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邦酉時末乘坐一頂小轎,來到申府的後門。


    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申時行的書房,此時書房內坐著禮部尚書徐學謨,還有都察院右督禦史趙錦。


    “公望啊,今天聖上叫你到宮裏,有什麽事嗎?”


    申時行感覺不太好,雖說派遣的兩個人已經死掉,可是他們的家人,已被錦衣衛控製,這兩個人留沒留下證據,很難說。


    “聖上叫我去祭祀泰山,明天就走,今晚過來,特來告辭。”


    “沒別的事了?”


    “沒了。”


    申時行問:“聖上提到我沒?”


    陳經邦搖搖頭。


    申時行不免有些失落,他已告病兩天,萬曆皇帝並沒有派人過問,這說明自己在聖上心中分量不夠重。


    “閣老,還是我們沒有兵,現在兵部由方逢時管著,薊鎮戚繼光、遼東李成梁都是張居正的人。”


    “雖說李成梁與閣老來往甚密,不過他不是您提拔的人。”


    “咱們在北邊,要有自己的人掌兵,陝西、山西我們插不進,薊鎮、遼東還是能插進去。”


    徐學謨的建議,盡早把戚繼光調走,派東林黨的人掌管薊鎮兵務,現在海禁已開,東林黨不能再鬧倭寇。


    “我此時不擔心這個,海瑞進京擔任都察院左督禦史,他管著都察院,咱們的人很多都不幹淨。”


    “我懷疑萬曆皇帝把海瑞調到京,就是針對張居正而來。”


    “此時徐炌被拿下,又有宗人府的藩王們,嚴清這個老頭保著陛下,張居正也不想換皇帝,唉…!”


    申時行歎口氣:“小皇帝的權力越來越大,就怕他有兵權,到時咱們都要遭殃。”


    “外七裏九的城防由冉登管著,小皇帝又提拔起來兩個心腹,錦衣衛早晚也被他搶迴去,張鯨又是小皇帝的人,這東廠也是他的人,京城裏鐵板一塊。”


    趙錦問:“要不讓劉妃娘娘動手,她一報病,小皇帝就會去看,在茶杯裏下毒,拿下他算了。”


    “這樣扶持潞王登基,咱們跟著張居正學,就像踢走高拱一樣,把張居正踢走,薊鎮、遼東換上咱們人。”


    “小皇帝還沒去過劉妃娘娘寢宮,他並不好色,小皇帝給人感覺,越來越冷酷無情,恐怕劉妃娘娘有病,他也不會去看,宮裏咱們的人,幾乎都被退出來。”陳經邦說道。


    “賄賂太監內?這些太監就喜歡錢。”


    “陳矩、張鯨賄賂他們多少都沒用,還是靜觀其變,實在不行搞掉張居正。”


    申時行看著眾人說。


    ……


    九月初十,京城的天越來越冷,萬曆皇帝要去清水河視察軍營。


    親軍總共兩個軍營,一個在西山,一個在皇城北的清水河,一個在京城西邊,一個在京城北邊,這兩處就是拱衛京城的軍隊。


    也是萬曆皇帝能依仗的軍隊。


    萬曆皇帝把親軍分為兩個團,一團的團長由馬林擔任,駐軍在西山,二團團長由楊元擔任,駐軍在清水河北。


    正好。


    今天是發軍餉的日子,朱翊鈞親自一個一個發下去。


    隨後他又視察了軍隊的夥食,親軍的夥食很好,每天都能吃到肉,米飯、饅頭管夠,偶爾還能吃到豬肉水餃。


    “楊元,大同宣府關閉邊關,為何不見俺答出兵來打?”


    “迴陛下,或許還沒到時候。”


    “又或者俺答的病情加重。”


    “他的病加重,會影響土默特部、永謝布部對我們的劫掠嗎?”


    “陛下有所不知,俺答的長子辛愛,常年在永謝布部,很多永謝布部的部眾追隨辛愛,這就像薅羊毛一樣,把永謝布部的人薅沒。”


    “同時土默特部俺答的女人三娘子,她掌管著邊境貿易勘和,光有順義王的頭銜沒用,要是沒有勘和,咱們這邊不認。”


    “俺答的孫子把漢那吉掌管著土默特部三十萬部眾,騎兵最少兩萬,這也是一方勢力,如果俺答死了,永謝布部會爭奪這個順義王的爵位,同時還有土默特部的部眾。”


    “此時這三方勢力,最關心的不是部眾的缺糧、缺鹽、缺藥,他們最關心的就是順義王的爵位,還有誰能掌管土默特部。”


    “不過還不能掉以輕心,俺答死後西邊的韃靼會亂上一陣,這也給咱們可乘之機。”


    “趁他病,要他命!”


    “你和馬林好好訓練士兵,保證每個士兵最少打十五銃射擊,每個排最少開三次火炮。”


    “是!”


    朱翊鈞記得拿破侖的士兵上陣,訓練也就開三銃,現在的親軍半古典半現代訓練,清一色的火器兵。


    冷兵器隻有人手一把馬刀,其餘都是明銃和破虜炮。


    ……


    下午申時迴宮,萬曆皇帝又被奏疏淹沒。


    “去把戶部尚書張學顏,都察院海瑞,還有內閣叫來,對了,還有吏部尚書王囯光。”


    朱翊鈞被山西的官員氣到,他已經免除山西百姓一年賦稅,還有官員征收山西百姓賦稅。


    幾個人到養心殿後,萬曆皇帝直接把奏疏扔地上。


    “朕已經下旨免除山西百姓一年賦稅,還有不知好歹的官員,征收百姓賦稅,山西各地已經明旨。”


    “官員這樣做,讓百姓怎麽看朕?”


    “言而無信的皇帝!!”


    “海瑞!”


    “臣在!”


    “名單上的人,都察院趕緊去查,老季!”


    “臣在。”季伯常答應一聲。


    “派錦衣衛把這些官員全部押解到京,交給刑部關押,審訊定罪後,證據確鑿,馬上抄家!”


    “把他們貪汙腐敗的銀子,換給被征收賦稅的百姓!”


    “山西巡撫辛應幹還有臉說官員吃糠咽菜,發不出俸祿,也不見他管這些官員。”


    “張先生,這就是你舉薦的好人!”


    “朕免除百姓賦稅,好像要了他們命一樣,現在的官員,出門不撿銀子就算丟。”


    “貪汙腐敗!”


    “吏部、內閣、還有各部、各司衙門,銓選官員,在新科進士中挑選,補齊各府、各縣山西空缺。”


    “是!”張居正答應一聲。


    “朕的金花銀馬上就要到京了,直接轉運到山西。”


    “要是不給山西官員發俸祿,就像朕刻薄寡恩,讓山西巡撫、布政司衙門報清單,多少俸祿就補多少。”


    “從朕的金花銀裏扣除。”


    “戶部。”


    張學顏答應一聲。


    “曆年戶部欠宗室的祿米趕緊補齊,這麽長時間,怎麽不見反應,鄭王給朕上奏疏,請戶部盡快把欠宗室的祿米補齊。”


    “聖上,戶部已沒有多餘的錢糧可調撥,今年九邊各鎮所用銀兩就需要九百萬兩,聖上又免除山西百姓一年賦稅,曆年欠宗室祿米折銀八百萬兩,今年戶部沒有盈餘,還要拖欠京官的俸祿。”


    “白銀呢?”


    “曆年不是都把宗室的祿米支付了嗎?怎麽會有拖欠,還有……”


    “你們口口聲聲養宗室花銀子,可是你們呢?”


    “養小妾,吃花酒,養妓女!”


    “朕看京裏青樓的生意就很好,你們沒請青樓裏的粉頭,到你們府裏唱一曲嗎?”


    “看看你們管的衙門,後天庭議,其他衙門不再允許有小金庫,各部各衙門不許再向地方攤派。”


    “把各衙門的小金庫收到戶部,銀子補發給宗人府。”


    “慣著你們臭毛病!”


    “庭議拿出結果,誰不同意就去宗人府補交銀子,曆年欠宗室祿米的禮部官員,還有地方官員,有一個算一個,都要歸還貪汙的銀子。”


    “海瑞!”


    “臣在!”


    “貪汙官員要歸白銀,不還錢的,全部交給都察院調查,三法司會審,錦衣衛拿人,抄家!!”


    “內閣再擬一道明旨,再有官員抗旨不尊,朕就要他好看!”


    “散了吧……。”


    張學顏哭喪著臉走出乾清門。


    “閣老,您看……。”


    “把各衙門的小金庫收迴到戶部,這是好事呀。”


    張學顏說:“好事是好事,可是把人都得罪光。”


    “如果你怕得罪人,就盡快遞交辭呈。”


    張學顏無可奈何,這都是曆年的貪汙,現在要他還債。


    這山西的官場,就像一場風暴,這次又被罷免十幾名官員,加上幾位禦史,已經倒下五十六名官員。


    萬曆皇帝最近憋著一股火,今天終於發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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