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他爸很兇呀?」


    「唔……是還好啦,隻是……嗯……」該怎麽說呢?


    「帥嗎?」


    嗯?為什麽會跳到這裏來?


    「你剛才問什麽?」


    「我說小翔翔的爸爸帥嗎?」


    「你想幹麽?」


    「他是單親吧?如果帥的話,我想說搞不好可以——」


    「不可以!」夏光樺立刻嚴正製止,「真受不了你欸,到底有多缺男人,居然連單親爸爸也想染指?」


    「阿姨,」小翔突然插嘴,一雙大眼無辜懵懂,「什麽是染指呀?」


    「小孩子不要問!」姊妹倆異口同聲。


    說好的六小時跳票了,男人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晚間十點多。


    夏光樺想,她大概明白為何男人會一口氣塞了五張千元鈔給她,若是照著現況分析,對方就算是天亮了才出現,她也不會太意外。


    「你還好嗎?」皺著眉,她斜倚著門框,看著一身狼狽的男人。


    「嗯?」男人眉一挑,「為什麽這麽問?」


    「你自己沒感覺?」


    「什麽意思?」


    「你這裏……」她在自己的右額頭上比劃了下,「流血了。」


    「啊、有嗎?」男人似乎真的沒自覺,他抬手一抹,看了下自己的手,上頭果然沾了血漬。「哦,這個啊,不要緊的,小傷口而已,待會清理一下就好。小翔呢?今天有吵鬧嗎?」


    「還算乖吧。」她聳聳肩,這才由門邊退了開來,讓對方進門。


    孩子就躺在沙發上,睡得香甜。


    男人見了這畫麵,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你這沙發什麽牌子?這麽好睡。」上次是,這次亦是。


    夏光樺聽了,聳聳肩,不以為然,「我想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沙發上。」


    「不然是?」


    她指了指電視機,「我故意挑難看的。」


    「原來如此,」他笑了出聲,「我居然沒想過這點。」


    「你下次可以試試。」


    「我會的。」語畢,他走到沙發前,作勢就要抱起孩子。


    「對了,那個——」她出了聲。


    男人停下了動作。


    「你額頭上的傷口……」她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把話說出口,「我還是幫你處理一下吧?」


    雖然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可她就是覺得這男人不會善待自己。


    「哦,別麻煩了,隻是皮肉傷,不會怎麽樣。」男人婉拒。


    「是啊,既然隻是皮肉傷,不會太麻煩的,」她打斷了他的話,冷著臉,似笑非笑的說:「如果是血流如注的那種傷口,我就會請你出去了,別死在我這裏。」


    「……你說什麽?」


    「開玩笑的,別露出那種恐怖的表情。」真是,這男人好沒幽默感。「你在這裏等等,我去二樓拿個急救箱。」


    說完,她跑上樓,拿了東西又跑下樓,然後幾乎是以抱怨的口吻道:「坐下吧。你這麽高,站在那兒是打算等我拿鋁梯過來嗎?」這家夥可能有180那麽高。


    對方尷尬地笑了笑,照著她的話,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其實你真的不用大驚小怪,這種傷口就算不理它也會自行痊癒。」


    「最好是。」她嗤笑了聲,「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結果你猜猜我的下場是什麽?」


    「是什麽?」


    「蜂窩性組織炎,在醫院住了一星期。」


    「……好吧。」男人閉嘴了。


    她夾了顆棉球,沾了碘酒,在他的傷口上輕抹了兩、三圈。


    這時她才發現,男人有一雙深邃漂亮的眼睛,一對濃眉整齊有型,鼻梁齊勻高整,唇瓣菱線分明。


    整體來說,他有一張陽剛威嚴的臉,卻又不會顯得粗獷老成。這大概就是光榆所說的「帥」吧……


    「咳咳,」她迴過神來,強迫自己分散注意力,「那個,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唿你?」


    「我姓孫。」


    「孫什麽?」


    「時鬱。時間的時,濃鬱的鬱。」


    「哪有人會用‘濃鬱’來解釋自己的名字?」她笑了出來。


    「不然你說說看,你會用哪個詞來解釋我的名字?」


    「我會說那是一個‘有’、一個‘耳朵’。」說到這兒,她扔掉了棉球,再取來一顆新的,重複相同的消毒步驟。


    他看著她流暢的動作,「那你呢?」


    「我?我什麽?」


    「問了別人的名字,總該報上自己的吧?」


    「我哦,夏天的夏,光明的光,然後一個木,一個華。」


    他聽了,側頭想了幾秒,「夏光樺?」


    「聽起來不太像女孩子的名字吼?常有人打電話來會說‘請找夏光樺先生’呢。」


    孫時鬱笑了笑,沒說什麽。


    這年頭都有女人的英文名字取作charlie了,區區「光樺」算什麽?不過話又說迴來,他實在不認為眼前的女人會在意那種事。


    他轉頭看了看,她住的地方說「髒」是不至於,但「亂」是肯定的。


    光是玄關上那根木製衣帽架就已經夠像是棵聖誕樹了,這女人顯然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都掛了上去。


    客廳的茶幾更是不用說,他懷疑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在上頭找到空間擺放一個便當盒,因為上麵滿滿是筆記本、漫畫書、雜誌、杯子、紙張、筆、信封、廣告單、牙線、棉花棒、調味料瓶、防曬油、作用不明的藥膏、一排吃了一半的普拿疼,然後又是杯子……他突然對這個女人起了點好奇心。


    「你是做什麽的?」


    「問我?」


    「不然我問誰?」


    「呃……」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啟齒,畢竟「漫畫家」這種職業很特別,懂的人崇拜,不懂的人唾棄,而她的家人恰恰好都是後者。


    見她麵有難色,孫時鬱識相地笑了笑,道:「沒關係,不方便說也不要緊,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其實,他要查出這種事情根本小菜一碟,完全沒有難度。


    「不是的,不是那個意思啦……」她嗬嗬幹笑了下,看了他一眼,「我隻是不確定你能不能了我的工作。」


    「什麽意思?」


    「我的工作是畫漫畫。」


    他愣了下,消化了她的字句,「你是說……漫畫家?」


    「你看吧?就是這種表情。」她自嘲地笑了聲,伸手從急救箱裏撕了張ok繃,輕輕貼在他的傷口上,「如果你別問我畫一頁賺多少錢的話,那我會很感激你。」


    「我為什麽要問那種事?」他被質疑得很無辜。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問那種事?」


    自她有記憶以來,這兩個問題的順序彷佛是不變的真理,就像是春天之後,夏天緊接著來一樣。


    「那你呢?」她反問。


    「什麽?」


    「問了一個人的職業,至少該報出自己的吧?」她撿了他的話。


    白天見他十萬火急地趕迴工作崗位時,她就一直在猜想,這男人究竟是做著什麽樣的工作?是某種安全係統的工程師,還是人命關天的外科醫師?


    兩個好像都是個黃金夢幻職業呢,唿唿唿唿……她傻笑在心,不由自主地開始在腦海裏編織她的少女夢。


    孫時鬱突然抬手指著額頭上的傷,道:「這個傷口是我在幾個小時之前,追捕通緝犯時弄傷的。」


    「追捕什麽?」聽到關鍵字,她迴過神,有些不確定的問。


    「通緝犯。」


    她傻愣當場,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一般人遇到通緝犯的機率是多少?


    「你的意思是——」


    「對,我在刑事局上班。」


    也就是說,他是警察,她最討厭的警察。


    少女夢突然碎成了一片片,紛飛四散,飄向大海,她啪的一聲闔上急救箱,站起身,一臉肅然,「那就先這樣子吧,我該開始工作了,大門在那兒,不送。」天壤之別的態度令孫時鬱有些錯愕。不過,他沒有追問原因的打算,至少暫時沒有。


    他抱起了自己的孩子,「那麽,我們先迴去了,晚安。」


    她板著臉孔,不作聲。


    「今天謝謝你幫忙,再見。」他離開了,順手替她將門帶上。


    夏光樺靜靜地看著那扇門,心裏有股難以言喻的煩悶。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路上邂逅了一個聊得來又條件好的男人,一問之下才發現對方竟是自己最討厭的星座……


    那麽,她該相信自己的感覺,還是相信自己的經驗?


    「不行,這樣很不妙。」


    盯著白板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周靜瀟麵色凝重,分析著情勢。「我們現在隻有動機、間接證據,唯一的證人還是個詐騙前科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起訴書要怎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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