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開啟的並不突兀。
可問題是，大戰剛一開啟，那位謝掌櫃，就跑沒了影兒……
當然了，人家謝莊主都說了嘛，大家早就出了五服，早已經不算是一家人了！
所以，我們的三七大教主，倒也沒當一迴事兒。
區區一個謝掌櫃，還不值得他多花心思……
可是，大戰結束的卻很突然！
隨著三七揮出最後一刀，那些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的謝家眾人，突然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演武場也又一次，變得空蕩蕩的。
除了某個殺千刀的，居然再也沒有一個，還站著的人。
不，還有一個……
謝掌櫃！
渾身上下血淋淋的三七大教主，就突然發現，同樣渾身上下血淋淋的謝掌櫃，居然拎著兩壇酒，朝著他走了過來……
這個，又是個啥情況兒？
三七想來想去，依然還是想不通……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謝掌櫃離他足有三丈遠，就停下了腳步。
不是，你至於不？本教主有那麽嚇人麽？
三七臉上的神色，越發不善！
因為他就弄不懂，那家夥身上的血，到底哪兒來的？咋就看起來，比他還嚇人？
謝掌櫃遠遠地將手裏的酒，拋了過來……
三七抬手就是一巴掌。
拍開封泥以後，這個牲口湊到近前，仔細聞了一下——上好的女兒紅！
究竟有多少年份，這個他確實聞不出來，因為這有點兒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可他聞得出來，酒裏麵確實沒有毒……
李尋歡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這個精通《憐花寶鑒》的牲口，當然更可以。
不過，也不知道那位探花爺，究竟咋想的，那家夥居然把有毒的飯菜，都給阿飛吃了！
就這還不算，他後來還莫名其妙的，就被孫小紅給放翻了，然後成功的導致了天機老人的戰死……
咳咳，那些事情，絕對都是意外！
三七就覺得，自己孤身一人，出門在外的時候，必須要小心謹慎一些……
反正，他絕對不能給別人，留下那麽大的破腚！
坑人嘛，這個沒啥丟人的；可是坑完別人，還留下了手尾……
那就說不過去了，一不小心就會崩人設的！
於是，這個牲口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嘴卻還沒閑著。
他直接一仰脖兒，半壇酒沒了……
謝掌櫃終於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陸教主，你就不擔心，鄙人在酒裏下毒？”
三七又是一仰脖兒，然後把已經空了的酒壇子，隨手往地上一摔。
然後這個牲口嘴一咧，“有什麽好怕的？閣下可是謝掌櫃，神劍山莊的謝掌櫃！”
這話說得……
反正謝掌櫃極為受用！
這個家夥居然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相當難看的笑臉。
然後，他把手裏剩下的那壇酒，又遞了過來。
三七順手接過，然後抬手又是一巴掌，拍開封泥以後，他正要往肚子裏麵灌，就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個牲口將手裏的酒，衝著謝掌櫃示意了一下，“如此美酒，謝掌櫃不來點兒？”
謝掌櫃苦笑，“其實，這壇酒，本是鄙人留給自己的……難得教主喜歡，索性就都予了教主吧。”
三七眨了眨眼，直接開灌！
謝掌櫃卻突然問道，“陸教主，你可知，今日我神劍山莊，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你手上？”
三七沒好氣的迴了一句，“不知道，我數那玩意兒幹啥？”
謝掌櫃仰天長歎，“483人！我神劍山莊所有高手，甚至是……那些提的動劍的，都在這兒！”
三七沒說話，繼續喝酒。
果然如他所料，謝掌櫃繼續在那兒叨叨，“陸教主，你可知，今日我神劍山莊，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我手裏？”
三七一愣，“啥？”
謝掌櫃麵帶苦澀，“85人！”
三七滿臉茫然，“你跟神劍山莊……這是多大仇啊？那位謝莊主，把你媳婦兒搶了？”
謝掌櫃搖了搖頭，“我們那個小村子，說起來，其實都是謝家的人！我們從小兒，就都被告知，要為神劍山莊盡忠……”
“早前，謝莊主雖說要趕我離開，我卻知道，他其實是在保護我，保護我們那個村子！”
“他老人家，可能早就預料到了，現在這個場景……”
三七麵帶疑惑，“老謝啊，那你為什麽，就沒領謝莊主的情呢？還……”
謝掌櫃突然滿臉激動，“我們都不怕死！我們也是謝家的人！我們隨時都可以，為神劍山莊盡忠！”
“可是偏偏，那些人，他們住在山莊裏麵，他們明明跟莊主關係更近！可他們居然，居然不肯自盡！”
“神劍山莊已經完了！他們偏偏還要苟活於世……他們想幹什麽？”
“這是背叛！對謝家的背叛！對神劍山莊的背叛！”
三七沉默了。
這個事兒吧，你要說人家謝掌櫃，說的那些就完全不對，那肯定也不盡然……
但是那個家夥，他的那個思想，還有他的那個做法，絕對偏激！
甚至比他陸某人，還要偏激！
偏偏他還沒啥立場，去指責人家……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說些什麽？
他隻知道，哪怕他陸某人，已經做了魔教教主；哪怕他陸某人，可以視人命如草芥！
可是在思想上，他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中人！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也隻能沉默。
謝掌櫃那裏，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狠狠的唿出之後，激動的情緒似乎有些平複。
這個家夥突然問道，“陸教主，你覺得鄙人的做法，可有不妥帖之處？”
不妥帖的地方多了去了！
三七翻了個白眼兒，沒吭氣兒。
謝掌櫃卻是搖了搖頭，似乎要解釋給他聽，又似乎要解釋給自己聽……
這個家夥悠悠開口，“神劍山莊，已經完了！高手死傷殆盡，他們哪還有活路兒？”
“即便教主不對他們下手，可那些江湖中人……陸教主一路行來，應該有這種覺悟才對。”
三七茫然抬頭，“本教主咋了？啥覺悟？”
謝掌櫃冷笑，“陸教主可是破門滅家無數！雖說現在想來，你當時可能，也是隻誅高手……”
“可那些小門小派，全都沒了，無一生還！現在全江湖都在宣揚，那都是陸教主你做的！”
“當然了，教主也不用覺得委屈！那些小門小派，失去了高手，本就沒有活路，你不應該想不到才對，可你還是那麽做了！”
三七同樣冷笑，“哦？你在教本教主做事？”
謝掌櫃神色一滯，他似乎也在忌憚什麽。
可是最終，這家夥還是脖子一梗，“鄙人自是不敢。可是鄙人想知道，教主如此舉動，難道就真得沒有想過後果？”
三七果斷搖頭，“沒有啊！這關本教主什麽事兒啊？說到底，被滅門的那些人，也隻怪他們人緣兒不好！”
謝掌櫃氣結！
沉吟了好半天，他才終於斟酌好了用詞，“陸教主，這個江湖……這跟人緣兒好不好，完全沒有關係！”
“有句話說得好，懷璧其罪！那些小門小派，失去了高手，就有的是人，會覬覦他們的財產！”
“我們神劍山莊，也是如此！我們勢大的時候，全江湖的人都會捧著我們，就連我這個酒館兒掌櫃，他們都不敢得罪……”
“可是現在，我們就像是鬧市持金的小兒，所有人都不會放過我們，所有人都會撲過來咬我們一口！”
三七眨了眨眼，試探道，“所以，說到底，也是這個江湖出了問題！正所謂，有情皆孽，人盡該死！”
謝掌櫃微微一愣，“有情皆孽，人盡該死？是啊，確實人盡該死！”
“我們有神兵，我們有秘笈，我們有錢財，我們有如花美眷……唯獨沒有高手！他們不會給我們留活路兒，確實該死！”
三七翻了個白眼兒，“可問題是，老謝啊，人家還沒對你們出手呢，是你自己先動手了！”
“而且，你還是把你們謝家，活著的那些人，全給殺了……你有啥資格，指責別人啊？”
謝掌櫃滿臉苦澀的點了點頭，“不錯，確實是我殺的！可神劍山莊，不可輕侮！誰讓我們謝家，還有好幾位大小姐……”
“她們活著，指不定會遭遇什麽樣的慘事。我絕對，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我也絕對，不允許神劍山莊威名受損！”
三七咂了咂牙花子，“老謝啊，你這完全，就跟本教主一個路子嘛。”
“你看哈，我為了避免那個華山劍客，失了麵子以後日子不好過，就一刀把他砍了。你……”
謝掌櫃大怒，“你！這不一樣！”
三七兩手一攤，“哪兒不一樣？”
謝掌櫃氣的直哆嗦，“反正就是不一樣！鄙人，是為了神劍山莊的聲名！”
三七撇了撇嘴，“那本教主，還是為了華山的聲名呢……”
謝掌櫃睚眥欲裂，“陸教主，事到如今，你還要賣弄唇舌？”
三七滿臉茫然，“本教主幹啥了？我就是覺得，你的所作所為，跟本教主很像嘛。要不，你也來我們魔教吧？”
謝掌櫃血灌瞳仁，“住口！鄙人，生是神劍山河的人，死是神劍山莊的鬼！”
三七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行吧行吧，不來就不來嘛，咋還急了呢？”
“話說迴來了，老謝啊，你到底啥意思啊？你說了這麽多，還送我兩壇酒，就為了告訴我，你其實沒做錯？”
謝掌櫃越發憤怒，“你！當然不是！鄙人是想告訴你，神劍山莊之所以，會淪落至此，全是你害得！”
三七一怔，“那又怎麽樣呢？我害得，就我害得唄，本教主也沒跟誰反駁過啊……”
“別說你們神劍山莊了，就算是那些小門小派，也是我害得，那又怎麽樣呢？本教主即便是承認了，誰還能咬我一口？”
“可話說迴來了，這真的能怪本教主？老謝啊，你剛剛也說了，要找你們麻煩的，是那些江湖中人！”
“所以，你是想讓我心懷愧疚呢？還是想讓我殺盡那些，絲毫不知道禮義廉恥的江湖人？”
“亦或者，你就是單純的，想要先指責我一番，然後再想辦法，為神劍山莊複仇？”
謝掌櫃滿麵頹然。
這家夥突然癱坐在地上，良久才搖了搖頭，“都不是！”
“陸教主心誌堅定，自然不會為做過的事情，感到絲毫內疚……不然，你也不會那麽肆無忌憚！”
“至於殺盡那幫江湖人……嗬嗬，怎麽可能殺得完？哪怕是陸教主功高蓋世，也做不到的。畢竟，人心難測！”
“複仇的話，鄙人更是根本沒想過。我們莊主都做不到的事情，鄙人何德何能啊？”
三七的好奇心，成功地被勾起來了，“那你到底想幹啥？”
謝掌櫃突然抬起頭，“鄙人，隻想在臨死之前，跟教主要一個解釋！”
三七撇了撇嘴，“老謝啊，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別老死啊死的？本教主又沒打算對你下手！”
謝掌櫃笑得異常難看，“所有人都死了。鄙人總不能光讓別人盡了忠，自己反倒苟活下去吧？”
三七又一次沉默了。
這話，他就沒法兒接！
而且他發現了，古係世界裏麵這幫混江湖的，就特麽沒一個正常人！
他們最大的敵人，根本就不是別人，因為他們全都喜歡，自個兒跟自個兒玩命兒……
那些僥幸沒有自我了斷的家夥，也全都要經曆一段狂飄亂賭，然後嗜酒如命的生涯。
反正，啥時候把自個兒給玩兒廢了，啥時候才算完！
別人還不能攔著，誰攔，他們就跟誰急！
所以，對待這種人，就一個辦法——愛咋咋滴，有能耐死去！
但凡你跟他們多句嘴，那都絕對是你的不對……
謝掌櫃當然不能任由三七沉默，他還一肚子話要說呢。
這家夥苦笑道，“陸教主，事到如今，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來神劍山莊？”
三七那是喯兒都沒打，張嘴就來，“切磋啊。”
謝掌櫃搖了搖頭，就那麽死死的盯著三七。
三七訕笑了幾聲，“那啥，其實吧，你們神劍山莊，以前夥同三大世家，一起對我發過‘江湖懸賞令’，我現在當然要報複迴來嘛！”
謝掌櫃還是搖了搖頭。
三七仰天長歎。
就這種喜歡鑽牛角尖兒的中年老油條，最特麽難糊弄……
於是這個牲口一咬牙，“老謝啊，我說的你又不信，那你覺得呢？你覺得是啥原因？”
謝掌櫃滿臉鄙視的斜了他一眼，“陸教主，你是不是，看上我們家哪位大小姐了？”
三七大怒，“我看上你打野了！你這人，怎麽憑空汙人清白？”
謝掌櫃愕然，“難道不是？這自古紅顏禍水……那你為什麽啊？”
“你們魔教，現在可是還有‘金錢幫’那樣的大敵，你堂堂的魔教教主，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滿江湖的到處樹敵？”
三七冷笑，“就因為有那樣的大敵，本教主才要四處找人切磋，磨練自己的刀法！”
謝掌櫃搖了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陸教主，你何苦跟鄙人這樣的將死之人，都沒句實話？”
三七搖了搖頭，“信不信由你！話說迴來了，這個對你很重要？”
謝掌櫃沉吟了片刻，最後卻又一次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很重要。”
三七瞪大了雙眼，“你特麽吃飽了撐的是吧？那你跟我墨跡這個幹啥？”
謝掌櫃滿臉尷尬，“其實，鄙人真正想問的，是陸教主你……你到底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徹底滅掉我們神劍山莊？”
三七冷笑，“這個對你，是不是也不重要？”
這一次，謝掌櫃卻相當鄭重的點了點頭，“陸教主，這個很重要！”
三七搖了搖頭，“其實，對於本教主來說，神劍山莊存不存在，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那個謝莊主，他必須得死！”
謝掌櫃突然神色有些猙獰，“那麽，陸教主明明已經目的達到了，為何後來還非要討要那塊牌匾？你明知道那樣會……”
三七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我要從根子上，打斷你們神劍山莊的脊梁！”
謝掌櫃愕然！
這個家夥神色變幻了老半天，才終於訥訥的問道，“如此說來，教主這是早有預謀，不是因為莊主夫人得罪了你？”
三七斜了他一眼，“有區別麽？”
謝掌櫃卻相當肯定的點了點頭，“有！若是教主打算，打斷我神劍山莊的脊梁……”
“那麽陸教主，今日注定會讓你失望了！我神劍山莊，向來講究的是寧折不彎！我們寧可站著死，也不……”
三七哂笑道，“打住！說的就跟你是莊主一樣。老謝啊，你確定大家都這麽想？”
謝掌櫃滿臉傲然，“謝家子孫，向來如此！”
三七搖了搖頭，“老謝啊，那你解釋解釋，你手上那85條人命是咋迴事兒？你們謝家子孫，不都寧折不彎麽？不都要站著死麽？”
謝掌櫃當即吐血三升，“你！我！他們……”
三七繼續插刀，“明明就是低個頭的事兒，你們就是不幹，而且不光自己不幹，還不許別人幹！現在好了，神劍山莊也沒了，你滿意了？”
謝掌櫃大怒，“謝家就沒有低頭的子孫！那些後輩不肖，鄙人這才……”
三七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不用跟本教主解釋。你們謝家，剛才可是還打算，把責任往人家謝夫人身上推來著……這都什麽家風？”
謝掌櫃果斷沉默了。
好半天之後，或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這家夥終於再次打開了話匣子，“其實，不止鄙人這麽想……”
“當年謝莊主年少之時，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文韜武略無不精通……那些江湖俠女，有的是人，想要入主謝家！”
三七聽不下去了，於是插了一嘴，“那是，你們謝家的人，一向對女人有辦法嘛。”
謝掌櫃卻滿臉沉痛，“可是偏偏，謝莊主卻找了那麽個女人！”
三七眼睛一亮，“細說！那位謝夫人，年輕的時候，是不是……”
謝掌櫃當然不會細說！
這家夥自知失言，果斷轉移話題，“當年的老莊主，同樣天縱奇材。他老人家不僅劍術超群，更難得的是，他對醫卜星象，也有所涉獵……”
三七再次插嘴，“少扯什麽老莊主！誰樂意聽他那個？快說那位謝夫人，她咋啦？”
謝掌櫃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那位謝夫人，據我們老莊主推算，她跟我們謝家犯克！”
三七翻了個白眼兒，“出身青樓，就出身青樓唄，還跟你們謝家犯克……這髒水給人家潑的。”
謝掌櫃大驚失色，“你怎麽知……這跟出身哪裏，就沒關係！我們老莊主，確實是那麽推算的！”
三七冷笑，“所以呢？”
謝掌櫃沉默了片刻，終於苦笑了一下，“是啊，所以呢，我們謝家，還有神劍山莊，終究還是完了……”
“鄙人也隻不過，是想到了下麵，跟祖宗有個交代。若是那謝夫人的原因……”
三七擺了擺手，“少扯那個，跟人家謝夫人就沒關係！就算這個事兒全怪本教主，你家那祖宗，又能如何啊？”
謝掌櫃大怒，“你！”
三七卻根本沒當迴事兒，繼續在那兒胡扯，“江湖嘛，本教主雖說到了現在，也沒弄明白究竟咋迴事兒。”
“可是有一點，我卻知道，那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你剛剛叨叨了那麽半天，說到底，不也就這個意思麽？”
“問題是，你有啥好抱怨的呢？你光知道，你們謝家現在沒了高手，注定要被別人欺負……”
“那麽，你們謝家勢大的時候呢，你們有沒有欺負過別人？怕是也沒少欺負吧？”
謝掌櫃不再沉默。
這家夥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三七，“是啊，我們謝家，勢大的時候，也曾經欺負過別人。”
“說起來，陸教主的這種說法，倒是和我們老莊主的某些顧慮，有些不謀而合。”
“老莊主就曾經多次抱怨，說我們謝家殺戮太多，終究有傷天和，早晚……”
三七微微一愣，“難得啊，他倒也算是個明白人，那他還那麽瞧不上人家謝夫人？”
謝掌櫃搖了搖頭，“老莊主的為人，鄙人不好置喙。”
三七撇了撇嘴，“那本教主呢？你就好置喙了？”
謝掌櫃尷尬地笑了笑，“其實，人在江湖嘛，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主的，砂仁也一樣。”
“陸教主，鄙人現在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砂仁？”
三七眨了眨眼，“本教主，很少主動惹事兒！”
謝掌櫃氣結，“你！那我們神劍山莊……”
三七兩手一攤，“你看看，又繞迴來了不是？其實認真說起來，本教主也不想砂仁啊。”
“但誰讓我命不好？我剛出江湖那會兒，就碰見了馬空群，然後就被白天羽追殺，接著就惹到了丁家……”
“那個什麽‘江湖懸賞令’，還用我說不？你們謝家當初，可是也有份兒來著！結果我沒辦法，最後隻能去了魔教！”
“所以，你問我為什麽砂仁？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懶得去想。我隻知道，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以後，能夠少死一些人……”
謝掌櫃一愣，“以後？少死人？陸教主，你到底想幹什麽？”
三七微微一笑，然後滿臉神聖的說道，“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俠’尚且如此，那‘賊’呢？”
“所以，我要殺爆整個江湖！以後江湖中人越少，那些普通百姓的日子，就會過得越安穩！”
謝掌櫃傻眼了。
他突然就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評價，眼前這位魔教教主了……
如果那牲口說的都是真的，那人家的立意，還真就算不上有多邪惡。
可為什麽，那個手段聽起來，咋就那麽嚇人呢？
那特麽是瘋子，才能想出來的辦法吧？正常人哪會想到這個？
謝掌櫃沉吟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該幹啥，就幹啥去吧……
畢竟，無論是瘋子還是神經病，他都惹不起！
哪怕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也跟那個殺千刀的，不在一個頻道上！
說起來，他跟人家墨跡了這麽老半天，本來隻是因為殺了太多自家人，導致自己心裏極度不舒服……
他隻是想要找人，開導開導自己！
他隻想心平氣和的，去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然後順便給自家祖宗，要一個交代！
哪成想，會遇到這麽一主兒？
惹不起！溜了溜了！
謝掌櫃掙紮著起身，“陸教主，聽君一席話，勝……”
三七怪眼一翻，“勝喂十年豬？”
謝掌櫃當時臉就黑了！
這家夥唿哧唿哧喘了半天，這才重新抱拳拱手，“陸教主，鄙人還要收拾一下，諸多親朋的遺骸，就不多作打擾了……”
“教主放心，鄙人絕對不會苟活於世，所以，今日你我二人的所有言論，絕對……”
三七擺了擺手，同樣起身，“我擔心那幹啥？不過，老謝啊，你真的想好了？”
謝掌櫃不再言語，隻是默默的收拾起了，現場那些七零八落的屍身。
三七大感無趣，隻能又追問了一句，“那你們家那塊牌匾，我真拿走了啊，反正你們也沒用了。”
謝掌櫃身形一頓，還是沒有任何言語，隻是揮了揮手……
可問題是，大戰剛一開啟，那位謝掌櫃，就跑沒了影兒……
當然了，人家謝莊主都說了嘛，大家早就出了五服，早已經不算是一家人了！
所以，我們的三七大教主，倒也沒當一迴事兒。
區區一個謝掌櫃，還不值得他多花心思……
可是，大戰結束的卻很突然！
隨著三七揮出最後一刀，那些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的謝家眾人，突然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演武場也又一次，變得空蕩蕩的。
除了某個殺千刀的，居然再也沒有一個，還站著的人。
不，還有一個……
謝掌櫃！
渾身上下血淋淋的三七大教主，就突然發現，同樣渾身上下血淋淋的謝掌櫃，居然拎著兩壇酒，朝著他走了過來……
這個，又是個啥情況兒？
三七想來想去，依然還是想不通……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謝掌櫃離他足有三丈遠，就停下了腳步。
不是，你至於不？本教主有那麽嚇人麽？
三七臉上的神色，越發不善！
因為他就弄不懂，那家夥身上的血，到底哪兒來的？咋就看起來，比他還嚇人？
謝掌櫃遠遠地將手裏的酒，拋了過來……
三七抬手就是一巴掌。
拍開封泥以後，這個牲口湊到近前，仔細聞了一下——上好的女兒紅！
究竟有多少年份，這個他確實聞不出來，因為這有點兒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可他聞得出來，酒裏麵確實沒有毒……
李尋歡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這個精通《憐花寶鑒》的牲口，當然更可以。
不過，也不知道那位探花爺，究竟咋想的，那家夥居然把有毒的飯菜，都給阿飛吃了！
就這還不算，他後來還莫名其妙的，就被孫小紅給放翻了，然後成功的導致了天機老人的戰死……
咳咳，那些事情，絕對都是意外！
三七就覺得，自己孤身一人，出門在外的時候，必須要小心謹慎一些……
反正，他絕對不能給別人，留下那麽大的破腚！
坑人嘛，這個沒啥丟人的；可是坑完別人，還留下了手尾……
那就說不過去了，一不小心就會崩人設的！
於是，這個牲口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嘴卻還沒閑著。
他直接一仰脖兒，半壇酒沒了……
謝掌櫃終於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陸教主，你就不擔心，鄙人在酒裏下毒？”
三七又是一仰脖兒，然後把已經空了的酒壇子，隨手往地上一摔。
然後這個牲口嘴一咧，“有什麽好怕的？閣下可是謝掌櫃，神劍山莊的謝掌櫃！”
這話說得……
反正謝掌櫃極為受用！
這個家夥居然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相當難看的笑臉。
然後，他把手裏剩下的那壇酒，又遞了過來。
三七順手接過，然後抬手又是一巴掌，拍開封泥以後，他正要往肚子裏麵灌，就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個牲口將手裏的酒，衝著謝掌櫃示意了一下，“如此美酒，謝掌櫃不來點兒？”
謝掌櫃苦笑，“其實，這壇酒，本是鄙人留給自己的……難得教主喜歡，索性就都予了教主吧。”
三七眨了眨眼，直接開灌！
謝掌櫃卻突然問道，“陸教主，你可知，今日我神劍山莊，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你手上？”
三七沒好氣的迴了一句，“不知道，我數那玩意兒幹啥？”
謝掌櫃仰天長歎，“483人！我神劍山莊所有高手，甚至是……那些提的動劍的，都在這兒！”
三七沒說話，繼續喝酒。
果然如他所料，謝掌櫃繼續在那兒叨叨，“陸教主，你可知，今日我神劍山莊，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我手裏？”
三七一愣，“啥？”
謝掌櫃麵帶苦澀，“85人！”
三七滿臉茫然，“你跟神劍山莊……這是多大仇啊？那位謝莊主，把你媳婦兒搶了？”
謝掌櫃搖了搖頭，“我們那個小村子，說起來，其實都是謝家的人！我們從小兒，就都被告知，要為神劍山莊盡忠……”
“早前，謝莊主雖說要趕我離開，我卻知道，他其實是在保護我，保護我們那個村子！”
“他老人家，可能早就預料到了，現在這個場景……”
三七麵帶疑惑，“老謝啊，那你為什麽，就沒領謝莊主的情呢？還……”
謝掌櫃突然滿臉激動，“我們都不怕死！我們也是謝家的人！我們隨時都可以，為神劍山莊盡忠！”
“可是偏偏，那些人，他們住在山莊裏麵，他們明明跟莊主關係更近！可他們居然，居然不肯自盡！”
“神劍山莊已經完了！他們偏偏還要苟活於世……他們想幹什麽？”
“這是背叛！對謝家的背叛！對神劍山莊的背叛！”
三七沉默了。
這個事兒吧，你要說人家謝掌櫃，說的那些就完全不對，那肯定也不盡然……
但是那個家夥，他的那個思想，還有他的那個做法，絕對偏激！
甚至比他陸某人，還要偏激！
偏偏他還沒啥立場，去指責人家……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說些什麽？
他隻知道，哪怕他陸某人，已經做了魔教教主；哪怕他陸某人，可以視人命如草芥！
可是在思想上，他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中人！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也隻能沉默。
謝掌櫃那裏，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狠狠的唿出之後，激動的情緒似乎有些平複。
這個家夥突然問道，“陸教主，你覺得鄙人的做法，可有不妥帖之處？”
不妥帖的地方多了去了！
三七翻了個白眼兒，沒吭氣兒。
謝掌櫃卻是搖了搖頭，似乎要解釋給他聽，又似乎要解釋給自己聽……
這個家夥悠悠開口，“神劍山莊，已經完了！高手死傷殆盡，他們哪還有活路兒？”
“即便教主不對他們下手，可那些江湖中人……陸教主一路行來，應該有這種覺悟才對。”
三七茫然抬頭，“本教主咋了？啥覺悟？”
謝掌櫃冷笑，“陸教主可是破門滅家無數！雖說現在想來，你當時可能，也是隻誅高手……”
“可那些小門小派，全都沒了，無一生還！現在全江湖都在宣揚，那都是陸教主你做的！”
“當然了，教主也不用覺得委屈！那些小門小派，失去了高手，本就沒有活路，你不應該想不到才對，可你還是那麽做了！”
三七同樣冷笑，“哦？你在教本教主做事？”
謝掌櫃神色一滯，他似乎也在忌憚什麽。
可是最終，這家夥還是脖子一梗，“鄙人自是不敢。可是鄙人想知道，教主如此舉動，難道就真得沒有想過後果？”
三七果斷搖頭，“沒有啊！這關本教主什麽事兒啊？說到底，被滅門的那些人，也隻怪他們人緣兒不好！”
謝掌櫃氣結！
沉吟了好半天，他才終於斟酌好了用詞，“陸教主，這個江湖……這跟人緣兒好不好，完全沒有關係！”
“有句話說得好，懷璧其罪！那些小門小派，失去了高手，就有的是人，會覬覦他們的財產！”
“我們神劍山莊，也是如此！我們勢大的時候，全江湖的人都會捧著我們，就連我這個酒館兒掌櫃，他們都不敢得罪……”
“可是現在，我們就像是鬧市持金的小兒，所有人都不會放過我們，所有人都會撲過來咬我們一口！”
三七眨了眨眼，試探道，“所以，說到底，也是這個江湖出了問題！正所謂，有情皆孽，人盡該死！”
謝掌櫃微微一愣，“有情皆孽，人盡該死？是啊，確實人盡該死！”
“我們有神兵，我們有秘笈，我們有錢財，我們有如花美眷……唯獨沒有高手！他們不會給我們留活路兒，確實該死！”
三七翻了個白眼兒，“可問題是，老謝啊，人家還沒對你們出手呢，是你自己先動手了！”
“而且，你還是把你們謝家，活著的那些人，全給殺了……你有啥資格，指責別人啊？”
謝掌櫃滿臉苦澀的點了點頭，“不錯，確實是我殺的！可神劍山莊，不可輕侮！誰讓我們謝家，還有好幾位大小姐……”
“她們活著，指不定會遭遇什麽樣的慘事。我絕對，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我也絕對，不允許神劍山莊威名受損！”
三七咂了咂牙花子，“老謝啊，你這完全，就跟本教主一個路子嘛。”
“你看哈，我為了避免那個華山劍客，失了麵子以後日子不好過，就一刀把他砍了。你……”
謝掌櫃大怒，“你！這不一樣！”
三七兩手一攤，“哪兒不一樣？”
謝掌櫃氣的直哆嗦，“反正就是不一樣！鄙人，是為了神劍山莊的聲名！”
三七撇了撇嘴，“那本教主，還是為了華山的聲名呢……”
謝掌櫃睚眥欲裂，“陸教主，事到如今，你還要賣弄唇舌？”
三七滿臉茫然，“本教主幹啥了？我就是覺得，你的所作所為，跟本教主很像嘛。要不，你也來我們魔教吧？”
謝掌櫃血灌瞳仁，“住口！鄙人，生是神劍山河的人，死是神劍山莊的鬼！”
三七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行吧行吧，不來就不來嘛，咋還急了呢？”
“話說迴來了，老謝啊，你到底啥意思啊？你說了這麽多，還送我兩壇酒，就為了告訴我，你其實沒做錯？”
謝掌櫃越發憤怒，“你！當然不是！鄙人是想告訴你，神劍山莊之所以，會淪落至此，全是你害得！”
三七一怔，“那又怎麽樣呢？我害得，就我害得唄，本教主也沒跟誰反駁過啊……”
“別說你們神劍山莊了，就算是那些小門小派，也是我害得，那又怎麽樣呢？本教主即便是承認了，誰還能咬我一口？”
“可話說迴來了，這真的能怪本教主？老謝啊，你剛剛也說了，要找你們麻煩的，是那些江湖中人！”
“所以，你是想讓我心懷愧疚呢？還是想讓我殺盡那些，絲毫不知道禮義廉恥的江湖人？”
“亦或者，你就是單純的，想要先指責我一番，然後再想辦法，為神劍山莊複仇？”
謝掌櫃滿麵頹然。
這家夥突然癱坐在地上，良久才搖了搖頭，“都不是！”
“陸教主心誌堅定，自然不會為做過的事情，感到絲毫內疚……不然，你也不會那麽肆無忌憚！”
“至於殺盡那幫江湖人……嗬嗬，怎麽可能殺得完？哪怕是陸教主功高蓋世，也做不到的。畢竟，人心難測！”
“複仇的話，鄙人更是根本沒想過。我們莊主都做不到的事情，鄙人何德何能啊？”
三七的好奇心，成功地被勾起來了，“那你到底想幹啥？”
謝掌櫃突然抬起頭，“鄙人，隻想在臨死之前，跟教主要一個解釋！”
三七撇了撇嘴，“老謝啊，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別老死啊死的？本教主又沒打算對你下手！”
謝掌櫃笑得異常難看，“所有人都死了。鄙人總不能光讓別人盡了忠，自己反倒苟活下去吧？”
三七又一次沉默了。
這話，他就沒法兒接！
而且他發現了，古係世界裏麵這幫混江湖的，就特麽沒一個正常人！
他們最大的敵人，根本就不是別人，因為他們全都喜歡，自個兒跟自個兒玩命兒……
那些僥幸沒有自我了斷的家夥，也全都要經曆一段狂飄亂賭，然後嗜酒如命的生涯。
反正，啥時候把自個兒給玩兒廢了，啥時候才算完！
別人還不能攔著，誰攔，他們就跟誰急！
所以，對待這種人，就一個辦法——愛咋咋滴，有能耐死去！
但凡你跟他們多句嘴，那都絕對是你的不對……
謝掌櫃當然不能任由三七沉默，他還一肚子話要說呢。
這家夥苦笑道，“陸教主，事到如今，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來神劍山莊？”
三七那是喯兒都沒打，張嘴就來，“切磋啊。”
謝掌櫃搖了搖頭，就那麽死死的盯著三七。
三七訕笑了幾聲，“那啥，其實吧，你們神劍山莊，以前夥同三大世家，一起對我發過‘江湖懸賞令’，我現在當然要報複迴來嘛！”
謝掌櫃還是搖了搖頭。
三七仰天長歎。
就這種喜歡鑽牛角尖兒的中年老油條，最特麽難糊弄……
於是這個牲口一咬牙，“老謝啊，我說的你又不信，那你覺得呢？你覺得是啥原因？”
謝掌櫃滿臉鄙視的斜了他一眼，“陸教主，你是不是，看上我們家哪位大小姐了？”
三七大怒，“我看上你打野了！你這人，怎麽憑空汙人清白？”
謝掌櫃愕然，“難道不是？這自古紅顏禍水……那你為什麽啊？”
“你們魔教，現在可是還有‘金錢幫’那樣的大敵，你堂堂的魔教教主，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滿江湖的到處樹敵？”
三七冷笑，“就因為有那樣的大敵，本教主才要四處找人切磋，磨練自己的刀法！”
謝掌櫃搖了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陸教主，你何苦跟鄙人這樣的將死之人，都沒句實話？”
三七搖了搖頭，“信不信由你！話說迴來了，這個對你很重要？”
謝掌櫃沉吟了片刻，最後卻又一次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很重要。”
三七瞪大了雙眼，“你特麽吃飽了撐的是吧？那你跟我墨跡這個幹啥？”
謝掌櫃滿臉尷尬，“其實，鄙人真正想問的，是陸教主你……你到底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徹底滅掉我們神劍山莊？”
三七冷笑，“這個對你，是不是也不重要？”
這一次，謝掌櫃卻相當鄭重的點了點頭，“陸教主，這個很重要！”
三七搖了搖頭，“其實，對於本教主來說，神劍山莊存不存在，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那個謝莊主，他必須得死！”
謝掌櫃突然神色有些猙獰，“那麽，陸教主明明已經目的達到了，為何後來還非要討要那塊牌匾？你明知道那樣會……”
三七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我要從根子上，打斷你們神劍山莊的脊梁！”
謝掌櫃愕然！
這個家夥神色變幻了老半天，才終於訥訥的問道，“如此說來，教主這是早有預謀，不是因為莊主夫人得罪了你？”
三七斜了他一眼，“有區別麽？”
謝掌櫃卻相當肯定的點了點頭，“有！若是教主打算，打斷我神劍山莊的脊梁……”
“那麽陸教主，今日注定會讓你失望了！我神劍山莊，向來講究的是寧折不彎！我們寧可站著死，也不……”
三七哂笑道，“打住！說的就跟你是莊主一樣。老謝啊，你確定大家都這麽想？”
謝掌櫃滿臉傲然，“謝家子孫，向來如此！”
三七搖了搖頭，“老謝啊，那你解釋解釋，你手上那85條人命是咋迴事兒？你們謝家子孫，不都寧折不彎麽？不都要站著死麽？”
謝掌櫃當即吐血三升，“你！我！他們……”
三七繼續插刀，“明明就是低個頭的事兒，你們就是不幹，而且不光自己不幹，還不許別人幹！現在好了，神劍山莊也沒了，你滿意了？”
謝掌櫃大怒，“謝家就沒有低頭的子孫！那些後輩不肖，鄙人這才……”
三七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不用跟本教主解釋。你們謝家，剛才可是還打算，把責任往人家謝夫人身上推來著……這都什麽家風？”
謝掌櫃果斷沉默了。
好半天之後，或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這家夥終於再次打開了話匣子，“其實，不止鄙人這麽想……”
“當年謝莊主年少之時，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文韜武略無不精通……那些江湖俠女，有的是人，想要入主謝家！”
三七聽不下去了，於是插了一嘴，“那是，你們謝家的人，一向對女人有辦法嘛。”
謝掌櫃卻滿臉沉痛，“可是偏偏，謝莊主卻找了那麽個女人！”
三七眼睛一亮，“細說！那位謝夫人，年輕的時候，是不是……”
謝掌櫃當然不會細說！
這家夥自知失言，果斷轉移話題，“當年的老莊主，同樣天縱奇材。他老人家不僅劍術超群，更難得的是，他對醫卜星象，也有所涉獵……”
三七再次插嘴，“少扯什麽老莊主！誰樂意聽他那個？快說那位謝夫人，她咋啦？”
謝掌櫃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那位謝夫人，據我們老莊主推算，她跟我們謝家犯克！”
三七翻了個白眼兒，“出身青樓，就出身青樓唄，還跟你們謝家犯克……這髒水給人家潑的。”
謝掌櫃大驚失色，“你怎麽知……這跟出身哪裏，就沒關係！我們老莊主，確實是那麽推算的！”
三七冷笑，“所以呢？”
謝掌櫃沉默了片刻，終於苦笑了一下，“是啊，所以呢，我們謝家，還有神劍山莊，終究還是完了……”
“鄙人也隻不過，是想到了下麵，跟祖宗有個交代。若是那謝夫人的原因……”
三七擺了擺手，“少扯那個，跟人家謝夫人就沒關係！就算這個事兒全怪本教主，你家那祖宗，又能如何啊？”
謝掌櫃大怒，“你！”
三七卻根本沒當迴事兒，繼續在那兒胡扯，“江湖嘛，本教主雖說到了現在，也沒弄明白究竟咋迴事兒。”
“可是有一點，我卻知道，那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你剛剛叨叨了那麽半天，說到底，不也就這個意思麽？”
“問題是，你有啥好抱怨的呢？你光知道，你們謝家現在沒了高手，注定要被別人欺負……”
“那麽，你們謝家勢大的時候呢，你們有沒有欺負過別人？怕是也沒少欺負吧？”
謝掌櫃不再沉默。
這家夥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三七，“是啊，我們謝家，勢大的時候，也曾經欺負過別人。”
“說起來，陸教主的這種說法，倒是和我們老莊主的某些顧慮，有些不謀而合。”
“老莊主就曾經多次抱怨，說我們謝家殺戮太多，終究有傷天和，早晚……”
三七微微一愣，“難得啊，他倒也算是個明白人，那他還那麽瞧不上人家謝夫人？”
謝掌櫃搖了搖頭，“老莊主的為人，鄙人不好置喙。”
三七撇了撇嘴，“那本教主呢？你就好置喙了？”
謝掌櫃尷尬地笑了笑，“其實，人在江湖嘛，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主的，砂仁也一樣。”
“陸教主，鄙人現在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砂仁？”
三七眨了眨眼，“本教主，很少主動惹事兒！”
謝掌櫃氣結，“你！那我們神劍山莊……”
三七兩手一攤，“你看看，又繞迴來了不是？其實認真說起來，本教主也不想砂仁啊。”
“但誰讓我命不好？我剛出江湖那會兒，就碰見了馬空群，然後就被白天羽追殺，接著就惹到了丁家……”
“那個什麽‘江湖懸賞令’，還用我說不？你們謝家當初，可是也有份兒來著！結果我沒辦法，最後隻能去了魔教！”
“所以，你問我為什麽砂仁？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懶得去想。我隻知道，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以後，能夠少死一些人……”
謝掌櫃一愣，“以後？少死人？陸教主，你到底想幹什麽？”
三七微微一笑，然後滿臉神聖的說道，“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俠’尚且如此，那‘賊’呢？”
“所以，我要殺爆整個江湖！以後江湖中人越少，那些普通百姓的日子，就會過得越安穩！”
謝掌櫃傻眼了。
他突然就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評價，眼前這位魔教教主了……
如果那牲口說的都是真的，那人家的立意，還真就算不上有多邪惡。
可為什麽，那個手段聽起來，咋就那麽嚇人呢？
那特麽是瘋子，才能想出來的辦法吧？正常人哪會想到這個？
謝掌櫃沉吟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該幹啥，就幹啥去吧……
畢竟，無論是瘋子還是神經病，他都惹不起！
哪怕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也跟那個殺千刀的，不在一個頻道上！
說起來，他跟人家墨跡了這麽老半天，本來隻是因為殺了太多自家人，導致自己心裏極度不舒服……
他隻是想要找人，開導開導自己！
他隻想心平氣和的，去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然後順便給自家祖宗，要一個交代！
哪成想，會遇到這麽一主兒？
惹不起！溜了溜了！
謝掌櫃掙紮著起身，“陸教主，聽君一席話，勝……”
三七怪眼一翻，“勝喂十年豬？”
謝掌櫃當時臉就黑了！
這家夥唿哧唿哧喘了半天，這才重新抱拳拱手，“陸教主，鄙人還要收拾一下，諸多親朋的遺骸，就不多作打擾了……”
“教主放心，鄙人絕對不會苟活於世，所以，今日你我二人的所有言論，絕對……”
三七擺了擺手，同樣起身，“我擔心那幹啥？不過，老謝啊，你真的想好了？”
謝掌櫃不再言語，隻是默默的收拾起了，現場那些七零八落的屍身。
三七大感無趣，隻能又追問了一句，“那你們家那塊牌匾，我真拿走了啊，反正你們也沒用了。”
謝掌櫃身形一頓，還是沒有任何言語，隻是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