姐姐吧。”


    “榮妃娘娘哪裏話,這話可是要折煞臣妾了……”韋貴人說道。


    “不對,”榮妃突然想起了諸葛憶蓀,倒吸了一口冷氣,麵色變得凝重起來,“眼前長楊宮這幾個倒也罷了,隻是宮中有個霸王難纏,她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心思又細,性子又蠻橫得很,對上烘得太皇太後和陛下團團轉,下頭一心為她的女官、宮女,甚至是宮婢也不在少數,看從前的崔皇後與陳莊妃就知道了,一個死得淒慘,一個被廢入尼庵,與死又有什麽兩樣呢,看她二人便知道與她對著幹會有沈陽的下場了。”


    “娘娘說的……”韋貴人說道,“便是身懷有孕、被陛下接迴宮中、複立為宣政夫人的那位吧,說起來,臣妾與她緣分淺,至今還未曾見過呢。”


    “想來也是,”榮妃說道,“昔日她被廢入幽篁院之時,你剛入宮,等陛下將她送迴宮中安胎的時候,不巧你又隨聖駕到這長楊宮來了。”


    “是,”韋貴人說道,“不日迴宮,臣妾倒要光會光會這位宣政夫人才是。”


    “誒,何必去碰著個釘子呢,她那性子,也絕不是好惹的,她身邊那幾個也個頂個地八麵玲瓏、油嘴滑舌的,陛下如今又那樣地寵她,若是被她尋到了茬,以後的日子可不是好過的。”榮妃說道。


    “臣妾明白,隻是往後在宮中度日,早晚會有相會的時候。”韋貴人說道。


    “先不說宮裏的老虎,眼下還是與身邊的幾個狐狸周旋好要緊。”榮妃說道。


    “娘娘指的是?”


    “你如今恩寵正盛,殊不知陛下如蒼穹之日,嬪妃如同園中百花,如今你獨承天光,便意味著有人要受冷落、心生不忿了。”榮妃說道。


    “臣妾明白。”韋貴人說著,想起剛進華音閣時榮妃的冷言冷語,不也是被陛下冷落才說的嗎?連榮妃都尚且如此,更遑論旁人了。


    “譬如那宮中的母老虎,為何被貶黜到別宮冷院去,都有法子能扭轉乾坤,再得了今時今日的地位,這個中關竅,你可知曉?”榮妃說道。


    “臣妾蠢笨,入宮時日又淺,哪裏知曉這樣的東西?”韋貴人說道。


    “那便是她專寵之時懂得分寵,年輕的嬪妃入宮,都想著集六宮寵眷於一身,做陛下跟前最得臉的寵妃,可是,隻知道專寵、不懂得分寵的寵妃,便如同拔地而起的空中樓閣,陛下的寵眷越多,這樓閣越高聳入雲,越被人景仰,便越容易招致怨恨,自以為氣勢衝天,殊不知根基飄搖,巍巍高閣,不日便會轟然倒坍,距離從天上狠狠地摔在地上、任人淩辱踐踏的那一日便不遠了。”


    韋貴人聽得入神,畢竟如今她眼下正是榮妃所說的氣勢衝天的寵妃。


    “這從前的崔皇後便是如此,”榮妃說道,“雖然陛下顧念著崔皇後的體麵,也是看在她兩個女兒和親有功的麵上,死後極盡哀榮,可崔皇後死前有多淒慘,宮中人人皆知,也怨不得旁人,崔氏專橫太過,在宮中積怨太深,宮中人隻是畏懼崔氏的威勢,心中對崔氏的德行皆頗有微詞,宮中奴婢們雖然卑微,可失去了她們的支持,在宮中的路也走不遠。”


    “娘娘說的極是,臣妾受教。”韋貴人說道。


    “我冷眼看著,諸葛氏便比這崔氏更高明許多,不止是對宮中卑賤的婢仆們,對嬪妃也是如此,昔日她專寵之時,還想著在宮中拉攏自己的勢力,便如同聳立空中的高閣,拓寬自己的根基,如今一同有孕的盧昭儀與周淑媛,便一向與諸葛氏交好,諸葛氏有寵,也常常將陛下的恩寵分給她們,因此諸葛氏有難時,她們二人會出手相救,才使得諸葛氏有化危為安的契機,我說這話,你可明白?”


    “臣妾知曉娘娘話中的道理,”韋貴人說道,“隻是這宮中姐妹,賢愚難辨,除了娘娘,實在不知該親近誰才好。”


    “這淑妃、康嬪、明嬪幾個,已經是水牛過窄巷——轉不過彎來,菩薩的眼睛——動不了了,即便是你親近她們,以淑妃與康嬪的小算盤,到底也不會真心待你,隻怕在她們的心裏,你如今與諸葛夫人、盧昭儀她們是一樣的。”


    “是,臣妾也是這麽想的。”韋貴人說道,“隻是她們也是地頭蛇,實在惹不得,不過麵上親熱、心裏疏遠、裏裏外外防著些也就是了。”


    “不錯,”榮妃說道,“與你新入宮的六位年輕嬪妃,如今還是剛織出來的白絹,不曾上顏色,心思也淺,倒是可以親近的。”


    “她們?”韋貴人說道,“隻是看他們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怕也是癩狗扶不上牆,朽木上不得梁,哪來是可以依傍的?”


    “誒~這話便小看人了。”榮妃說道,“頭腦不靈光,在宮中多曆練曆練,也就靈光了,你看如今宮中那幾個比猴還精的,剛入宮的時候,哪個不是呆呆笨笨的?”


    “娘娘說的是。”韋貴人說道。


    “再有,這些年輕嬪妃,眼下她們的父兄在朝中得力,因此才被陛下選入宮來,加以籠絡,若是她們能為我們所用,對咱們常偱將來的事,”榮妃說著,又靈光一現,對韋貴人說道,“對韋大人在前朝行走也容易,橫豎也能多個膀背多條路不是?”


    “是,到底是娘娘看得遠,臣妾愚昧,往後要跟娘娘學得還多著呢。”韋貴人說道,“隻是這新入宮的嬪妃之中,沈美人沈彤年怕是呆到根兒上了,即使在調教也不會出挑,才人之中,這杜才人、段才人、上官才人雖然木木地話少,可臣妾看得出來,都是機靈的。”


    “杜才人的兄長刑部侍郎杜育在朝中也甚是得臉,當日查抄崔氏,便是這杜育杜大人立了功,才能在朝中平步青雲,成了刑部的大員,若是能將杜才人拉攏過來,對咱們可是大有裨益。”榮妃說的咱們指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與三皇子常偱。


    “是,段才人是左驍衛將軍的女兒,將門出身,也可親近,上官才人出身世家,其祖母是憲宗皇帝的孫女嘉魚郡主,父親在宗正寺任職,也算是得力,”韋貴人說道,“臣妾與她們三人住得近,陛下新賞了一些東海明珠做的珠花,都是京城春日裏時興的樣式,一會兒迴宮,臣妾讓人選上好的五支先孝敬娘娘,剩下的等臣妾去她們宮中走動之時,便贈與她們吧。”


    “我如今已經年老色衰,如何能用得上這樣的東西?再者,若是讓旁人看出來了,豈不起疑心?還不如把這五支再添補給她們三人,她們都是詩禮簪纓人家嬌養的小姐,這禮物輕了,隻怕她們也看不在眼裏。”


    “娘娘海量,臣妾敬服,”韋貴人說道,“其實臣妾看娘娘美貌,不遜於當年罷,也是,這樣的珠花皆是花鳥樣式,雖然時興,到底花俏了些,配不上娘娘的雍容華貴與沉著氣派。”


    “你這丫頭,慣會哄我的。”榮妃笑著說道,聽了這話,心中也萬分暢快。


    “家父偶然得了兩尊上好的藍田玉,臣妾寫信家去,讓能工巧匠將那玉做成一對浮雕天竺孔雀鑲牡丹金花墜子的玉梳背,一對獻給陳王的側妃,一對等王妃入宮時便獻給娘娘吧,如此別人聞起來,也說得爽利明白。”韋貴人說道。


    “又何必破費呢。”榮妃一邊說著,一邊也心花怒放地應承著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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