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震撼簡直讓她無法接受,又看到圍著她上下掃量的這些漢子,她腦中是一片空白。這一百兩一喊出來牙婆子就後悔了,這群泥腿子哪個買得起?


    自己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在路上看見一個婦人吃力的把一身是血的她從山坳下拖上來,她一看這女人長得標致,美得讓男人流口水,就花了三兩銀子跟那婦人買下她,想迴頭賣給給青樓老鴇。


    結果一看到前麵的人多,匆忙之下就把她拖出來,腦中直覺反應一出口喊價就是一百兩,現在要叫這女人退迴後麵待著去,自個兒也下不了台,不如咬著牙死喊這個價,說不定真有金主開價。


    「一百兩、一百兩,漂亮的姑娘一百兩,買迴去擺著看都開心,有沒有人要,有沒有人要啊,快出價,出價晚了我就把她拉到下個村賣給青樓了,到時你們就隻有後悔的分了。」


    「便宜點,牙婆,太貴了,你看她還是個腿殘的,腳上受了傷。」一名有意買唐紜迴去的漢子扯著嗓門討價還價。


    「便宜點可不成,你沒看到她長得跟天仙一樣嗎?」


    「她腿受了傷,包紮成這樣,看來傷勢可不輕啊,青樓老鴇也不是傻的,會出一百兩買一個瘸腿的?你不便宜賣,我們沒人買,你就虧了。」


    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喊價,唐紜整個腦子嗡嗡作響,腦海裏不斷出現一個聲音告訴她:跳,跳,快逃,他會救你的!他?他是誰?腦中那個聲音又是誰?


    不過沒有那聲音,唐紜也知道自己不逃不成,不逃,她下半輩子會十分淒慘!她閉起眼睛用力再睜開,甩開腦海裏不斷出現的聲音,用力往台子下方一跳,整個人跌倒在地,腳上的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疼得幾乎站不起來。


    可腦海裏那聲音又傳來:快站起來,快逃!她咬著牙撐起身體,死命推開圍觀人群,拐著腳向前吃力的跑著。


    「你這死賤蹄子,竟敢給老娘逃走,還發什麽愣,還不快給我追!」牙婆子對著一旁的手下吼著。唐紜一拐一拐吃力的不停跑向前,突地,眼前——


    個壯碩身影自轉彎處冒了出來,她來不及停下腳,迎麵撞了上去。


    在撞上這男子的瞬間,唐紜不知道為什麽,本來懸在眼眶裏的淚珠莫名其妙地撲簌簌掉落,不是心傷不是委屈,是一種打從心底開心放心的情緒,不論她怎麽想阻止眼淚繼續掉,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的不停奪眶而出。


    顧不得自己為何會在看見這男人時眼淚掉個不停,她拉著對方的袖子,淚如雨下的哭喊著,「拜托,救我,救我,我不要被賣掉,我不是她買來,我不是奴隸……」


    肩上扛著野鹿、手裏提著一籠白狐狸的福九,擰著眉頭低頭看著這個撞上他,接著抓著他不放,哭著求他救她的女子。


    看著她淚眼婆娑、緊張惶恐的臉蛋,一股熟悉的感覺無來由的湧上心頭。


    「賤蹄子,你再給老娘跑啊!」追上來的牙婆子一巴掌就往唐紜臉上轟去。


    這一巴掌下去,唐紜整個耳朵嗡嗡嗡的響,根本聽不清楚牙婆子說的是什麽,掄著髒兮兮的衣袖擦拭著不停落下的眼淚,含著眼淚咬著下唇,依舊淚眼汪汪的看著不為所動的福九。


    「你這賤蹄子,你以為這個窮酸漢子有錢買你嗎?你今天要是沒賣出去,今晚老娘就給你一頓好看!」牙婆子撩起裙擺抬起腳就往她踹去,解氣後扯著她的頭發要將她拖迴台子上。


    「救我……」福九那雙犀利精悍眼眸在她被扯離時與她那傷心欲絕的眼神對上,銳利眼眸倏地一眯,目光變得有些迷惘,直看著唐紜那雙帶著水霧憂傷的眼眸,心底瞬間像是被什麽刺到一樣,一陣刺痛鑽進心窩,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感讓他十分難受不舒服。


    看著這牙婆子兇狠殘暴對待這姑娘,一團怒火便不由自主地竄上,又聽到牙婆子這樣警告那姑娘,整個人火氣不禁湧上。


    「站住!」福九氣勢凜然的命令。牙婆子轉身看著福九,「怎麽,你想買下她?一百兩。」


    「你有她的賣身契嗎?」福九向前拉過唐紜,詢問牙婆的同時怒聲警告,「她說了她不是奴隸,非法買賣是要下到大牢裏去的!」


    「呸,老娘我有賣身契!」牙婆子往一旁吐了口痰,自衣襟裏扯出一疊賣身契,從裏頭挑出一張,「這裏!」


    唐紜看到那張賣身契上的畫押,用力的搖頭,「不是,陳阿花,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叫……我叫冷輕嫣,不叫陳阿花!」


    冷輕嫣?!這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福九皺著眉頭想。


    一群本來圍在台邊看女人的百姓,紛紛轉移戰場圍著福九、牙婆子跟唐紜三人,繼續看熱鬧。


    本來是要來看看是誰這麽大膽,敢跟這個打手很多的牙婆子拍桌叫板的,一看見是福九,紛紛「唷」了聲點了點頭,原來是他啊,難怪。


    福九並不是他們鹿竹鎮的人,他從哪裏來更沒有人知道,隻知道四個月前,他開始跟住在山上的老沈父子一起來到市集,賣他們打到的獵物跟皮毛。


    由於他們所捕到的獵物都是極為珍貴的山產,尤其是福九他硝製皮毛的手藝高超,整張卸下的皮毛非常完美,因此名氣很快打開,鎮上的人多少都認識他了。


    「這上頭的手印是她不會錯的吧!」聽到她說出自己名字,牙婆子心虛的指著賣身契上的手印吼道。


    「我當時受傷昏迷了,剛剛才在台上清醒過來。我看這是她趁我昏迷期間抓著我手蓋印的,並不是我自願,那名字也是她隨便取的。」唐紜反駁。


    「你們兩個各說各話,依我看,還是去衙門吧。」


    「我有辦法證明牙婆子說謊,我識字,我會寫自己的名字,看筆跡就知道是誰說謊。」唐紜火速在黃土地上寫下「冷輕嫣」三個字。


    想來這名字是屬於身子原主的,剛剛情急之下,腦中閃過這個名字,她便喊了出來。


    福九表情嚴肅地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牙婆子,「這上頭陳阿花的畫押明顯就不是她自己簽的名,你怎麽說,要不你還是跟我到衙門跟官老爺說吧。」


    「這……我也是受害者,我跟一個婦人用三兩買她的!」她做非法買賣人口的事情還會少嗎?一進衙門她就別想出來了,牙婆子連忙招了。


    「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放過她,二是上衙門,自己選吧。」


    「可是我花了三兩銀子,這一路上怕她死了又找大夫給他療傷,加上吃的用的,少不得也要花上幾十兩,嘖,這年頭看大夫可貴著呢,這些都是錢啊,總不能讓我賠本吧!」


    一看這男人就知道是不好惹,算她倒黴,可是,也不能讓她賠錢啊。


    福九將手上那籠白狐狸丟到牙婆子腳邊,「這幾隻狐狸你拿到縣城去賣,夠抵得上你的醫藥費。」


    「你真的要用那籠狐狸要換這個女人?」牙婆子貪婪的目光又落到他肩膀上扛的那頭野鹿上。


    一旁看熱鬧的阿旺馬上衝出來,搶過福九肩上扛的野鹿,對著牙婆子怒喝,「這頭野鹿是我的!死牙婆,你別不知足,還想打我的野鹿的主意,識相點提著那一籠狐狸就快滾!」


    「白狐狸可是十分稀有珍貴,活物在縣城少說可以賣到幾百兩,到京城這價錢更是能翻上幾番,上千兩都不成問題,比你喊破喉嚨在這邊賣人來得劃算,識時務就提著狐狸走,不肯,我們就衙門見。」福九表情冷硬,絲毫沒得商量。


    牙婆子目光泛青,一雙貪婪的眼不停的打量著這籠白狐狸。這魁梧的漢子說的不錯,京城那些名門千金們最喜歡養這些活物當寵物了。


    這一籠白狐狸好生照顧的話,到京城後叫價到二千兩都不成問題,賣籠白狐狸比她扯破嗓子賣這些賤蹄子來得省事多。


    一旁看熱鬧的人便開始起哄,「牙婆子你就賣了吧,這個女人長得是不錯,可你看她瘦的,能幹多少活啊。」


    「就是,你看她一身是傷,說不定是個瘸子,這腿上的血一直流不停的,弄得不好明天一早就翹辮子了,你現在沒賣掉明天死了,虧得就不隻是——


    百兩而是一千兩,我看你就答應吧。」


    牙婆子皺眉想了想,這些漢子說的沒錯,萬一這賤蹄子晚上死了,那她不是雙頭賠錢?不成!這一籠狐狸就算拿到縣城賣都夠本,若能把狐狸帶到京城賣,那就更是賺翻天。


    牙婆子心底做出決定卻還是裝腔作勢的揮著手,「不成、不成,我虧太多,再補點、補點,好歹不能讓我賠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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