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庸,”元淮吩咐道,“將人犯給朕帶上來。”


    “是,”湯哲庸對殿外吩咐道,“帶人犯上殿。”


    幾個禁軍將士將一個素衣囚服、披頭散發的男子帶上殿來,扔到薛敦望的一旁。


    “薛敦望,你可認得此人是誰啊?”元淮問道。


    “迴陛下,此人……此人乃是藍田縣令宋修文。”薛敦望看了一眼崔友槐說道。


    “哼,宋修文,很好。”元淮又看著崔友槐說道,“崔愛卿,你可識得此人啊?”


    崔友槐瞥了那地上的男子一眼,“迴陛下,此人的相貌倒是像宋縣令,隻是臣多年不見宋縣令,早已記不清宋縣令的相貌,因此不識得。”


    “多年不識?很好,”元淮又問道,“吏部侍郎林爵池。”


    “臣在。”林爵池是薛敦望的下屬。


    “你是吏部的副長官,你可認得此人啊?”


    “迴稟陛下,”林爵池看了那人犯一眼,“臣不認得。”


    薛敦望指著林爵池,眼神中既有憤怒也有恐懼,憤怒的是自己當日的下屬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和他唱反調,恐懼的是,薛敦望心裏也明白,林爵池之所以這樣說,其實是表示林爵池在他和崔友槐之間,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崔友槐的一邊。


    “怎麽?”元淮問道,“你是薛敦望的下屬,你曾經的上司說此人乃是藍田縣令宋修文,你竟然說不認得此人?每年吏部都會派人出京巡訪各地,朕記得,乾元六年,你曾以吏部侍郎兼觀察使的身份巡查京郊九縣,其中就包括藍田,怎麽?前年去藍田未曾見過藍田縣令?或是你所見的藍田縣令並非此人?”


    “迴稟陛下,”林爵池迴道,“臣於乾元六年的確曾去過藍田縣,也曾見過藍田縣令宋修文,不過臣所見的藍田縣令宋修文與此人容貌不同,因此因臣愚見,此人並非宋修文。”


    “很好,”元淮知道,林爵池這樣迴話,不僅是在薛敦望與崔友槐之間,選擇了崔友槐,也是在他與崔友槐之間選擇了崔友槐,“那其他人呢?可有誰認得此人啊?”


    朝臣們均默不作聲,紛紛沉默。


    薛敦望一看朝臣們這般反應,跪在地上,一邊哂笑自己一邊搖頭,笑自己這多年在朝中的苦心經營,竟然還比不過崔友槐的一句話,朝臣們的風向變得竟然這樣快,昨日稱兄道弟、號稱是生死之交的同儕們,看自己落難竟然沒有會與自己站在一邊的。


    “薛敦望,你笑什麽?”元淮看薛敦望如此古怪的反應,於是連忙問道。


    “罪臣是笑自己,竟然糊塗到了這步田地,為官數十載,仍舊這般看不清世態,一味地胡言亂語,可笑至極啊。”


    “哼,你的確是可笑至極,”元淮說道,“這朝臣們都說此人並非宋修文,而你卻非說此人是宋修文,朕再問你一遍,你仔細看清楚了,此人是誰?”


    “迴陛下,”薛敦望雙目緊閉,一臉決絕地迴道,“此人並非宋修文。”


    “什麽?”元淮一拍龍案,“方才你還說此人是宋修文,為何如今又變更說辭?是存心要戲弄朕嗎?”


    “罪臣……不敢。”


    “你既說他不是宋修文,那你可識得此人啊?”元淮問道。


    薛敦望雙目緊閉,一聲不吭,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派頭。


    元淮看著地上被五花大綁的人犯,“當著眾臣的麵,朕問你,你究竟是誰啊?”


    “迴……迴陛下,微臣乃……乃藍田縣……藍田縣令宋修文。”


    “宋修文?”元淮冷笑著問道,“你說你是宋修文,那這堂上的眾臣之中,你可有素日相識的啊?譬如你身旁的這位吏部尚書薛敦望,還有那一位,吏部侍郎林爵池,還有眼前的這位,尚書左仆崔友槐,你可認識啊?”


    “微臣……”人犯說道,“微臣是七品小官,無福與眾位京城的大人們相識,因此不認得各位大人。”


    “連見過一麵都沒有嗎?”


    “沒……沒有。”


    “哼,這便奇了,吏部的文書上明明寫著,乾元六年吏部侍郎林爵池曾巡防藍田,你說你是藍田縣令宋修文,當年你仍在任上,按這文書上所記載的,林侍郎到藍田縣理應見過你,可你卻說未曾見過他,他也說未曾見過他,這究竟是怎麽迴事?誰能給朕說個明白啊?”


    “陛下,”林爵池上前答道,“臣兩年前的確去過藍田,也確實見過藍田縣令,可是臣所會見的藍田縣令絕對並非此人,此人一定是冒充的,望陛下明鑒。”


    元淮看著那人犯說道,“林侍郎此言, 你可有話要辯駁?”


    “迴……迴皇上,”那人犯說,“微臣確實是藍田縣令宋修文,並未冒充他人。”


    “很好,宋修文,朕問你,”元淮說著,從湯哲庸手中接過一卷文書,當著眾人說道,“俗知廉讓之風,人悅農桑之勸。猶複旁求謏議,虛佇芻蕘。既屬對揚,敢陳庸瞽。誠願察洗幘布衣之士,任以台衡;擢委金讓玉之夫,居其令守。則俗忘貪鄙,吏潔冰霜矣。當著眾臣的麵?你給朕說說,朕方才所念之策,究竟是何意啊?”


    “微臣……微臣未曾聽過這話,因此不知皇上所言。”那人犯說道。


    “不知道?哼,好一個不知道。”元淮說道,“這是乾元三年新科進士宋修文殿試所答的策問,你既說你是宋修文,為何連自己當日所言都尚不知曉?”


    “微臣,微臣……”那人犯支吾其詞。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君上,冒充朝廷命官!”元淮嗬斥道,“還敢說你是宋修文,你究竟是誰?還不如實道來。”


    那人犯兩個眼睛在眼眶中來迴打轉,滿眼的驚懼之色,仿佛快要從眼眶裏調出來了。


    “迴陛下,”薛敦望開口說道,“此人乃是罪臣府上的花匠,名叫張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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